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琸醒来时,萧烨已经不在了。
只有床头孤零零躺着一张新的房卡,昭示着他们结束合住的事实。
那张萧烨躺过的床上,收拾的干净整洁,仿佛从来不曾有人住过。
依琸坐起身,心里忽的涌起一阵烦躁。
好像这场戏里当真的只有他一个,而萧烨就如同这张干净的床一样,来去都那么干脆彻底。
这更显的他像个傻逼,戏里戏外都分不清楚。
——
萧烨几乎跟盛名扬前后脚踏入片场。
拍摄地点在上海的一个老城区,一条古旧的弄堂里,一间矮旧的小阁楼。
两人互看一眼,都各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萧烨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盛明扬,相比荧幕上稍瘦一点,白一些,五官轮廓也更显深邃,整体气质比之两年前更加成熟干练。
帅,自是没得说的,标准的爱豆形象。
但是原著里对于‘许弋’的描述是:‘浓眉高鼻,下颌略方、皮肤呈小麦色,从小练武,身形健壮,肌肉匀称,一眼正气硬汉的形象’。
明显,与原著里‘许弋’的形象是有出入的。
不过,如何选角,也不是他能言语的。
换好衣服出来,在经过工作人员休息室门口时,几声闲聊从虚掩的房门内传出。
“欸,听说了吗?盛明扬这次是带资进组,挤走了之前定好的林澈才进来的…”
“啊?不是吧?……”
“不是说是之前饰演‘许弋’的演员不愿意演了,才又另外找了盛名扬吗?”
闻言,萧烨不禁放缓了脚步,房门内的闲聊还在继续。
“切!才不是呢。”是帮他做造型师的声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跟你们说,我一个好姐妹在林澈所在的工作室上班,她跟我说是导演临时通知换人,林澈的助理气不过,便去查了,这才知道原来是盛名扬带资进组,挤走了林澈.......”
“啊?我还挺喜欢林澈的…”
“嗯,虽然盛也很帅,不过我还是觉得林更man一些,更符合‘许弋’这个角色。”
“那有什么办法呢?万恶的资本……”
后面的对话,萧烨没再听了,快步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怎么说呢,就是他想到了自己过往的经历,同林澈一样,他也被‘换’过。
其实这种事在娱乐圈可以说常见,狼多肉少的行业,多的是人剑走偏锋。
若用一个词形容大概就是“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就黑透了,烂透了。
毕竟就算再厉害的导演,再牛逼的编剧,也离不了资本的运作。
但即使心里清楚,萧烨心里还是不舒服,以至于在开拍后,他对着盛明扬都戴着有色眼镜。
“停!”
在精密仪器、全方位的镜头下,任何小动作,微表情都无所遁形。
萧烨的强烈排斥,以及盛明扬的放不开,在开拍不到两分钟后,导演便怒声喊了停。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就是这样演戏的吗?”冯导揩一把额头上的汗。
此时正值夏季,老旧的小阁楼没有装空调,尽管放了冷风机,可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所有人依旧热的冒汗。
冯谦看看两个同样汗涔涔、面红耳赤的青年演员,想到什么,到底也没再说出更严厉的话。
缓了缓语气,耐心说道:
“萧烨,你的反应太过激烈了,稍微收一点,这里‘阮玉’对于跟他一起长大、甚至可以说有恩的师兄,其实内心是有一些感情的;”
“对于‘许弋’的侵犯,准确来说他没有那么排斥,只是不认同,觉得不应该在此时。”
指导完萧烨,冯谦又看向盛名扬,
“小盛,你的反应应该再放开一些,再疯狂一些,此时你的心情应是复杂的、不理智的,在酒精以及各种煎熬、心里压力下,你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发泄。”
说完低头看一眼腕表,说道:“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再次开拍。”
“导演,”盛明扬略一思量抬起头,说,“要不…我喝点酒?”
这场戏,‘许弋’确实是醉酒的状态,冯谦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可以适当喝一点找找感觉,但不能多。”
“助理,去安排一下。”
没一会,助理便从外面拿了几罐啤酒进来,盛明扬接过,没有犹豫咕咚咕咚灌起来。
萧烨握着剧本,看着兀自灌酒的盛明扬,又看看都在擦汗的工作人员,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自责。
【他不应该掺杂太多个人情绪,这不是一个演员该做的事。】
萧烨敛了敛心绪。
这场戏,拍的其实就是当年阮玉被许弋性侵的那一段。
剧本里说,许有声去世后,许弋受不了打击,成日酗酒,又有些不满父亲将戏班子交给阮玉而不是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对阮玉这个男人,hhh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
正值青春,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酒精和内心煎熬的双重刺激下,在一个潮热的夜晚,冲动之下的许弋,性侵了阮玉。
而剧本里对于‘阮玉’的反应描写是这样的:
(眼前的男人健壮有力,带着酒精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阮玉害怕极了,可内心深处却不反感。
脑子里浮现出同许弋一起长大的场景,他们一起练功,一起唱戏,在其他小孩辱骂欺负他时,许弋会帮他出头,会帮他打架…最后他们又一起被师父罚站。
他一直是保护自己的师哥啊,而现在,他们却在........
