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屠雪豹拉开的椅子上就坐,而是坐到了另一张椅子,屠雪豹的笑容顿时疆在了脸上。

  杜锋和张翼旅帅交换个眼神,都是微微皱眉。

  李赤眉名声很响亮,这个年轻人号称常胜将军,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他也太狂了,怕不是个好共事的对象。

  李赤眉笑着冲杜锋和张翼:“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来迟一步,杜帅、张帅久等了。”

  “李帅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坐下。”

  张翼旅帅有些好奇:“李帅,路上出什么事了呢?”

  “呵呵,没啥大事,我听说武川特产的陈酿杜康不错,刚才在城里转了几家铺子,想先找一家最好的订货,让儿郎们过来时可以尝尝。刚才在几家铺子里品试,不知不觉误了时间,真是对不起二位了。”

  杜锋笑道:“李帅亲为部下选酒,真是爱兵如子,这是我们北疆军界的佳话,难怪李帅深得部属拥戴了。”

  屠雪豹笑着插嘴道:“原来李帅喜欢美酒?这也是凑巧了,我这边有两坛珍藏的杜康陈酿,麻烦李帅帮着品评一下?”

  李赤眉王望都不望他一眼,只顾闷头喝茶,像是压根没听见。

  屠雪豹一下子疆在了那里,脸上掠过了一层愠怒,飞快地又消失了。

  杜锋和张翼都不是傻子,这时都看出来了,李赤眉并非倨傲,只是不知为什么原因,他好像很敌视屠雪豹旅帅。

  两人赶紧出来打圆场,杜锋拊掌笑道:“我们原先只听说李帅武勇盖世,战无不胜,没想到李帅也是我被好酒的同道中人啊!

  屠帅是怀朔人,李帅是沃野人,张帅是怀朔人,我是武川本地人,几位将军的大名,我是早就久仰了,只是大家天南地北的,也没机会去拜会,今日有缘领略诸位名将的风采,足以告慰平生了!

  大家来自四面八方,今日能在此,这是难得的缘分,我这做地主的,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将军不远千里率部来援,顺道也为李帅接风洗尘了。大家都干了吧!”

  作为主人的武川本地将领诚意拳拳,李赤眉也不好无礼,他起身与杜锋、张翼没人碰了酒杯,却对屠雪豹视若无睹。好在杜锋和张翼两位旅帅很会做人,也拉着屠雪豹碰了杯,没让他太难堪。

  “来来趁着菜热,大家先吃。这种沙虫草可是乐平的特色菜肴,外地是吃不到,李帅、屠帅都尝尝。”

  杜锋热情地招呼道,心中却在纳闷。看李赤眉的做派,也不是不知礼数的蛮横人,他对自己还是很知礼的,怎么就单单针对申屠绝呢?

  李帅来自沃野,申屠绝先在东平,然后再怀朔任职,这次在武川集合是大家的初次合作,先前并没有过交往,李赤眉也是今天刚刚到,大家话都没说两角,屠雪豹怎么就得罪他了?

  不要说旁人不明白,就是作为当事人的屠雪豹——-或者说申屠绝也是一头雾水——自己没在哪里得罪过李赤眉啊?自己和他是第一次见面,知道李赤眉打仗是把好手,盼着在攻打孟聚的战斗中他能卖力气拿出真本事来,自己对他殷勤讨好,这有着火般赤红眉毛的年轻人怎么反倒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

  酒过三巡,杜锋旅帅说起了整体:“大家齐聚乐平,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把事情说白了吧,大家都是接到了元帅的命令,要对付东平陵卫的孟聚吧?”

  将军们都点头:“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杜锋颔首:“我们接到命令在此集结,但元帅的后续命令还没到,也没有明确谁是这次行动的智慧——我听说,另外还有一路兵马在武川城那边集合,赫连将军和洪天翼将军都在那边。大家不要怪我老杜倚老卖老,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并使如火,这么多部队的兵马窝在一个小城里,不管制一下会出事的。既然元帅还没有指定行动的负责人,我就建议吧,李帅功勋卓著,又是深得元帅倚重的名将,在元帅任命的正式负责人下来之前,就由李帅来暂时负责统一指挥乐平城里的兵马,大家觉得如何?”

