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其它小说>迷津寺>第34章 | 34魂断归兮

  【34】

  陈琅万万没有想到明净会出现在地宫中,而她那句“你来了”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免让陈琅多了几分警觉,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离石门的方向近了一些。

  明净坐在莲花宝座上,手指捻着佛珠。漆黑的石室里面,她的身躯很是模糊,唯有视线却是如有实质一般射向陈琅,锐利的仿佛是刀锋,坚硬的、淬着冷气……

  “明净是我的法号,塞其黑才是我的俗名。”她说道。

  “塞其黑”这名字好生古怪,不像汉族名字,有点像少数民族的名字又或者是外来名音译的。

  更古怪的是,明净好像早已预料他会下地宫,她一直在这地宫里面等着他。

  她和这地宫里面的宝物有什么渊源,又或者是她知道什么前尘往事?

  明净,不,应该叫塞其黑,她也不是普通的尼姑,她也是局中人。

  从上山开始,这一场局就开始了,他们都是为了密宝而来,看似天南地北,全然不熟,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在这山顶寺庙暗自较量着。

  而从始至终只有陈琅的目的是纯粹的,是真的上山采风调研的,也是唯一一个局外人。

  将其中的蛛丝马迹捋清楚之后,陈琅思索着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是继续面对目的不明的塞其黑,还是立刻走出这危机四伏的地宫。

  “你知道我要下来,所以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陈琅说。

  “ 不,我在等第一个到这里的人。”

  “所以你在等的,只是第一个下地宫的人?”

  “是。”

  “师太和我说一则故事,说的是这迷津寺的建造传闻。”

  坐在莲花宝座上的明净说道:“想必施主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明白吧。”

  “困在这山上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下山,就算要死,我也不能做一个糊涂鬼死。”

  “施主想问什么?”

  “佛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

  这话就像巨石砸落一般留下了轰然的响声,明净的目光笔直地射向陈琅,锋芒毕露,带着杀意,令人胆寒。

  陈琅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视线,在这静谧的地宫里,他们在无声的对峙着。

  一声轻叹响起,尼姑摇了摇头,她轻声地说:“是有人告知你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在这寺庙的,不然你不会知道。”

  “有人和我说了一个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残忍血腥的故事。”

  “可否说给贫尼听听。”

  陈琅简洁地说道:“有一个和尚忽悠了一个富商,富商的妻子命在旦夕,和尚让富商找一个和他妻子生辰八字一样的孩子,用一种邪术来以命换命,后来又怂恿这富商用童男童女的血来做阵,而阵眼就是一件佛教至宝,佛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富商愿意用大价钱从尼泊尔卖家手里购买佛祖舍利,然而在交货前一天,卖家带着舍利子不见了踪迹,之后便发生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造成了一桩灭门惨案的发生。”

  “阿弥陀佛。”明净听完后轻轻念道。

  “在没有下地宫之前,我一直以为佛祖舍利是在尼泊尔被发现,然后被人带到这间寺庙藏匿的。可是下来这地宫,我看见了一块石碑,才发现之前的猜测完全错了,佛祖舍利自唐朝时就被秘密供奉在这里,这里一直都是供奉点,而藏匿在地宫里的舍利子因为某种原因遗失到了尼泊尔,有人不远千里从尼泊尔把佛祖舍利带回了本来的供奉地点。”陈琅顿了一下,铮然作响地说:“带着舍利子不翼而飞的那个卖家就是你明净师太,不,应该叫你塞其黑。”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个带着舍利子消失不见的卖家。”

  此时此刻,真相大白。

  陈琅感觉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他锐利地逼问道:“你们既决定把舍利子高价卖出便要信守承若,明知买家把这东西看作是救命稻草却在最后关头带着宝物不翼而飞,你们如此轻诺寡性导致后面酿成惨剧,你们难辞其咎。师太时常把因果报应挂在嘴边,这件事的因果便是出自你们,既做了错事便要付出代价,如今棠琳找你们,便是你们自己做的孽。”

