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仙侠武侠>灵山【完结】>第317章

  在海天谷中看不见五观庄,因为有洞天结界掩护,在五观庄中也看不见天地灵根,因为有法阵守护。萧羽竹打开法阵将他们送入后院,道侣二人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地灵根。树高千丈枝叶繁茂,硕大的树冠如覆天青云,每一片长成的树叶都有芭蕉大小。

  知焰在树下叹道:“真不愧为天地灵根,仙灵之气充盈是人间绝佳的修行地,一丝不染尘俗气,虽在人间完全不亚于仙境啊。”

  梅振衣笑道:“我原先只道要同时炼两炉丹药,以如今的修行自然没有问题,但同时炼三炉尚无十分把握,正需在这天地灵根下体悟化身变换。”

  知焰:“金仙行事果然玄妙,清风在你的葫芦里放药之时,恐怕早知今日这一出,料到能成丹三炉。你曾答应每炉丹药都送给清风一枚,他也借镇元之手多取一枚大罗成就丹。”

  梅振衣曾答应清风,不论炼制成功九转紫金丹还是大罗成就丹,每炉都会送给清风一枚,如今若成丹三炉,清风就能拿走三枚,再去掉镇元子的六枚,梅振衣自己还能剩九枚。

  辛苦这些年最终能成丹十八枚,而梅振衣自己只能剩下九枚,看上去好像很吃亏,但实际上他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想想炼丹之药都是怎么来的?假如没有清风、明月、镇元等人,梅振衣无论如何也炼不成大罗成就丹。

  从某种缘法来看,清风与镇元就是在借梅振衣之手成丹,彼此有舍有得。

  天地灵根下的仙灵不染之气笼罩,很难用笔墨形容,在此定坐几无人间岁月之感,一晃就是三个月,镇元大仙终于回来了。他将丹方和葫芦都交给梅振衣道:“药配齐了,不多不少恰好三炉之数,请问梅真人几时炼丹,在何处启炉?”

  梅振衣:“随时可以开始,就在此地启炉最佳,但成丹之时将有天生异象袭扰,还需大仙的门下弟子出力守护。”

  镇元大仙甩袖朝天道:“这些你不必担心,天地灵根下不会受丝毫惊扰,你尽管放心炼丹便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梅振衣:“没有了,请大仙赐一枚人身果而已。”

  镇元子亲自飞上天地灵根,以金槌击下一枚人身果,以绵缎托于盘中递给梅振衣道:“人身果已取来,无论是服用还是炼化,需在一个时辰之内药效方能保持最佳。……你们二位在此专心炼丹吧,我命弟子在五观庄外结阵。”

  镇元大仙出去了,梅振衣将这枚人身果以净露化开分为两份,炼制三炉丹药只需其中的四分之一就行了,他把剩下的人身果净露递到知焰唇边柔声道:“快服下吧,然后定坐运转药力,以你的修为,将药力化尽最好在一个月以上,当你能恢复行动时,我也就炼丹成功了。”

  知焰看着他,眼神水汪汪的:“千辛万苦求得一枚人身果,小半炼丹,大半却让我服用,你自己为什么不服?”

  梅振衣笑嘻嘻的说:“来不及呀,我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得启炉炼丹,而这剩下的人身果也需在一个时辰之内服用。服此果,阴寒之气入骨,炉鼎僵硬不能行动,连阳神也会被寒气凝住,需在形骸百脉中散尽,然后如暖阳煦照温养全身,如同阴极而阳生。当年明月服人身果时,也定坐了好几个时辰动弹不得,何况你我呢?”

  知焰瞪了他一眼,却轻声道:“你不必解释这么多,清风有推演你也有算计,带我来此就是要让我享福缘,是不是?”