脑子里又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你和许弋,你们好好的……”
想到这,阮玉开始挣扎起来,他用力推许弋,拳头捶在许弋胸口,却不敢太过于用力,怕伤着许弋。
他只是想将他推开,却根本无济于事……
当许弋进入的一刹那,阮玉疼的眼尾都泛了红,眼里溢出泪水…
阮玉不再挣扎,闭上了眼,晃晃然的想“便任他发泄吧……”)
萧烨再次读了遍这段剧情,确实,懵懂时期的阮玉对许弋是有情的。
而他在表演时,却将盛明扬当成了真正侵犯自己的暴徒,难怪导演会生气。
抬头,盛明扬也在看剧本,还时不时对着镜子练习表情。
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脸颊泛了丝酡红,那认真的模样,不知怎的,萧烨脑子里竟浮现出依琸的脸。
盛明炀比依琸大一岁,自两年前出道,便迎来了一波小红,只是后来传出一些不好绯闻,又听说得罪了某位领导,被公司雪藏了,再后面就慢慢淡出了视线。
想来这次为了出演这个角色,也付出了不小的努力。
【他应该也不容易吧?】萧烨想。
很快,随着喇叭里一句“各部门就位——”,所有工作人员都迅速动起来。
黑色幕布再次拉起来,本就逼仄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摄像机架起来,场记开始报板,王副导演不放心的又高声嘱咐了句:
“这场戏虽然比较靠后,但这是我们开机的第一场戏,所有人集中精神,这次争取一条过!”
“action——”
红点亮起,萧烨和盛明扬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镜头中。
这次盛明扬明显比上次放开了些,也更疯狂。
他跌跌撞撞一把将萧烨推倒在床上,紧跟着倾身压上去,垂头埋进萧烨的颈间。
萧烨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躲避着,一边使劲抬手推盛明扬。
“师哥,师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是阮玉啊,是你师弟~你不能…”
“我知道,我今天就是要干你!”盛明扬几乎是吼出来的,
“凭什么从小到大爹都只疼你,还将荣景园交到你手上?”
“更可恶的是,踏马的,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不是师兄弟间的喜欢…”
他语无伦次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
“操踏马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劳资今天就是要干你!”
“刺喇——”一声
萧烨身上的衣服被盛明扬一把撕破,莹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玉似的蛰人眼球。
“啊——”
双腿被驾到肩膀上,猛的一下萧烨惊叫出声。
床扳有节奏的晃动起来,萧烨原本死死抓着盛明扬衣服而泛白的指节,随着被一次又一次的顶撞,一根根缓缓泄了力。
导演紧盯着镜头,立即道:“2号机跟过去,拍阮玉的脸部特写。”
2号机器的摄影师连忙将镜头移过去。
镜头里,萧烨白着一张脸,眉头紧蹙,紧咬着唇,似痛苦又似放松。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着一滴泪水,将落不落,随着身上盛明扬动作的加深,一声声破碎的低吟止不住从喉间溢出来。
纤白的手指又握上了盛明扬的肩膀,他终是缓缓闭上了眼,晶莹的泪珠也在那一瞬滚落,流入发间,不见了踪影。
这一次,萧烨将‘阮玉’的情感变化、纠结痛苦到递增,完美的诠释了出来。
镜头里那张漂亮的脸脆弱又无助,破碎感十足。
睫羽轻颤间,泪珠打湿睫毛,沾在上面,经过微弱光线的反射,现出晶莹的光点,像一只雨夜被蛛网困住的蝶,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揪心。
依琸进来时,看到的恰好就是这一幕。
那一刻他的心骤然一紧,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翻腾叫嚣,若不是理智尚存,他恨不能过去狠狠给盛明扬一拳。
冯谦注意到了依琸,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又盯紧了镜头。
导演没有喊“cut”,床上交叠的两人便只能继续。
其实时间也就那么几分钟,可依琸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双手紧握成拳,下颌线紧绷,浑身的气势一降再降。
实在是存在感太足,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过来,露出异样的目光。
依琸再也忍不住,转身离开了片场。
迈出房门时,他听到身后导演的声音响起:
“cut!完美!过!”
紧绷的心玹,这才终于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