  “你说的对,起因必有结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万物皆有因果,这是我自己造下的孽,下阿鼻地狱也不为过。”她顿了顿说道:“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是决计不会把舍利子卖出去的。先师去寻找香巴拉时嘱咐过我要将舍利子找回,我毕生所愿就是把舍利子带回迷津寺。佛祖的真身舍利被我的师弟巴姆盗走,他带着舍利子去了佛祖出生地蓝毗尼,意图找到成佛的真正的法门,我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去了尼泊尔,辗转多年才将圣物找回。我与邹斯意见不合,他不同意我将舍利子带走,执意要将圣物高价卖出。”

  “我又得知怂恿富商购买舍利子的和尚是我的师弟巴姆,他当年不知为何遗失了舍利子,之后便凭借着尼泊尔高僧的身份混迹在闽南各大富商之间。舍利子重现天日,巴姆必定锲而不舍的想要将着圣物夺回,便诓骗了那富商高价购买。”

  “你是说在棠琳养父身边的那个和尚是你的师弟巴姆,而他就是盗取佛祖舍利的人。”陈琅继续道:“闽南地区对神佛宗教信仰度高,他就是利用的这一点接近的棠琳的父亲。”

  “是的没错。”

  陈琅:“他做了这么多仅仅是为了成佛,佛祖舍利也是助他成佛的法器,他根本就不是在帮雁兆救他的妻子,他是为了他自己。还编纂出童男童女做阵,太荒谬了!”

  明净叹息道:“他用童男童女来作阵不是编纂的,若是我没有猜错,巴姆应该是修无上瑜伽部的男女双修秘法,这密教中最难修行的秘法,也是时轮金刚中说的大乐修行,也叫灌顶修行。”

  “听你这么说此法是通过男女共同修行来找到成佛的法门,可是佛门不是禁色欲吗?”

  “此乃密宗的最高修行,一般人不会知道的。”她又说道:“施主可愿意听我说一段故事,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就清楚了。”

  “你说。”

  明净从莲花宝座上下来,她捻着那串佛珠朝陈琅走近:“那是发生在30多年前的事情,那一年我才18岁,那天晚上下了整晚的暴雨,天蒙蒙亮时只听见轰然一阵巨响,屹立了几千年的舍利塔倒塌了,我和方丈还有我的师弟巴姆一同过去查看,只见倒塌的舍利塔下出现了一条暗道。当时由先师领着我们往下走,越是往下,我们越是惊恐,舍利塔下竟然有一座地宫,地宫里面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我们还发现了许多失传的上乘佛法与经书,我们惊喜万分,这对于修行之人来说无异于无上珍宝,随着地宫的深入,我们发现了一件无与伦比的圣物,佛陀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这是世间的法门,是宗教的瑰宝。”

  “所以你们隐瞒发现地宫一事。”

  “不,我们报上去过,九几年的时候对于文物的保护和修缮没有现在这样重视,所以舍利塔倒塌之后就再没有修缮过。”她叹了一口气:“也是从那天起我的先师发现了成佛的奥秘。”

  “成佛的奥秘?”

  “是的没错。”

  三十年前,迷津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寺庙了,地处偏远,又在高山之上,香火少的可怜,偶然被人提起时,也会思索一会说,哦,是不是梵净山旁不远处的寺庙。除此之外,几乎很少能从交谈中提及这个寺庙,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寺庙,出现了一件惊天奇事,也就是那件事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引起了一件横跨三十年的风波。

  常言道,贪欲妄念一起,便会引起纷争事端。

  故而修佛者追求无欲无求。

  明净自出生起便生长在这迷津寺,她是方丈从山里捡来的,她自小便和师父在寺庙里面修行,偌大的寺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她八岁那年师父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天生残缺,以乞讨为生,师父于心不忍便将他带回了山。于是深山寺庙里变成了一个老和尚两个小和尚。

