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陈琅推开房门,只见棠琳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无精打采的样子,苍白的脸颊有几丝红晕。
陈琅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眉头微蹙:“怎么有些发热。”
棠琳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眼珠莹润,漆黑的额发凌乱地搭在眼前,如同一只病恹恹的小猫。
陈琅心里多了几分忧思,棠琳从山崖坠落本就脏器受伤,腹部和胸口都有大面积淤青,不久之前也曾耳孔出血,昨天晚上又进行了激烈的性爱活动,春季天气本就寒冷,满身的热汗冷却之后只怕是感冒了。
他连忙去拿医药箱,暂时把地宫的事拋之脑后。
他拿着医药箱走向棠琳,翻出几颗感冒药递给他:“你有点发热,吃了药会好受一些。”
“不想吃药,好苦。”
“这是胶囊,没有味道的。”
棠琳乌黑的眼睛看向陈琅,湿漉漉的,看起来像精致又脆弱的娃娃。
他抿了抿嘴唇,委屈巴巴地说:“我不想吃,咽不下去。”
棠琳是惯会撒娇卖乖的,这副乖巧可怜样子只怕故意是做给陈琅看的,像是拿捏准了陈琅会吃他这一套。
陈琅叹了一口气,拿了一个杯子把胶囊里面的药粉倒出来溶进水里,然后递给棠琳。
看见棠琳乖乖的把药喝了,他说:“早点休息吧。”
躺在床上,棠琳从后面搂着他,清浅的呼吸声打在陈琅的后颈上。
陈琅毫无睡觉的看着外面的夜色,心里思索着舍利塔下的地宫,心事重重。
棠琳找到那件东西之后,这一切都会结束吗?
他们这群人又该何去何从。
下山之后,棠琳的结局又该如何……
棠琳是会带着宝物远走高飞回到缅甸,还是会被警方缉拿。
他和棠琳的关系又算什么?凶徒和囚犯,哥哥和弟弟,还是带着爱意的情人……
他分不清……真的不分清……
这种畸形羁绊让陈琅感到痛苦万分,他甚至不敢想以后,那注定是一条不见天光的歧路。
而从他对棠琳产生感情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走上了这条歧路。
—
广盈回到房间脸上还露着惊慌失措的神色。
今天下午时邹斯和广盈闹得不愉快,邹斯梗着脖子没有追出去,后又后悔,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若是广盈出事他必定会后悔莫及,现在见广盈回来,他连忙起身去哄她:“今天是我的错不该和你发脾气,你打我,扇我两巴掌都行。”
广盈却难得没有和他置气,而是小声地说:“棠琳要找的东西,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邹斯叹了一口气:“我今天下午和你吵架,难道还会为了这事骗你不成,我只知道东西在寺庙里面,可我不知道这东西具体藏在寺庙的什么地方,要是我知道,我早拿了东西给那杀人犯,用得着现在如此惴惴不安吗?”
邹斯走到椅子旁颓废地坐了下来:“或许我就不应该来贵州,不应该来这寺庙,更不应该把你带上山,如今落得这种局面。”
“你说你有一件积压多年的心事在这寺庙里,等事情办完下山之后就会娶我,是我要执意要和你上山的,我不怪你。”广盈朝他走近:“可如果我说,我知道东西在哪了……”
邹斯猛得抬起头:“你知道东西在什么地方?”
广盈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她压着声音说:“后院的倒塌的舍利塔下面有一个地宫。”
“地宫!”
“嘘!小声点。”
邹斯:“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我跟着陈琅去了后院,是他发现的。”
“有地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邹斯突然痴痴的笑起来,似喜似悲,眼里涌出万种情绪,寂静的禅房里面,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广盈见他似悲又似喜,言语间感慨万千,像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给笼罩了。
她开口询问:“你不知道这寺庙下有一座地宫吗?”
“不知,我是第一次来这寺庙。”
邹斯望向窗外那漆黑的夜,幽幽地说:“我这位故人啊!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实话。”
广盈不解地望向他:“这寺庙里有你相识多年的人?”
