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家家都挂了红灯笼,看起来热闹喜庆,但都没看到人,院中有灯,但房中都是黑的。

  我一路飞往村前,在一处高高的树顶落下,看向前方,只见村前的空地中央,摞着高高矮矮不等的红纸供桌,围成了一个圈,里外三层,中间是燃得很高的篝火,篝火堆中烧着大量的纸人纸马。

  供桌上摆放有食物,皆是生食与瓜果,亦有未烹饪的猪头羊头。

  供桌外的空地上,男女老幼皆有,看规模,该是全村人皆聚于此,正围桌一圈,在领头人的带领下跪拜,我来的晚,只站一会,他们已经礼成,全村人都放松下来,松松的散开一边,有人穿着兽皮,开始跳祭祀之舞,旁边有人敲鼓,其余人围观。

  场面热闹,却并不吵闹。

  我观一会,未见异常,便转身离开。

  绕村一圈,我往回走。

  回程的半路,在到处皆是红灯的院落里,见一处未挂灯的院落,若不是院中传来声响,我都差点漏过它去。

  毕竟这院落隐在一村的挂灯院落中,实在不起眼。

  我想了想,悄无声息的落下去。

  站在墙头,往院中看。

  托左邻右舍挂灯的福,这院中并不黑暗。

  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暗色的长褂,手中紧握一根大棒,戒备的盯着周围,正呼呼的喘着粗气,似乎十分警惕。

  我落下时,他正举着大棒,在院中绕圈。中途会停住脚步,挥舞大棒,左右乱打,如中邪一般。

  我只在墙头站了一会,已见他绕行了两圈。

  我想了想,在他背对墙头时,呼的一下变作人身,骑在墙头,待他转过半圈,面朝这边时,我跟他打了招呼:“你在做什么?是在害怕什么东西,还是想驱赶什么东西?”

  我歪头想了想:“还是说,你们祭祀的祖先,今晚真的会现身,出现在你们家中?”

  我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瘆得慌,抹了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中年人闻声,寂静一会儿,手中的大棒咕噜一声掉下地,他猛地一抖,仿佛清醒,突然呜哇哇怪叫起来,并迅速拾起大棒,朝我冲过来,并站在墙下,胳膊抡圆,一棒子挥出。

  我赶紧收脚,棒子“嘭”的一声落在墙上,正是我刚刚搁脚的位置。

  我道:“你冷静一下。”

  他不能冷静,他够不着我,一阵乱打,大棒砸的墙面梆梆响,口中还同时大叫:“滚开,赶紧滚开,离我们远一点,邪恶的东西,滚开啊啊啊~”

  我道:“什么邪恶的东西,你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对方:“啊啊啊啊啊滚开……”

  我:“你……”

  对方:“滚开滚开,离我们远一点啊啊啊啊~~”

  交流无效,沟通不了,所以我打算等他冷静后再来。

  我刚转身欲走,忽听院中的主屋门一响,冲出来一个女子,一把将中年人拽离墙根,护在身后,直退入院中,才警惕盯着我,冲我厉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吓我爹做甚?”

  我好奇问她:“你们为何不去参加祭祀?”

  “还有,”我道:“我没吓你爹,刚才来时他就这样。”

  我问:“你们在紧张什么?”

  她不回答,夺过中年人手中的大棒,驱赶我道:“你滚开,离我们远一点,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再不走,我就将全村人都喊来。”

  威胁有效。

  既然她也拒绝交流,那么我想,我走就是了,回头还能再来。

  见她张嘴欲喊,我摆摆手,翻身离开。

  回到住处,我想跟青瓷讲这父女的情况,结果还未进门,突然听到了村庄前头传来骚乱。

  有人声惊慌,有人大叫救命,亦有人奔逃。

  在这寂静的午夜,传的十分之远。

  出事了。

  我们立刻出发,往村头赶。

  到达时,见一群骑马大汉,正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冲入人群里,在伤人。

  吾三人二话不说,落入人群,我负责救人,青瓷与巫若茗负责杀人。

  我速度快,救危急之人,防踩踏伤亡,尤其孩童;他二人杀伤力强,杀伤人之人。

  骑马大汉皆是普通人,看打扮与作风像是山匪,与青瓷二人交手,一个没跑,全部绞杀。

  村长从惊慌之中反应过来,吆喝一句:“留活口。”

  然而已晚,青瓷二人动手太快,已清空了。

  地上躺着山匪七八人。

  村长话落,青瓷正将刀上的残血甩净,闻言抬头,扫视一圈,村长嘴慢,说晚了,青瓷皱眉道:“伤人恶徒,死不足惜。”

  村长捂住胸口,表情一言难尽,几乎吐血,颤巍巍道:“道长,最起码留个活口,搞清楚他们为何而来啊。”

  “你们有人跟山匪结仇?”