  她的师弟是川藏地区的,一路乞讨来的贵州,他的俗名叫巴姆,师父赐了他法号叫明心。

  师父说他在凡尘里摸爬太久,心里藏着戾气,赐名明心是叫他看清自己的本心。

  她本以为一辈子便会在着寺庙里修行度过,谁知竟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圣物。

  方丈在地宫里面闭关了整整三十天,出来之后告知他们二人,他已经知道参透了成佛的奥秘。

  自那起,方丈称自己为上师,带着他们二人一起修行苯教的密法,由上师为他们灌顶,从那天起她成为了上师的明妃空行母。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面他们三人一起修行。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在修行中收获颇丰,而巴姆却不愿再呆在这深山的寺庙中,他向上师请辞,说要下山去看看。

  上师说:“你既然决定要下山那就再也不要回来,也不可把迷津寺的秘密外泄,以防引来杀身之祸。”

  那时候上师已经初步成佛,只差大修为后就可圆满,他说要带着佛祖圣物去藏区寻找香巴拉,打开香巴拉的大门,带领着他们一起去极乐圣地。

  可是巴姆走了,他带着舍利子一起走了。

  上师已经快到圆寂之年,他已经不能等了。

  于是便分为两路。

  上师率先赶往西藏寻找香巴拉,命令明净去追寻舍利子的下落,若是找到舍利子便带回迷津寺。他从香巴拉回来后会在这里等明净,然后带着明净一起去圣地。

  上师将他常年佩戴的佛珠赠与了明净。

  明净得知巴姆去了尼泊尔后,便跟着他一起去了尼泊尔。

  可是事与愿违,到了尼泊尔后巴姆就像凭空消失了,往后数年她再也没有打探到过她师弟的任何踪迹。

  她在尼泊尔待了很多年,她体验各种人生之苦,知道唯有真正的知道贪嗔痴才能获得大圆满,她遇到邹斯是一个偶然的契机,他当时在尼泊尔贩卖唐卡和佛像,生意做的不大,但是门路很广,她就是看准这点才与邹斯深交,希望利用他的渠道探听到巴姆的消息。

  她和邹斯一起做起了走私贩卖的勾当。邹斯为人豪爽不羁,在一次偶尔中他无意中见到了尼泊尔的活女神,那是尼泊尔宗教的圣女,双脚一辈子都不下凡尘,是万人敬仰供奉的对象,邹斯对她的迷恋超乎想象,那种迷恋不是信徒带着情爱的,这是一种亵渎。邹斯不信神佛,但是把她比作观音。明净当时说了一句话,你和她是没有结果的。

  后来他们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经手的佛像和唐卡几乎运往东南亚的各个国家,在一次运货的途中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行踪,他们团队的所有人都被抓了,明净被邹斯保释了出来。当时他们走在加德满都的广场,远处是毗邻的佛塔,近处是世界各国的旅客,他们站在广场的中央,彷佛是一个中心靶点,旁边是川流不息的人,交错着从他们身边路过。

  邹斯:“我们现在又一无所有了。”

  明净:“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邹斯看着远处的天空,突然伸了一下腰,打着哈欠地说:“累了一天了,找个地睡觉去,天大地大不如睡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直到佛祖舍利子的再次现世。

  是邹斯在蓝毗尼的佛祖舍利子,得知佛祖舍利再次现世,明净那颗没有波澜的心再次沸腾了。

  她不知巴姆为何会把舍利子遗失,但是舍利子重现于世间,无疑是一件好消息。

  最大的变数出现了,邹斯把他得到佛祖舍利的消息在道上传播了出去,并且放话要高价卖出。也就是这个时候,消失了十多年的巴姆突然又出现了,他成为闽南地区有名的高僧,并且效命于一位珠宝富商。

  那位富商愿意以上亿的价格购买此珍宝,这个消息将邹斯砸得头晕眼花,他当即就决定要将舍利子卖出去。

  明净知道如果舍利子再次落入巴姆的手里那么就再也追不回了。

  也清楚的知道,那位富商被巴姆哄骗的团团转,人有六欲,唯有一个情字,困人一生。巴姆正是利用的这一点蒙蔽了已经疯魔了的雁兆。

  交易的前一天晚上,明净拿着舍利子逃跑了。

  她带着失而复得的圣物踏上了回国的路途,她带着寻回圣物的执念在外漂泊半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

