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反派死于一厢情愿>第25章 凭什么

  陆知轻想求他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莫行风做着温柔的动作,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伤他的心。

  “只要你能少恨我一点,怎么样都行……”陆知轻闭了闭眼,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少恨你一点?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少恨你一点?”莫行风恨不得掐住陆知轻的脖子质问他。但当他看到陆知轻本就有伤痕的脖子,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何尝不想少恨一点陆知轻,这样也不用这么痛苦。可莫行风,你到底在心软什么啊?

  而此时的陆知轻却无比希望莫行风可以对他下狠手,因为这样他心里的负罪感就可以减轻一些。既然无法代替莫行风重新承受一遍戒同所的酷刑,那陆知轻宁愿莫行风对他又打又骂,怎么样都好。 莫行风执意要去他的公司做,不是什么寻求刺激,不过是想羞辱他一番罢了。也好,陆知轻想,如果这样莫行风心里能痛快些,他也全盘接受。

  但他错了。办公室里的小房间隔音并不很好,屏住呼吸仔细听还能听见外面员工说话的声音。看到陆知轻带着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进来,休息时间难免会有多嘴多舌的员工窃窃私语。

  陆知轻一向心思敏感,难免会去猜测他们口中的八卦会是什么。越是这样,在和莫行风独处的空间里越是紧张。

  “你在害怕什么,怕被听见吗?”莫行风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陆知轻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经,脸上一片绯红,咳了一声道:“我只是,从来没有在这个地方……”

  莫行风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不屑道:“是吗,除了我之外你难道没和任何人做过?”

  陆知轻心里一痛,莫行风竟会这么问他。但他停止了身子,掩盖面上的失落,坦白道:“从未,只有你。”

  “别把自己说得有多深情,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当初怎么会把我送进戒同所。”莫行风凑上前拽了一下他的领带,陆知轻被拽得重心不稳,身子往前一倾,落入莫行风的怀里。他刚想回味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哪怕对方并不想赠予给他。但下一秒,莫行风就把他的头按到了裆部。

  如此任人摆弄的屈辱的姿势,陆知轻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不害怕,唯独担心的是里面的声音会被外面的人听到。莫行风见他面色苍白,低声耳语道:“怕什么,被人撞破难道不是更刺激吗?”

  “不……能不能,拜托你,小声一点吧,这是我爸的公司……”陆知轻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恳求他。

  爸?真是个稀奇的名词。

  莫行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心越发冷了。他哪有什么父亲,这辈子都没得到过什么真正的爱。他所有的爱都给了陆知轻,最后换来了什么?这句话在他想来,好似自己在陆知轻心里比不过一个从未养过他的父亲。

  莫行风恶狠狠地钳住陆知轻的下巴,力道奇大:“呵,你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吗?当初我在那地方过得生不如死,一点尊严都没有,凭什么你现在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呢?我在戒同所呆了一年,又在精神病院疯疯癫癫地过了两年,我比任何人都委屈。你现在这副可怜样是在乞求我怜悯,还是在向你的愧疚之心祈求一点宽恕?!”莫行风语气激动,眼眶里几乎快要滴出泪。但他依旧压抑着声音,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陆知轻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声。

  六年了,陆知轻。这六年里,快乐和痛苦都是你给予的,凭什么呢……

  陆知轻呆愣住,红着眼眶摇摇头,嘴里却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我到现在还是会梦见当时的情形,梦见我高高兴兴地去过生日,最后迎来的是一场无妄之灾。还有,我在戒同所里,被、被凌辱的一切……除了这些,还有你。陆知轻,为什么要把我送到戒同所啊?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莫行风捂住眼睛,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再发不出任何一串音节,只剩嘶哑的哭腔。

  陆知轻呆呆地跪在地上,伸手抹着莫行风流下的眼泪,像主人爱抚手上的小狗一般。他摸着莫行风柔软的发丝,将他的额头靠到自己的颈窝上,听着对方抽抽搭搭哭泣的声音。

  他的膝盖跪得很疼,几乎麻木,但远不及心上的钝痛来得猛烈。

  高中时潇洒帅气的莫行风再也不见,只剩面前这个逃不出梦魇的青年。

  陆知轻咬破下唇,好像这样就能分担一点莫行风的痛苦似的。等莫行风发泄完情绪,陆知轻跪得几乎站不起身子。莫行风冷漠地推开陆知轻,用袖子擦了把脸,好似刚才痛苦的人并不是他。陆知轻也想起身,但奈何他肚子里一点粮食都没有,眼前直发晕,跪在地上半天支不起身子。

  莫行风完全没了刚才的兴致,现在只想走人。他穿衣服穿了一半才发现陆知轻跪在地板上还没起来,不耐烦道:“你是抹布吗,在擦地板?”

