此时,陨落之地,荆棘镇。
左舒烨正坐在左燃的对面,听自己这个百无一用的侄儿给自己画大饼。
经历了蓝天研究所的事情,希望之都的左家势力被女王一削再削,如今的左家在希望之都只剩下了一个三大将军之一的空衔。
而且研究所事件激起了民愤,左家的人在希望之中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都不为过。
现在的左家可谓是颜面丢尽,但凡左燃还有一丁点办法,都不会想要与虎谋皮,到这里来与自己的姑姑商议未来之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左舒烨一开始晾着他,他也是一忍再忍。可这拖了几天,自以为忍辱负重的左燃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仗着身边还有几个高阶变异种,试图强行打入左舒烨的办公场所。
好在左舒烨身边的人不像左燃这般鲁莽,没跟人一般见识。
左燃见到了左舒烨后先摆了一通架子,就差将自己是正统将军几个字写在脸上,左舒烨没跟人计较,敷衍了一通。
左燃看自己这位姑姑似乎并没有对自己是正统将军之事过于抵触,这才稍稍放下防备,和人共谋起了左家未来。
此次左燃来这里存了空手套白狼之心,说的尽是些若是左舒烨帮助他,他便会帮助左舒烨重返中央,虽不能将自己的将军之位给她,但他有信心打倒另外两个将军。届时王权之下,便是他们左家一家独大,到了那时,不论左舒烨想要什么的位置,他都可以给左舒烨。
左舒烨面无表情,一张端庄艳丽的脸愣是带着几分军人的冷硬严肃,哪怕自己这位侄子说的再离谱她都没任何反驳嘲笑的意思。
反倒是站在左舒烨旁边的一位侍卫官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位侍卫官是个女孩子,看着年纪特别轻,模样一般,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镜片很厚,几乎将大半张脸都挡住了,乍一看像个不擅言辞热爱文学的文静女孩。
但看她此时强行憋笑,低着头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模样,实在跟文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你笑什么?”
左燃忍无可忍的拍了桌子。
若是在希望之都,左燃作为帝国最高将军之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只怕对面的人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
左燃也是准备好迎接对面女孩子的瑟缩和道歉求饶的。
可谁知他咆哮过后,那女孩子只是停了笑,然后抬头直视左燃。
情绪的变化只在一瞬间,此刻凝视着左燃的女孩子眼底只有狠戾。
陨落之地和希望之都不同,能在陨落之地爬上高位的人基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先瑟缩退却的是左燃。
有那么一瞬间,左燃觉得对面那个女孩子想杀了他。
“纪霏!”左舒烨呵斥了女孩一声。
这一声同样惊醒了陷入恐惧情绪的左燃。
女孩回看了左舒烨一眼,吐了吐舌头,一副卖乖讨绕的样子,率先出声道,“我的错,”说罢又对着对面的左燃鞠了一躬,“抱歉。”
女孩脸上带笑,在左燃发作之前先说自己出门帮他们换杯茶。
左燃眼睁睁看着纪霏走出去,手指关节捏的嘎吱作响。
这一瞬间的愤怒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女孩之前的嘲笑,更有对自己刚刚露出惊惧表情的恼羞成怒。
不过在他发作之前,身边有个明眼人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他注意到了左舒烨的眼神。
毕竟是在左舒烨的地盘。
左燃咽下这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女孩也并不比他好。
纪霏走出会议室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眼底是浓浓的阴郁。
恰逢有同事从此经过,看女孩这个模样停下来慰问了两句,“怎么了,你没事吧?”
女孩摇头,眨了眨眼睛,“没事,只是有点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
同事心领神会,叹了一口气,“想也知道是怎样的纨绔子弟做派,你说你闲着没事干,非去看他干嘛?”
女孩沉默片刻,“我就是想知道,当年毁了我的家乡害死我所有家人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女孩的故土在不可思议之城。
这座城市当年因为左燃而陷落,死者不计其数,就算是活下来的也大多变成了残缺型的变异种,连精神体都没有。
同事无奈:“现在看到了,满意了?”