  她再次回到了迷津寺,在松木半遮半掩中她窥看到了寺庙一角,朱红的大门依旧鲜明,好像时光荏苒,它却依旧如同记忆里面一样。

  明净鬓边已经斑白,她的在岁月的流失中早已老去。

  她踏着青石路一步一步上前,站在寺庙门口时,她才有了一丝睹物思人的感慨。

  “吱嘎”一声,木门朝两边推开。

  像是尘封许久的事物在这一刻才再次得到运转,她跨过门槛走向庙里。

  寺庙不复当年,在这深山之中无人打理显得荒凉无比,院内荒草长得有半人高 ,当年她和巴姆就拿着长长的扫帚在这院内扫枯叶,方丈就坐在诵经,那些光景好似还历历在目。长廊上的红柱颜色暗淡了,红漆成皲裂状裂开成一片片的,剥落在地上,露出里面已经蛀虫了的木柱。

  明净走到后院,看着倒塌的舍利塔,看着满院的断壁残垣,心里无限悲痛涌出。

  她明白,上师再也没有回过迷津寺。

  人生须臾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如今她已两鬓斑白了,她耗费了大半辈子才回来。

  可也只有她回来了。

  她的大半生都在蹉跎,她都在悟,可她悟出来了什么?终究是一场谎言一场空,而他的师弟巴姆依旧深陷执念之中。

  参不透悟不尽,他们都没有机缘,都没有机缘。

  她跪坐在舍利塔旁,压抑哽咽的哭声泄出,从断断续续到嚎啕,哭得如同一个孩子般,无尽的委屈如浪潮一般倾泻而出。

  灰蒙蒙的天卷着山间的大风,呼啸着,犹如仓惶的悲切的哭声,响彻山间,响彻寺庙,回荡在这断壁残垣之间。明净紧紧抱着怀里的舍利子,那张沧桑的脸已经满是泪,她嘶吼着,放开声音喊出:“师父!你骗我好苦!!!”

  而这空旷寺庙之中回荡着的只有她的余声。

  “你骗我好苦啊...........”

  ——

  一段往事,多年之后将相干或者不相干的人全部牵扯进来,命运的齿轮从来没有停止转动。

  陈琅一时间唏嘘万分。

  他看向明净:“舍利子呢?把舍利子交出来。”

  “施主想将这舍利子给谁?棠施主吗?”

  “我不会给他,这舍利子从来都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所有的惨痛都是因为你们的贪欲而造成的,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个东西无论在你们谁的手里,事情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把东西给我,我会交给文物局。”

  “施主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是一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宝物,你若拿到了,你会被他们拆分干净,连个全尸都找不到,你说的对,人的贪欲是最可怕的东西,执念也是。”她冷冷地看着陈琅:“竟然你知道了舍利子的秘密,你就不应该出去了。”

  “你想杀了我?”

  见明净沉默不语,陈琅嘲讽道:“这地宫就我们两个人,师太与一个成年男性之间有力量悬殊,想杀掉我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陈琅语出惊人地说:“如果我反杀掉你,那么是不是拿走舍利子不就名正言顺了?”

  这话听着冷血,丝毫不像是从陈琅嘴里脱口而出的。

  明净颇为复杂地看着他,神情晦暗不明。

  “施主,男女之间可能有力量悬殊,可我自小修行练得了一身内家功夫。”话闭,明净突然抄起身旁的锡杖翻身从莲座上下来,那柄一人之高的锡杖掀起一阵强风迎面而来,直冲陈琅脑门。

  陈琅惊得快速往旁边一躲,那锡杖击中墙壁发出“铮然”声响,上面的金环相撞嗡鸣不断。

  这属实是惊魂一刻,陈琅身上毫无防身之物,而明净手持锡杖身怀功夫,那柄一人高的锡杖被她轻松握着,且舞强劲有力。

  陈琅将缠在腰间的牵引绳解开,将金属扣的那一端用力向前抛,金属铁环与锡杖相撞击发出一声巨响,登山绳也牢牢地缠在锡杖上,陈琅见机用力一扯,明净步伐不稳,有些踉跄地向前几步。陈琅见状马上抛了手中绳子朝石门口奔去。

