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靖安大战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一个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陵卫士兵最后说的话,他说,快去救叶镇督;
我也亲眼看到,为了护卫她,卫队官兵与凶悍的申屠绝叛军厮杀,前赴后继地倒下,直到在场的最后一名侍卫被砍死,申屠绝才能到得叶镇督跟前。
叶公爷,您要明白,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他们都是为了叶镇督而战、而死的!这些牺牲,这些鲜血,这些真是发生的事,你无权对叶镇督隐瞒,那是对许多人的不公平,叶镇督她有权知道!”
孟聚心中愤怒,话语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一气滔滔不绝地说了下来。
叶剑心望着他,目光中有一些惊讶,随即又变成了淡漠,他冷冷地望着孟聚,仿佛是望着一个白痴,问:“孟镇督,你说完了吗?”
孟聚喘了口粗气,说:“是的,我说完了。”
“那好,徐伯,送客。”
叶剑心长袖一拂,转身向梅林的深处走去,那一身黑衣的消瘦身影消失在灿烂绽放的梅花丛中。
望着他离开,孟聚愣愣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跟这个傲慢的冷血动物谈什么热血和牺牲,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孟少爷,请随老奴出去吧,今天来得不巧,请您多多包涵了。”
孟聚闷哼了一声:“不劳远送了,我知道怎么出去。”
他气鼓鼓地大步走出了庄园,回首望去,只见大雪中的庄园暮色沉沉,笼罩在一片阴沉沉的乌云中,看着就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孟聚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不跟叶家打任何交道了!
总署的马车依然在叶府的庄园门口等候着,孟聚上车坐好,吩咐车夫:“回总署吧。”
“好的,孟长官。”
马车顺着大道一路驶出去。
想着这次来见不到叶迦南,也不知她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孟聚心情郁闷。
突然,一个熟悉的纤细的窈窕身影在道边的树林一晃而过,孟聚陡然直起了身子,叫道:“停车,马上停车!”
马车缓缓在道边停下了,孟聚飞快地跳下马车,急不可耐地冲着来路跑去,好在那个女子还是站在道边的树下,并没有走开,他这才松气。
他走过去,平和地打着招呼:“柳姑娘,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柳空琴一身青衫,亭亭玉立,清淡素雅一如昨日,她淡淡说:“我不是很好,孟长官,你可还好?”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一百五十四节 理论
孟聚一愣,柳空琴的回话很古怪,不过他也知道这女子一向特立独行,干咳一声装作没听清:“我这边还好,柳姑娘,上次打仗时,你的眼睛出了点小问题,现在没事了吧?”
柳空琴淡淡摇头:“那是冥觉用的过度了,损了视觉,修养好了,现在没事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以后可要当心了。”
自靖安大战后,孟聚已有两三个月没见过柳空琴了。
看到这个俏丽女子,孟聚就不由回忆起东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是,柳空琴还是叶迦南的亲信,自己也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候督察,小军官,跟着刘真到处去干点私活找外快,叶迦南则还是高不可攀的恐怖美女蛇镇督长官。
短短数月,世事变幻,沧海桑田恍如隔世。
想起了往事,孟聚感觉温馨又悲伤,甜蜜又苦涩。
在东平时,他与柳空琴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突然在叶家门外重逢,看着她的容貌秀丽依然,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亲切,感慨道:“柳姑娘,你可是一点没变啊!”
柳空琴玉容沉静,看不出什么波动着,她淡淡地微笑着:“你倒是变了——听说,孟督查你已经升任镇督了,先恭喜了。”
“谢谢,其实,若不是柳姑娘您大力相助,我早死在靖安城外了,这个同知镇督,我受之有愧啊。”
“孟镇督莫要客气,你是有才能的人,叶镇督身前最赏识的就是你,你接任她的位置,那是最合适的,她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孟聚蹙眉,柳空琴一口一个“生前”,又是“在天之灵”,说的好像叶迦南死了一般,不过,既然对方提起了这个话题,他也顺着问:“柳姑娘,最近您可见过叶镇督吗?”
“见过,我现在每天都见到叶小姐。”
“哦?她如何?还好吗?”
柳空琴侧着头想了一阵,还是叹道:“也不怎么好——她怎么可能会好?”
孟聚也跟着叹气,说真的,他真的很同情叶迦南:一觉睡醒,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自己突然长高长大,身边的人都是古古怪怪的,齐心合力瞒着她一个秘密,一些熟人不见了,却多了许多陌生人,自己哪都去不了,被关在院子里养着,就跟笼子中的金丝鸟一般——碰到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倘若是东平时的那个我行我素,风风火火的“叶镇督”,她怕不得疯掉?
“柳姑娘,提说前两天,叶小姐去洛京署那里找过我,这你知道吗?“
“知道,事实上,还是我帮着把叶小姐找回来的。”
孟聚默默点头,他又问:“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你知道吗?”
柳空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她摇头说:“知道。”
“啊?能告诉我吗?”
“叶小姐说,她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她说,她是准备要任东平同知镇督的人了,突然被你抢了这个位置,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于是决定来找你麻烦了!”
孟聚不禁摇头苦笑,他暗暗庆幸,自己没被叶迦南找到了,不然的话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好。
柳空琴话锋一转:“不过,我猜测,这个不过是表面的理由吧?”
“表面的理由?”
“孟镇督,叶小姐所说的理由,并不像她一贯的风格,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突然偷溜出家门,就为了找一个陌生人算账——我觉得,这只是她的借口罢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真正的原因。”
“柳姑娘,你指的是什么?”
“这个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未必确实,不过,上次,在家主面前,叶小姐与你见过一面,听说,孟镇督你对叶小姐说了些奇怪的话?回去以后,叶小姐就问我了,问我知道你这个人吗,她对你感觉很好奇,找人打听你的事——我觉得,她对你感兴趣的程度,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