  李赤眉连忙谦让,他说自己是晚辈又最年轻,不好逾越,没有让自己来指挥各位前辈的道理。杜锋旅帅是老资历的将军了,又是乐平本地驻军,我们都是外来的客军,将来麻烦杜旅帅的事肯定少不了的,所以,由杜旅帅来担当负责人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杜锋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但人缘确实不错,李赤眉这么提议,申屠绝和张翼也都赞同,杜锋客气了两句,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临时负责人的身份。

  这时,他的笑容敛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诸位将军,元帅的军令还没有下达,作战的战略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我看元帅的布置,四个旅集结在武川城,又有四个旅集结在乐平,我斗胆揣测,恐怕元帅事项使用双头蛇战术来对付孟聚了,只是不知我们乐平的兵马是蛇头还是蛇尾了————”

  张翼旅帅插嘴道:“对付一个东陵卫的投资,要动员八个精锐的边军旅,还要使用双头蛇术,元帅未免太过谨慎了吧?东陵卫,不过就是一群密探和捕快罢了,他们也就对付地痞流氓的本事,元帅未免也太看得起孟聚了吧?”

  张翼旅帅此言一出,几位旅帅都显得很不以为然,只是大家出于礼貌不好出声纠正他。

  张翼也倒是个精灵的,看众人的表情部队,他自己先醒悟了:“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杜锋笑容可掬:“张帅,您来北疆任职时间不长吧?”

  张翼很爽快地承认:“没错,我是最近才从冀南调过来的!怎么,孟聚这人,不过一个地方行省的东陵卫同知镇督度而已,论官阶跟我们差不多,怎么元帅竟把他看得如此重要?”

  “难怪了,张帅来北疆不久,还不清楚情况,孟聚这人,虽然论起官职只是东平镇督,但即使在整个北疆,他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论起实力来,他是一等一的实力派,麾下兵马众多,不亚于节度镇帅,更可怕的是,此人骁勇过人,武力超群,拥有“雪豹”、“万人敌”等绰号,他杀柔然国师,夺柔然王旗,一战之下据说杀人上千,战绩彪炳,实乃一流的悍将,他为了帮恩主复仇——呃,张帅,孟聚的事,你以后找人打听就是了。”

  杜锋本来还想详说一番孟聚当年靖安大战时的传奇,但看到屠雪豹旅帅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像是快滴下水来了,他才记起来,这里还有个孟聚的死对头——申屠绝虽然改名叫屠雪豹,但这种花招也就是糊弄朝廷和兵部罢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北疆将门,谁不知道,靖安大战时,申屠绝被孟聚追杀的狼狈不堪,哭爹喊娘的,逃得连裤子都掉了,这件事不但在东平人人皆知,甚至邻近的各省都传遍了。杜锋忘了这茬,刚才说漏嘴了,只是这事也没法解释,他只能歉意地向申屠绝笑笑,后者勉强地挤了个笑容出来。

  看到申屠绝难堪的笑容,杜锋心里打了个突:“传说中,这位大爷最是睚眦必报的,不知道他是否会记恨自己呢?唉,刚才真是不该多嘴!”

  他正懊恼着,却听有人笑吟吟地接了下去:“张帅不知这事?哦,那在下倒是对此事略知一二的,不知张帅可有兴趣听听?”

  杜锋急忙说:“李帅,莫要再说了!”

  李赤眉展颜一笑,露出了白皙的牙齿:“杜帅莫要紧张,没事,我就是给张帅说个有趣的故事。博诸位兄弟一笑罢了,话说从前啊,东平有位叫叶迦南的东陵卫镇督,那可端的是一位铁腕人物,她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她跟我们边军的某位叫申屠绝的将军——”

  “李帅,不要说了!”

  杜锋再次出声,他话中已经待了哀求的味道了:“就当是给老哥两分薄面,行不行?”

  看到现场的气氛紧张,张翼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观颜察色也知道其中有点蹊跷,他帮忙说:“算了,今天是诸位兄弟初次相聚,大家说点开心的事吧,孟聚的事,改天再谈也罢。来来啦,大家喝上一杯……”

  “李帅!”

  脸色阴沉的申屠绝终于出声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明显压抑住的愤怒:“屠谋与你,今天是初次见面,杜帅和张帅都在场,你们可以说句公道话:屠某对李帅你,今天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吗?”

  “没有。”

  没等两人说话,李赤眉先摇头了:“你没有对我不恭。”

  “那,可是我以前有什么得罪李帅的地方?倘若有,也请李帅对我说明,我好当面给李帅磕头赔罪!”

  李赤眉摇头晃脑:“没有,你以前也没有得罪我。”

  申屠绝浓眉一簇,他想到了什么,凝重地问:“那,李帅可是前东陵镇督叶迦南的朋友?”

  “呵呵,我不认识叶迦南,也没见过她——你不用问了,我跟叶家也没什么关系。”

  申屠绝缓缓点头:“好,好,好!这样的话,当这两位将军的面,屠谋就要像李帅讨个公道了:我们素不相识又无冤仇,李帅为何屡屡羞辱屠某?拜托李帅给我个说法吧?”

  李赤眉轻蔑地扫了申屠绝一眼:“给你个说法?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