  陈琅在漆黑的隧道狂奔,心跳巨快,急促的呼吸,凌乱的脚步,仿佛身后有索命的厉鬼。隐约间听见了锡杖金环的相撞的清脆声,明净在后面追了过来。

  ——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在前方。

  是谁?是谁又下了地宫。

  前方不知是谁,后面又有明净死追,陈琅一时间心跳如鼓,嗓子眼都在发干。

  后面必定是死路一条,只能往前跑。

  陈琅依旧向前狂奔,突然之间撞进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上,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揽在了怀里。

  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陈琅的手,陈琅抬眼一看,只见棠琳高挑的身影融在黑暗里面,面容模糊不清。

  “棠琳!”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吗?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舍利子在地宫。”

  身后锡杖金环的声响越来越近,棠琳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身后,然后道:“先离开隧道再说。”

  “好。”

  两人匆匆朝着出口狂奔,在穿过铜钱铺路的最后一道石门,眼前视线一下明亮了许多,棠琳和陈琅踏上出口的石阶,终于出来了。

  上到地面之后,重新获得了新鲜的空气,陈琅气息不平,大口地喘着粗气。棠琳则拿出身上的手枪走向石道口,他盯着漆黑的洞口,手上的枪蓄势待发。

  “不,你不能杀她。”陈琅上前握住了他的枪:“舍利子还在地宫,只有她知道在什么地方。”

  棠琳收起了手中的枪。

  不过一会,明净就手持着锡杖从石道中走了上来,她手持着锡杖,神神情之中带着肃杀之气。

  棠琳把枪口对准明净。

  而就在这时邹斯和广盈赶来了后院,邹斯见棠琳把枪口对准着明净,他瞳孔微缩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何意?”

  棠琳漫不经心地偏头斜看着他:“舍利子在她身上,你一早就知道的吧。”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静谧的暗流在他们几人中涌动,顷刻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邹斯看着棠琳手中黑漆漆的枪口,又看着明净那无波无澜的神情,有些激动道:“塞其黑!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你我走到了这般田地啊........可我不想看你死,舍利子到底在哪里。”

  明净看向邹斯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为你摸骨算命过,你不该不该再参与进来。”明净又把视线看向他身旁的广盈,那是一张与尼泊尔活女神极其相似的脸,她叹息道:“你已经得所爱,却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执念。”她喃喃道:“是我害了你啊........”

  “你们可真是感情深厚啊。”棠琳似笑非笑,带着森森的凉意。

  “舍利子呢?”棠琳大声的质问。

  明净没有说话。

  邹斯看着明净,往前挪动了一步。

  “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紧接着就是广盈那撕破喉咙的叫喊:“邹斯!!!”

  只见邹斯痛苦的倒地嘶吼,左腿被子弹击中了,鲜红的血液从邹斯的指缝流出,空气里面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棠琳。”陈琅喃喃地叫唤了一声,他被棠琳毫不留情的狠辣给惊住了,几乎瞬间头皮发麻。

  “舍利子呢!”棠琳盯着明净一字一句地问道。

  “在地宫。”明净说道。

  听闻这个消息,棠琳瞳孔收缩了下,嘴唇勾出一抹阴翳的笑,令人胆战心惊。

  他用枪指了指广盈,淡淡地说:“你下地宫去找。”

  广盈浑身颤抖,下嘴唇抽搐着,她带着哭腔地摇头拒绝。

  “去!”棠琳不耐烦道。

  广盈吓得一哆嗦,迈着步子朝地宫入口走去。

  等待时间总是那么的漫长,邹斯额头上全是冷汗捂着腿痛苦的倒在地上,眼睛却紧张的盯着地宫入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宫入口传来了响动声,广盈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

  “舍利子在这里”她举着木匣子说。

  众人看向她手中的木匣子,棠琳淡淡地说:“打开。”

  “不能开!”明净高声喊道。

  “我说打开!!”

  “不能开!”