  梅振衣也不否认,含情脉脉道:“我的便宜不让你占让谁占?屈身为我道侣这些年,我亏欠你的地方甚多,今天就借人身果相还吧。”

  知焰微嗔道:“又说这种话!赶紧炼成大罗成就丹,保自己将来不为天劫所灭,一世同享仙缘才是正经。”

  梅振衣:“你快把这净露服下,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知焰服下人身果净露,就在天地灵根下静坐,收摄心神运转法力化解药力。梅振衣恐炼丹时惊扰她,绕过数十丈粗的树干,来到另一侧祭出拜神鞭,身形一分为三,成品字形面对中心站立。拜神鞭如一片白雾凝聚在中间,白葫芦飘上天空倒着悬浮。

  梅振衣炼药与他人不同,并没有摆出药鼎,看上去从来都是凭空成丹,用的是独门奇技神农百草鞭术。同时炼制三炉大罗成就丹,比当初炼制一炉九转紫金丹要难多了,如果没有堪破化身变换修为境界,是不可想象的。

  五观庄外的天生异象会何等猛烈,虽不能亲眼看见也能推想,比之当年的敬亭山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一切不需梅振衣操心,镇元大仙命万寿山的数十位仙人结成阵势守护此地,自己在五观庄中坐镇。尽管外面风雨雷电惊天动地,但整片海天谷丝毫不受影响,更别提谷中的五观庄了。

  此处远离人烟,众仙人不必理会山外事,以大法力守好海天谷就行了。如此守护阵容,天上地下恐没有人能来捣乱,天生异象更无需担忧。

  第245回、世间留行终有迹,怎堪锐意不舍心

  这一次炼丹对于梅振衣而言出乎意料的顺利,也出乎意料的艰难。所谓顺利是指他未受到丝毫惊扰,五观庄内外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所谓艰难是指炼丹的过程,他竭尽全力浑然投入,就像始终行走在悬崖的边缘,差一丝火候都是丹毁人伤的结局。

  人在悬崖边缘走几步路可能不会太艰难,但是你连续走一个月试试?非大法力、大定力不可为也!

  知焰于天地灵根下定坐三十六日,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梅振衣就坐在对面望着她,微微一怔道:“你怎么没在炼丹?难道大罗成就丹已成,过去多长时间了?”

  梅振衣:“三十六天,我七日前已炼成丹药,这天地灵根下果然不凡,丹成时筋疲力尽几欲昏厥,在此调养七日竟然已完全恢复,而且修为隐然已达化身五五之境。”

  知焰露出了笑容:“这不仅仅是天地灵根之功,也不想想你炼成的是何种丹药?炼器是炼人,炼丹也是炼人,你的修行不是一向如此吗?大罗成就丹究竟是什么样子,让我看看。”

  梅振衣没有伸手拿什么东西,坐在那里默运神通,身体上方凭空出现了十二枚紫气光华流转的灵珠,宛如与他一体的身外炉鼎。知焰惊叹道:“九转紫金丹已非凡品,这大罗成就丹竟超乎我的想像,还第一次见到丹药也是神器。”

  梅振衣也感慨道:“我的炼器之法最早就是借鉴炼丹之法领悟,大罗成就丹是外丹饵药极致,丹药竟有神器之妙,若斗法时以此丹为器对敌,相当于身外分身合击。”

  知焰莞尔摇头道:“恐怕没有人会拿它当法器用,一旦斗法时损毁相当于斩一化身,若不幸落败未及收回,那损失可就大了。”

  梅振衣也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感叹其妙用。”

  知焰一招手,一枚大罗成就丹飞旋着落在她手心,一片清凉寒意透体,她一边研究一边说道:“此丹最佳的服法,以阳神化身直接依附其中,比服用之后化转药力更加简便,没有脱胎换骨修为历苦海劫圆满,服不得此丹。……你这里只有十二枚,镇元大仙已经取走六枚了吗?”