女孩:“我跟将军说过了,这人的命由我来收,将军同意了。”
同事:“那你就更不该心急了,这不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吗?”
.
刚刚女孩的反应让左燃极度不悦,可惜在左舒烨的地盘,再是不悦也得忍着。
左舒烨依旧是之前那副模样,波澜不惊,
“你所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左燃打量着左舒烨的神色,“你.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左舒烨:“我应该感兴趣吗?”
左燃沉思片刻。
早该知道这些天花乱坠的说词骗不了左舒烨。
左燃:“那你对成神感兴趣吗?”
左舒烨:……
左燃:“像教皇那样的神明,不,应该可以说是高于类真儿那个女人,做这人世间至高的,唯一的——神。世间的最强者,无所不晓,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左燃的声音放的很慢,像是在蛊惑。
就算是左舒烨此时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张饼真是越画越大。
左舒烨:“你要让我成神?”
左燃:“不,我并不能。我不能,你也不能,最高的神明只有一个,那个位置不是我们可以觊觎的。我们不能,但有人可以,‘“那个人”’可以。”
左舒烨:“……”
说了这么久,终于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表情。
左燃:“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进化成神路上你到底能走多远,不一定取决于你自己的资质,有时候跟对了人,很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
左燃觉得自己此时说的左舒烨不相信,于是他转了方向,“这些日子你们陨落之地的血祭越发频繁了对吗?”
左舒烨:……
这事算不上什么秘密,左燃再草包到底也是那个圈子的人,只要有心留意就能知道这些消息。
但左舒烨同样觉得惊讶,左燃不像是会对这些消息感兴趣的人。
左舒烨:“关于陨落之地屠城血祭异常,你知道什么?”
左燃:“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神的子民,另一种是神的祭品。”
左燃我直勾勾的看着左舒烨,突然又露出了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情,脸上笑容带着傲慢,“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即使是你,也不过是神明万千祭品中的一个。你以为我在乎的是左家在希望之都的权利没落,被女王和三大将军并吞吗?不,我在乎的是左家能不能搭上这班成神的列车。异常的血祭,是这辆列车即将启航的信号。”
这绝对是左舒烨不知道的事情,左燃确信。
他死死地盯着左舒烨的眼睛,试图从左舒烨的微表情中分析出一丝诧然,好像他就靠着这一点点的惊异来获得满足感了。
但左舒烨的表情纹丝未动。
寂静。
左舒烨保持着从容而严肃的神色回视着左燃的眼睛。
滴答,滴答,滴答……
空气安静到左燃甚至能够听到机械表上秒针走动的声音。
左燃脸上的傲然与居高临下慢慢褪.去,
“这事你知道?!你还知道什么?……不,这不可能,你不可能会知道,你在强装镇定对不对?……你想诈我!!”
左舒烨端起桌上的红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左燃:“你真的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左舒烨:“王权和军权皆在‘那人’掌控之下,算不算?”
左燃:……
左燃心下骇然,这本来是他的杀手锏,他以为左舒烨什么都不知道,他准备用这件事情冲击左舒烨的认知,让她心神动摇不再如此从容,恍惚之下必有可乘之机。
可谁知这件事说出来真受到冲击的反而是他自己。
左燃还是欠缺了些经验,左舒烨知道部分,且大部分没有真凭实据只靠猜测,掌握的信息绝对没有左燃多。
左燃是正统将军,传承之下,多少王权君权和神权的秘辛都会由上一任将军悄悄告诉他。
左舒烨远离希望之都,天高人远,再有本事,打听来的消息终究有限。
如同左燃一开始揣测的那样,左舒烨在诈他。
他猜到了,可惜他沉不住气。
左燃:“所以,所以你也知道,这一次陨落之地如此密集频繁的屠城血祭是‘那个人’为了唤醒沉睡者的力量,以及为了谋杀圣子与选中的‘奈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