  “砰”的一声,棠琳直接了当地朝着明净开了一枪。

  明净痛苦地捂住肩膀,手中的锡杖脱落至地上发出巨响。棠琳又把枪口对准广盈,广盈双腿颤抖,她语无伦次地说:“我开!我开!”

  广盈将木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枚光洁如玉质般的指骨,所有人都被吸引,像是有种神奇的魔力一般,仿佛那枚指骨带着慈悲的光晕。

  这就是他们在苦苦寻找的佛教圣物。

  ——佛祖释迦牟尼佛的真身舍利。

  棠琳的眉梢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带着一股残忍的阴冷感,如同一条即将要亮出獠牙的阴鸷毒蛇。

  陈琅见他这种神情心里咯噔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棠琳就提着枪一步步朝着明净走去。

  棠琳走到离明净不过一米远的距离,陈琅走上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枪头,他朝棠琳摇摇头:“不能杀她,她是当年知道真相的当事人,她死了,你下山之后就再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棠琳转头看陈琅,眼神锐利如鹰隼,他将陈琅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一字一句地说:“哥哥,可我早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陈琅心头一震。

  “砰”的一声响起,一枚子弹直射明净眉心。

  陈琅瞳孔惊恐地扩大,耳边响起了邹斯撕心裂肺地一声呐喊。

  ——塞其黑!!!

  子弹射向明净的那一刻,风力带动着子弹流速旋转,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明净张开了手臂去迎接那一颗子弹,她的耳边响起邹斯那震耳欲聋的叫喊,那声音包含了太多,像是真的不想让她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就此死去。她突然笑了,嘴角上扬,一种释然而诀别的情感像一把巨刃砍向了她,让她灵魂仿佛跃然而出。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女孩,她坐在着山间,她听风看雨,看院落里的槐树叶慢慢地降落,听方丈诵经的声在长廊前睡着。她的师弟拿着扫帚扫着院前的枯叶,就这么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的过着。

  画面又是一转,她走在尼泊尔的大街小巷,她修缘又寻人,她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走在尼泊尔的大街小巷,后来身边多了邹斯,他们两人坐在牛车上,脸上包裹着防风布,看着远处连绵的佛塔,过路的苦行僧,他们就这么沉默的押着货物,沉默地看着风景在眼睛里流走而过。

  最后的最后她又回到了迷津寺,这么早已满目荒凉,寺庙的红漆剥落了,院落长草了,师弟不在了,方丈也不在了,只有她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罪孽。她又看见了长廊上的小女孩,那是她自己,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听到了砰的一声。

  她死了,倒在地上。

  她所做的因果,化作现在这颗子弹正中她的眉心。

  鲜红的血液混着脑浆喷在棠琳和陈琅的脸上,陈琅看着明净的尸体轰然倒地,他脑中轰鸣一片,像是短暂的耳鸣一般,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首先恢复的是嗅觉,那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脑门,接着陈琅的手指开始颤抖,他哑声说:“她死了。”

  棠琳站在陈琅的身后,他身躯将陈琅笼罩,那双冰冷的手掐住了陈琅的脸,手上的血腥味几乎直冲陈琅鼻腔。棠琳凑到他耳边,声音如同咒语一般:“她必须死。”

  灰暗的天空笼罩着他们,棠琳那张苍白阴柔的脸溅满了鲜血,眼中残忍的阴狠尚未褪去,让他有种渗人的神经质感。

  这一刻,所有人都更加刻骨的感知到棠琳的残忍狠辣,冷血的让人胆寒。

  而阴霾之下的后山,满山的杜鹃花开得如血一般红艳,如同一段诡谲哀艳的悲歌。

  作者有话说:

  首先要和大家说一声抱歉!这么久没有更。

  七月份到八月份的确是我忙得焦头烂额的两个月,七月我去了深圳某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强度以及工作的任务量让我很难快速适应,每天下班都只能坐末班地铁,生活和写作难以平衡,也我自己时常怀疑,陷入焦虑之中。好在这个月项目终于开始步入正轨,我也从忙碌的社畜生活中得到了一丝喘息,这个月开始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