  “那倒没有,我村人都很纯朴哩。”

  青瓷颔首:“那便不必担心,他们若被祭祖吸引而来,多为劫财,尸体处理干净,别留痕迹就是了。”

  青瓷话落,巫若茗已探查一圈回来,跟青瓷道:“附近无山匪同伙躲藏,亦无逃跑报信之人遗漏。”

  村长还愁眉苦脸,青瓷道:“我们多待些时日,防止你们被土匪寻仇便是了。”

  村长这才放松,连连道谢。

  清点村人,因相救及时,七轻伤,二重伤,无死亡。

  将受伤之人送回救治,山匪尸体处理清场,祭祀继续。

  村长将我们客气请出祭祀场地,仍旧不让多留。

  还亲自监督,护送我们回村外的住处。

  我们很配合。

  只是在我刻意引导下,我们稍微绕了个弯,等村长发现的时候,我已到了无红灯那户门下。

  见我扒门缝往里瞅,巫若茗疑惑问:“乌哥哥,你做贼吗?”

  我回头一本正经道:“我刚才抬眼,发现这户的位置不甚明亮,从门缝一看,才解了疑。”

  我问村长道:“这一户院中,为何未点红灯?”

  “呃,”村长摆手:“因为户主疯哩。”

  我吃惊:“疯了?”

  村长:“就是我们村滴秀才,不久前疯哩,可惜哩,读书人尼!本来可以为村争光哩。”

  青瓷:“疯了多久?”

  村长:“……昨日疯滴。”

  青瓷:“为何疯?”

  村长:“道长你话真多。”

  青瓷望着他,他被盯了一会儿,可能感觉压力,无奈道:“我也不知,虽然我是村长,可我不是秀才肚里滴虫。”

  青瓷道:“我问问。”欲上前推门,被村长死命拦住。

  村长有些急:“一个疯子有什么好问滴,说好滴回去尼?道长你们不守信木?”

  青瓷把他推开,轻身上了墙头,回头看了村长一眼,转身跳进院。

  村长抖着手指着墙头,目瞪口呆一瞬,看我们一眼,一屁股墩在地上,拍腿嚎叫:“天哩,没天理哩,私闯民宅哩,道士杀人哩。”

  我赶紧道:“村长,慎言,我们不杀人。”

  村长抬头:“那村头的土匪不是人木?”

  我更正:“我们不杀好人。”

  村长继续拍腿嚎:“我不管哩,他还跟我示威哩,欺负人哩,你把他叫出来哩,不然我死在这里哩。”

  不用我叫,院中已响起女声尖利的嗓音:“你是什么人?私闯民宅,是想非礼我吗?你给我滚出去,登徒子,不然我把全村人都叫来。”

  话声落,眼前的大门打开,青瓷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举着大棒的女子,见门前地上的村长,女子顿了一下。

  村长爬起来,嘿嘿笑着打招呼:“春妮子诶,你爹没事了吧?”

  春妮子没理他,嘭的把大门关上了。

  回去的路上,村长没说话,我们便也没说话。

  回到住处,村长帮我们合上门,还生怕我们出去似的,在门外上了锁,这才放心走了。

  我站在墙头,目送他远去,我觉得他不是忘记了青瓷会上墙,也不是没看见我站在墙上,他可能就是给自己个心理安慰,还有表明自己坚决的一种态度。

  目送村长走远,我回到屋中,将前头见到疯秀才跟他女儿的经过讲了一下。

  “他们像是在害怕什么。”我道。

  青瓷点头:“的确有异常,刚才遇到秀才的女儿,发现她身上有黑气,还挺浓郁。”

  一直闷不吭声的巫若茗恍然点头,长呃一声:“怪不得,怪不得她叫非礼啊,你怎么发现黑气的?你摸她了?”

  青瓷翻他一个白眼,陈述:“用灵力探了一下脉。”

  巫若茗又道:“那你怎么知道秀才家有女的?你私闯闺房了?你是在床上摸了她的脉吗?毕竟半夜三更,人在家,肯定在睡觉。”

  这一天巫若茗话少,我以为他话唠的毛病改了,现在看没有,他就是遇到正事的时候乖一点而已!

  而且,他还有些八卦!

  青瓷揪住他耳朵,教训他:“会问话吗?”

  扭头跟我道:“我刚进院,便见那女人趴在门内,鬼鬼祟祟,在往外看。”

  “我靠近她,觉出她身上阴寒,便释出灵力,用灵气隔空试了一下脉。”跟我强调:“我没碰她。”

  我思索,问青瓷:“你说她身上黑气浓郁,难道她刚刚见过鬼吗?”

  青瓷点头总结:“总之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村长的态度亦有问题,秀才疯的时间也不对,等白日能进村,再去秀才家看看。”

  我点头。

  此时天未亮,巫若茗扯开青瓷揪他耳朵的手,问大家:“要睡觉吗?”

  青瓷颔首:“睡觉。”

  我仨并排,躺一个炕头,歇息。

  我居中间,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