她突然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害怕,像是一切都超出她所想的范围,邹斯来这寺庙是为了解决一桩心事,棠琳来着寺庙是为了一件宝物,所有人都不是偶尔来的,一切都是有所图谋。
黄莺和贾炜也因为牵扯到这件事而死去。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邹斯。
他是从东南亚回来的商人,孟买、印度、缅甸、尼泊尔都有他的生意,他回国后居住在云南开了一间玉石当铺,他认识她不过半年就向她求婚了。
突然之间广盈才发觉,邹斯好像从未和她说过在尼泊尔的旧事。
邹斯看向她:“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想问我,我和你说说我在尼泊尔的事吧。”
那一年邹斯从云南来到尼泊尔,他没有多大的学问,但是聪敏机智,做事很活络。
他在尼泊尔做的是贩卖唐卡的蜜蜡的生意。有很多中国人到尼泊尔游泳,他既能说尼泊尔话又能说中国话,向中国旅客倒卖过不少货品,也从边境走私过佛像和唐卡。
他为人豪迈又仗义,无论是做生意的大老板还是当地的地头蛇都很卖他的面子。
他有一支团队,里面全是是中国人,其中有一个尼姑叫塞其黑,她从中国边境过来,目的地是尼泊尔的圣地蓝毗尼,这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也是无数佛教徒心中的圣地,塞其黑的一生的追求就是参透佛法从而修行正果。
她身为尼姑却偏偏和一般尼姑不同,她同邹斯等人走私,并且威严极重,有她的帮助邹斯的团队在尼泊尔当地迅速的壮大。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几乎成为了团队的说话人,所有意见都由她决策。
塞其黑有一手做斋饭的好功夫,吃过她做得饭没有人会不称赞的。邹斯认为她是一个看不透的人,她时而严厉如古井,时而又真如菩萨那般悲悯。
邹斯救过她一命,那一次是向云南走私一批货物,不知道什么环节走漏了风声,团队的人基本全军覆没,邹斯本可以一走了之的。
可最后还是费了大价钱捞尼姑出来了。
他们干得刀尖舔血的卖命,人一旦被抓那就只有认命,这支团队没有了,大不了再组建一只队伍。
很少有人会出钱去捞人的。
邹斯以为他救了尼姑,尼姑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可她却平静如水,还反问邹斯为何会救她。
邹斯脾气暴躁,当即真想把这尼姑送回去,可平时这尼姑积威深重,邹斯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想想。
一支壮大的团队只剩两个人。
这尼姑有两个本事,一个是做得一手好斋饭,另外一个就是善于占卜。
邹斯也好奇问过她,身为尼姑怎么会道教的六爻。
她却摇头说,她做擅长的不是占卜而是摸骨看命。
她说她这一生摸过无数人的骨从未出错。
邹斯便让她为自己摸骨。
这尼姑掌着他的头摸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你这一辈子活不过50岁。”
邹斯当时听完只是轻笑,不曾把她的话当真。
而真正令邹斯发家致富的是因为一个契机。
他和尼姑偶然之间得到了一件至宝,佛祖释迦摩尼的舍利子。这几乎是所有佛教信徒的心中的圣物。
得到这件宝物的时候邹斯就明白,他即将要结束这该死的走私生活,他预计找寻一个买家,把这东西出手,他深刻的明白这件至宝如不能卖了,留在手上迟早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把消息透露出去之后,很快迎来了结果,有一个中国闽南的富商想要买他手里的东西。
愿意用缅甸的翡翠玉脉,以及人民币两亿作为交换。
这个消息简直把邹斯砸得头晕眼花,这远远比他设想的要多出几百倍不止。
同时他也好奇这富豪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购买这舍利子是用来干什么?
前来和他交涉的和尚说,这位富商爱妻如命,他的妻子已经病入膏肓,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他要将这佛教圣物买回去为她换命。
邹斯听完后连连称奇,心里鄙夷这富商愚昧可笑,世界哪里有什么换命之术。
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罢了。
他与和尚约定好了交货日期,并且要那富商在交货前一天往他的银行卡里汇了两千万作为诚意金。
一切都万事俱备,可就在交货的那一天塞其黑却偷走了舍利子消失无踪。
邹斯寻她无果,只能告诉交涉的和尚货不见了。
富商自然恼羞成怒,并且扬言要杀了他。
邹斯拿着卡里的两千万远走高飞,却一个月后听到了一则新闻。
闽南松江别墅灭门惨案,被杀的一家正好就是他的买主,珠宝富商雁兆,以及他的全家。
而犯罪嫌疑人是他的儿子雁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