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川第二天醒来到客厅时，沈席年已经从他家里离开了。
这倒是出乎陆川的意料。
沈席年这些天来对他的死缠烂打陆川一直看在眼里，昨日他让沈席年退烧后就离开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过这家伙能乖乖听他的话。
毕竟沈席年是一个只听自己喜欢听的、只做自己我做的，我行我素的混蛋。
陆川打了一个哈欠，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停留了好几秒，“……”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他抿了抿唇，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嘴角又扯出一个讥讽的笑，自言自语道：“啧，陆川，你又要犯贱了……”
人闲下来就容易想东想西，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改不了对沈席年心软的坏毛病。
沈席年只不过是在他家里待了一天，陆川便觉得家中处处是沈席年的痕迹。
垃圾桶里的感冒药，沙发上已经没了余温的毛毯，厨房里放着的昨日男人刚用过的药碗……
陆川拧起了眉，心里很不是一个滋味。
家里的一切都能让他联想到沈席年，扰得他心烦意乱。
陆川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沈席年对他的影响从来就没有消减过。
他那夜能坚定地拒绝沈席年进自己家门，或许并不是他的心有多硬，而是在害怕吧……
陆川想。
他害怕自己将沈席年领进家门后，就没有了将男人再赶出去的勇气。
就像是曾经的那个自己，让沈席年住进他的心后，要想再将男人赶出去，便要将自己的心剜出，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
“哥。”
沈席年走进餐厅包间，见沈长林早已经到了，便轻点着头叫了一声。
沈席年的语气很冷淡，似乎对这一次赴约感到很不情愿。
也对，要不是沈长林突然有事约他，他此时一定还赖在陆川的家里。
沈长林虽然名义上是沈席年的兄长，但两人关系疏远，要不是有重要的事，平日里基本上连个电话也不会通。
沈长林突然约他，沈席年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就在不久前，他拿着白郃为他找来的MLD药片闯进了沈玉成的病房，逼着沈老爷子吃了下去。
沈老爷子当场突发疾病，送进ICU病房，差点没能救过来。
沈席年自那次大闹沈玉成病房后就没再出现在沈玉成的面前，一直忙着追陆川。
但那次他折腾出的动静并不小，沈长林为了向外封锁消息，肯定下了不少的功夫。
不然也不会事情过去这么久，才约他见面了。
只是……
沈席年瞥了一眼正靠在沈长林肩膀上低头玩手机的少年。
少年神色专注，双颊鼓鼓，正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一点也没察觉到包间里进了人。
他的头靠在沈长林的肩膀上蹭了蹭，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便挪了挪，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能让沈长林如此纵容宠溺的人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如今在娱乐圈刚荣获影帝的穆清。
“哥，难得啊，你居然把嫂子都带出来了。”沈席年唇角勾了勾，眼底划过一道惊讶。
沈长林对于爱人的占有欲和偏执程度并不亚于他，男人一直将穆清藏得很好。
就算是自己这个沈长林的弟弟，也鲜少有见到穆清的机会。
可偏偏在外时，别人却道沈长林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大哥，而他却是他们口中不管不顾的疯子。
沈席年想到这，唇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沈长林若疯起来，恐怕和他不相上下吧。
只不过沈长林比他能忍罢了。
明明不喜欢穆清抛头露面，却还是能接受他在娱乐圈闯荡，接受和这么多人去分享他爱人的一颦一笑……
穆清听到男人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他眉眼挑了一下，道：“沈席年，你可真够难等的，我都快饿死了。”
“要是知道沈哥哥要见的家伙是你，我肯定不会跟着来。”穆清将手机关掉，扔给沈长林后，托着下巴又道。
“过了这么多年，嫂嫂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啊。”沈席年也不恼，坐到了两人的对面。
穆清闷哼了一声。
少年虽然长了一张乖巧的脸蛋，但性格上却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
更何况是面对沈席年这个曾经欺骗戏耍过他的家伙。
“我听沈长林说你已经找到陆川了，进展如何？”穆清问道。
关于沈席年和陆川的事，穆清都是从沈长林口中得知的。
四年前，他还在和沈席年拍《风华录》时，便看出了两人感情的端倪。
