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水房的锅炉在烧水，棠琳把烧好的热水提到里间倒入了浴桶里，水汽弥漫，整个屋子都飘着白茫茫的水雾。
“这些水应该够了。”陈琅拿起旁边的木瓢舀了几勺冷水进去。
自从山体滑坡后，寺庙的水每日都需要从后院的井里取，每日用来做饭洗菜的生活用水是每人轮流去取的，需要洗澡洗漱则是自己负责去取水。由于取水麻烦再加上还需要来水房烧水，其余几人便几天洗一次澡。陈琅有洁癖，虽说取水烧水麻烦了一点，但还是每天坚持洗澡。
水房里的浴桶是老式的木浴桶，做得极为的大，能容纳两人洗澡也不为过。
棠琳走到浴桶旁，漫不经心地拨了一下水，水顺着他白皙的手指穿梭了过去，他像是找到一个乐趣似的，眼皮耷拉着，乐此不疲地看着水从指缝穿梭。
陈琅把换洗的衣服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转过身来便看见棠琳垂着眼兴致斐然地在玩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么大了还玩水。”
棠琳轻轻地“嗯”了一下，懒洋洋地答道：“你之前不说我是小孩吗？”他那双狭长的凤眼看向陈琅：“小孩不可以玩水吗?”
陈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老是把我随口说的话当真了。”
“你说得话我每句都当真。”
陈琅愣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把视线挪开了。
浴室间全是热水蒸发出来的热气，雾蒙蒙的，无端让人觉得热。陈琅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低着头开始解扣子。
他无意地抬眼，见棠琳倚在旁边的柜子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陈琅动作顿了一下，他本来觉得没有什么，但是被棠琳这么目不暇视地看着，突然有些不自在，感觉那视线像是一双无形的手。
棠琳微偏着头，狭长阴柔的眼睛眯了一下，依旧不动声色，连表情都没有变过，看着陈琅脱衣服。
看着陈琅睫毛微垂，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勾着扣子解开，露出嶙峋纤细的锁骨，以及大片的皮肤，白得晃人眼。
他把衬衫脱了下来，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两片薄薄肩胛耸立着，形状极美。
陈琅转过身来看向棠琳，问道：“你不脱吗？”
他突然这样一问，在安静的环境下倒像是激了一颗石子般响，自己却并未觉得如何不妥，那双澄清如雪的眸子看向棠琳。
棠琳冷不丁地颤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热气冲上来，让他唇干舌燥，头皮到后颈都麻的。
“脱什么？”他动了一下，站直了，上前了一步，死死地盯着陈琅：“脱衣服？脱裤子？”
陈琅奇怪地看向他：“不然呢，你不洗吗？”
棠琳喉结滚动了一下，好看的眉头蹙着，一拳砸向旁边的柜子，发出“砰”的一声。
陈琅震惊地看向他，那双透亮的眸子猛得缩了一下。
显得有些可爱。
棠琳心里那股莫名的郁气散了大半，他盯着陈琅，倏地轻笑了一下，心情一瞬变得不错。
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毛衣，衬得他面容雪白，秀丽潋滟，下颌骨线条好像精心修饰过一般明晰。
棠琳扯着毛衣下摆往上拽，把脱下来的衣服抛给陈琅：“麻烦挂一下。”
陈琅接住了带有余温的衣服，却没有动作，而是楞楞地看着棠琳。
棠琳个子极高，显得整个人都很修长挺拔，赤着的上身覆着精瘦匀称的肌肉。
一声清脆的抽拉声响起，棠琳修长的手指按腰间，把皮带抽开了，银色的金属锁扣往下坠着，露出的胯骨显得清瘦嶙峋。
陈琅突然就慌乱地挪开了眼，竟然不敢去看棠琳，莫名的怪异感充斥着。接着他看着棠琳朝他走了过来，然后站在他面前，距离得近，棠琳腰间的皮带扣“啪”的一下打到了他的手，冰凉的一下让他忍不住颤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棠琳又走近了一点，把他手里的毛衣抽走，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把毛衣挂在了后面。他比陈琅高不少，凑得近，像一座山似的，挡住了他的路。
衣服挂好了，棠琳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琅，盯着他雪白的颈子，脆弱的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捏断。
他抬起手，握住了陈琅的后颈，捏了捏，像是摆弄自己的玩具一样。
也的确，他认为陈琅是他遇见过最好的玩具。
“有点痒。”陈琅挥开了他的手，清隽的脸连神情都没有变过，他直径走到浴桶旁边，侧过身看向棠琳，说道：“还不过来吗，水待会不热了。”
棠琳听了他话，便如同触发了某个开关一样朝他走过去。
寺庙的这个沐浴桶做得是长条椭圆形的，又大又宽，两个坐进去都显得绰绰有余。
棠琳懒洋洋地趴在浴桶边缘，后背的海棠的纹身被热水一泡显得更加的鲜艳，仿佛是从皮肤里长出来似。
“你后背上纹身有什么含义吗。”陈琅询问道。
“小时候纹的，不记得了。”棠琳轻飘飘地说。
“小时候纹的。”陈琅一时间有些吃惊，他盯着那布满棠琳整个后背的纹身，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什么家庭会在孩子还小的时候纹这种鲜艳妖异的纹身。
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痛吗？”陈琅问。
“不记得痛不痛了，只记得纹完之后躺了一个星期。”棠琳有些云淡风轻地说，仿佛再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陈琅听了眉头紧蹙，眼里闪过疼惜，泡在水里的手指也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他直起身子，伸手去摸了摸棠琳背上的纹身，感觉那些栩栩如生的花朵都显得可怖了起来。
棠琳后背的肌肉突然的紧绷起来，被陈琅手指触碰过的地方也变得酥酥麻麻，像是有电流窜过一样。
他转过身来浴桶里的水哗哗作响，他把湿润的头发撸到了脑后，露出整张脸，显得五官更加的夺目昳丽，嘴唇殷红，瞳孔如同点漆。
他靠在木桶上，闭着眼，头向后仰着，没有什么波澜地说起自己的童年往事：“在闽南很盛行拜天公，初一到十五大事小事都有人拜天公，我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拜天公，一拜天公就让我觉得后背痛。”
“是在拜天公那天纹的吗？”陈琅问。
“嗯，我那时候趴在床上听外面热闹敲锣打鼓声，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吵的时候。”
“我后背上的纹身结了痂又躺在床上蹭了一床的血，如此反复，直到后面所有的伤痂都落了，睡觉没有痛感，有一天我竟然还不习惯。”他突然直起身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阴测测的，显得有些神经质，他冷笑着说：“人就是贱得慌。”
“以后都不会痛了。”陈琅盯着他，如此说道。
“的确不会痛了，让我痛得都不在了，”棠琳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