  梅振衣:“成丹三炉,镇元大仙取走一炉,他已离开五观庄去仙界了,我留在这里等你,现在也该回芜州了。”

  两人走出五观庄后院,庄中护法羽竹仙人迎上前来道:“二位要回芜州,镇元大仙有交代,尽管放心径直回山,自会保你们这一路不会遭遇意外。”

  这话说的漂亮,梅振衣在五观庄中炼成大罗成就丹,此事极少有人知,假如在回去的路上碰见意外,比如有人趁机抢夺之类,不论是不是五观庄泄露的消息,总有让人猜疑之处。镇元大仙却提前放出了话,保他们在离开五观庄至回到青漪三山之前,不会遭遇任何意外,让他们放心回家。

  其实在人世间敢直接找梅振衣麻烦的人已经不多了,且不说他背后有没有高人罩着,就这道侣两人出手的威势也足够让人忌惮。除了仙界的那些有大法力神通的前辈之外,有把握与他俩交手取胜还能全身而退的仙人并不多。

  神仙并不是好打架的,仙界有很多仙人从有修行之日起到飞升之后,除了门内演法印证之外,从未真正与人斗过,更别提生死相搏了,修仙本就是清静无为之事。杨天感是妙法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又有神器寒雾针,碰上山野出身的徐妖王,也被一顿乱拳打得四处乱窜,更何况是历尽杀伐的梅振衣呢?

  道侣二人一路未遇任何事端,顺利回到了芜州,先入敬亭山将三枚大罗成就丹送给清风,又回青漪三山拜见师尊,不料钟离权座前有三个人正在等着他们,是从昆仑仙境而来的左游仙、张果、徐妖王。

  左游仙因修行已至世间法尽头达待诏之境,欲主动飞升,梅振衣特意派张果去昆仑仙境帮他镇守洞府,如今左游仙历天刑已回修成真仙,回青漪三山拜见师父,张果也一道回来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事,他们三人还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有了梅丹佐的下落。

  插叙一段前事,梅振衣曾经把玉骨扇“借”给徐妖王用,但他也知道另外九大妖王也没有十分得意的法宝,送礼也不能只送一份。在青漪三山这么多年的修行中,炼器之道也没放下,他重点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给师父钟离权准备了一件礼物,得到那么多宝贝,不能只想着自己,首先要报师恩。想当年送给钟离权一双吉祥软草鞋,老人家就高兴的很,现在他修为高了、得到的宝物也多了,自然还要哄师父开心。

  他将龙须分解,那些金黄色的纤维以法力细细剖开去芜存菁,以此为丝;再将一只龙牙小心炼化,以大神通雕琢,以此为柄,炼成的是一支拂尘。他在洛阳云端上见镇元大仙手挥拂尘很是气派,也想弄一柄好拂尘让师父拿着更显神气。

  梅振衣穿越前是苦孩子出身,但别忘了梅溪家亲戚中有专门倒腾古董赝品的,对器物工艺很有讲究,穿越后这么多年来为梅府大少爷,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带着华贵之气,加工出来的东西也不一般。

  这一支拂尘手柄牙白色如脂玉般的光泽,拂丝是金色的,柔韧细密,远观如云霞,拿在手中就似水银一般滑顺垂拂。每个人炼制的器物当然都根据自己的修行感受,这支拂尘最大的妙用在于模仿乾坤大袖。

  梅振衣见过杨天感以寒星阵模仿乾坤袖,自己也以拜神鞭模仿寒星阵炼成了银魄阵,而且不止一次亲眼目睹清风羽衣上的银丝变化飞出。以法力祭出这支拂尘,万道金丝舒卷如同大袖遮天,还有漫天金光闪烁如灿烂云霞。妙用威力如何要看御器之人的修为了,但至少御器时的景像无比华美威风。

  在师父回山时,梅振衣召集众修士拜见,顺便把金丝拂尘送上。钟离权乐得够呛,捧着拂尘笑得合不拢嘴,众人都上前恭贺,只有谷儿、穗儿在那里偷偷掩嘴笑。梅振衣知道她们为什么笑,因为这支拂尘太过华贵了,师父拿在手里有点别扭。

  钟离权一身灰布道袍半新不旧很是普通,腰间挂的葫芦也是斑驳旧物,头上的发簪更是一支简单的削了皮的细树枝而已,手上的芭蕉扇破的龇牙咧嘴,脚上穿的双耳芒鞋虽很精致但并不引人注目。

  拿着这样一柄拂尘在手中光华四射,与他的打扮很是不协调,说不好听的形容——就像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