在剧组闲聊时，沈席年的情绪就极不稳定，但他也没有想到，沈席年会疯得那么彻底。
按穆清的话来讲：陆川遇到沈席年这个疯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嫂嫂问这话，是想看我笑话吧？”沈席年笑了笑，一眼便看穿了穆清的心思。
“……”
穆清瘪了瘪嘴，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他只是单纯看不惯沈席年而已。
只不过，在清楚沈席年做的事情后，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对于沈席年这种疯子，穆清一向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沈席年不再和穆清闲聊，他拿起桌上的碗筷，以一个松散平常的姿势，将手肘抵在了桌上。
期间，就像沈席年预料中的那样，沈长林和他聊起了几周前他闯进病房给沈老爷子喂下MLD药片的事。
他这兄长平日里冷冰冰的，感情淡漠且不近人情，但和他说教起来，还是脱不了俗。
沈席年一边夹菜吃饭，一边敷衍地回应沈长林的劝说。
待沈长林讲完，他才放下饭碗，手掌托着下颚，懒散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男人，道：“这么说……这沈玉成没死成啊。”
“我看你忙前忙后，还以为我这便宜爹他归西了呢。”
沈长林没说话，一旁的穆清却拧起眉，没忍住开口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沈席年！”
“你这话也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沈席年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少年的警告。
“我还以为嫂嫂多少会理解我一些呢，毕竟……你不也摊上了一对糟心的父母吗？”
在听闻沈长林身边养了一个叫穆清的小情人后，他便派人去调查过穆清。
他自然是不担心沈长林会被骗，他那时只是好奇，好奇能将沈长林这种性冷淡拿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他一不小心，便调查出了些有趣的东西。
穆清的父母：一个是嗜赌如命、为赌卖儿的赌徒；另一个则是将儿子当做摇钱罐的控制狂。
沈席年本以为像穆清这样的人会比旁人更理解他一些。
但听到少年怒气冲冲地直呼他名字后，沈席年也只是一笑而过。
罢了，反正他也不需要谁来理解他。
“沈、席、年！”沈席年一下便戳中了少年的痛处，穆清咬牙切齿地道。
沈长林也掀起眼皮，警告性地看了沈席年一眼，“……”
沈席年点到为止，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见到男人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穆清心中的火更盛了。
“你们沈家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穆清冲沈长林说道。
他和沈长林发火时也是如此，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的火发泄不了一点。
沈长林尴尬地清咳了两声，借机将话头转移到了其他的话题上。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S市？”沈长林问道。
自沈席年得知陆川的下落后，便立马飞到了B市，Asmodeus的总部明明在S市，沈席年却偏偏跑到B市来建了一个分部。
“不清楚，”沈席年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等将陆哥追回来吧。”
“那我看你直接在B市定居得了。”穆清在一旁暗讽道。
“陆家虽然这些年回到国内发展，但根基还是在法国那边。”
“沈席年，若陆川躲到法国，你觉得你还追得上吗？”
沈长林直言不讳地道。
一双墨黑色的眼膜带着一些审判的意味，看向圆桌对面的沈席年，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沈席年：他和陆川，中间还搁着一个陆家。
“怎么追不上？”沈席年无所谓地回道，“大不了到时候我将Asmodeus搬到法国。”
“……”
“陆川遇到你，可真是倒了大霉。”穆清半天才憋出这句话。
他先前同沈席年拍照时，还真是低估了男人的疯魔程度，也小瞧了男人的脸皮厚度。
“可是……沈席年，我记得陆川他不是把你忘了吗？”
“人家把你当陌生人，你却对着人家死缠烂打，陆川他真的不会把你当成变态吗？”
穆清好奇地问道。
一想到沈席年会被自己找了三年的男朋友当成骚扰人的变态看，他心里突然就不生气了。
“……”
沈席年闻言，神色闪了闪。
自进包间后男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玩味表情在听到穆清这句话后，也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他将手抵在额头上，眼中划过一道落寞的光。
“陆哥他……”
“早就恢复记忆了。”
只是不愿意同他相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