  陆知轻看不清,不知道莫行风已经准备离开,虚弱地回应:“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

  “你不想要我了吗?”陆知轻抹了一把脸上冒出的虚汗,这才看清莫行风离开的动作,神色有些慌乱。莫行风没搭理他,打开房门就要出去,陆知轻不顾手上的伤,连忙拽住他,“我刚刚说了让你倒胃口的话对不对?我跟你道歉,我们继续吧……”

  他不想看见莫行风的背影,内心腾升出的惶恐快将他吞噬。可莫行风只用通红的眼睛斜了他一眼,挣脱开那双瘦弱的手,“倒胃口的是你。”

  陆知轻骤然落泪,嘴上破损的伤口因为开口说话又被撕裂。“行风……”

  “我错了,我一直在犯错,一直在辜负你。但你等等我好不好?别走这么快,真的,我追不上了……”陆知轻腿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莫行风发现他的膝盖已经跪得通红,双腿因为血液不循环站不直。

  陆知轻带着哭腔乞求他,走慢点。

  昏暗的小房间里,两个眼眶通红的人互相站在彼此的对面,心如刀绞。

  但莫行风还是呼出了一口浊气,眼睛一点点挪开陆知轻满是泪痕的脸颊,一字一顿道:“从来没人愿意等我,从来都是别人把我丢掉。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你不过是我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只要我嫌重,随时都可以把你丢掉。这样你也愿意?”

  陆知轻听了这话如同抓到一颗救命稻草般猛地点点头。莫行风顿了顿,“把衣服穿好吧。”

  “如果生病了就去治病,不要一副病死鬼的样子给我增添负担。”莫行风看着他瘦弱的身体,还是带着尖锐的语气开口提醒。陆知轻不在乎他的话中带刺,因为他已经很感激了,莫行风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不知道的是,莫行风早就做好了随时都会一个人离开这座城市的准备。从他的神志恢复清明后,对陆知轻的思念与爱已经与日俱减。总有一天,莫行风会忘记如何爱他。

  他不过是被判了死缓而已,却因此傻傻地高兴。

  莫行风最后还是一个人出了公司。外面的员工还是照常工作,看来两人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莫行风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落下别人的话柄。

  陆知轻倒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下心情,却无心准备下午的会议。幸好贝莉及时帮他拿好材料,有现成的PPT可以演讲。但下午,员工都注意到陆知轻的声音变得沙哑,脸色变得很差。

  等会议结束,贝莉赶紧倒了杯水给陆知轻,上前关心道:“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应该打包一份午饭回来吃的。”陆知轻接过水没喝,只用唇轻轻沾了一点水,让干裂破皮的嘴唇保持湿润。现在胃里难受得紧,又胀又疼,他生怕再往里灌立刻就会吐出来。

  陆知轻想,工作什么的真的应该先放一放,他得去医院看看了。别说吃饭了,现在看一眼饭菜,就算是白粥他都能从里面闻出油腻味。陆知轻拿上自己的东西,看了眼时钟,才下午三点多,这么早走怕是不太好,又强撑着处理了一下公务,终于体力不支栽倒了。

  贝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想打救护车,却发现刚倒下的陆知轻又强撑着意志朝她摇了摇头,用了浑身的力气告诉她别打120。

  “那怎么办,我让司机送您!”陆知轻皱了下眉,朝贝莉摆了摆手,觉得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大家都还在工作,他不想引起注意,影响工作效率。于是贝莉眼睁睁地看着陆知轻拒绝她的好意,装作无碍的样子自己叫了部车去医院看病。

  最近突发新型流感,来医院看病的人很多,甚是拥挤。陆知轻戴好口罩,熟练地挂号等候。幸好,消化内科的人并不多,没过一会儿就到他了。

  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些问题后摇了摇头,陆知轻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问道:“怎么了吗大夫?我真的得了厌食症?”

  “初步诊断是这样。只不过得厌食症的大多是女性,男性倒是很少见。”医生往病历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开了药方,陆知轻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发现上面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

  “都是些开胃、促进消化的药物,你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自己别节食,多运动运动就好。年轻人嘛,有时候压力大会这样也很正常。”医生安慰道。陆知轻松了口气,拿着单子去取药。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因为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简直快把他熏吐了。

  天黑得很快,明明才五点多,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看似要下雨。陆知轻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漫步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家。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陆知轻面色疲惫,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名称脸色更沉。

  陆梁的电话准没好事。陆知轻还是接通了,陆梁问他去了哪,怎么总是无故旷工。

  “我手受伤了,昨天请假。今天下午低血糖,差点晕倒,然后去医院了。”陆知轻不想把自己得了厌食症的事情告诉陆梁,因为他知道,陆梁不关心这些,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陆梁没关心他手上的伤势,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什么事都请假,毕竟你也是上级领导,还是要以事业为主。”

  陆知轻心里冷笑,只不过是请了两次假,陆梁就这么斤斤计较,他之前连夜加班冲业绩的事情倒是一点也记不得了。

  “我知道了,明天就正常上班。”

  陆知轻的声音清冷疏离,和他这个父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好似不是父子,不过是上下级领导的关系。陆梁嘘寒问暖了几句,发现陆知轻完全不想搭理他,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就在和陆梁打电话的间隙,陆知轻错过了一辆出租车。他本想追过去喊停,但司机并不理会,直接无视他往前开走了。陆知轻懊恼地打开叫车软件,才发现手机里有几通未接电话。

  贝莉打来的,还发了短信问他检查情况如何。当时医院喧闹,所以没听见。陆知轻笑了笑,幸好还是有人真正关心他的。只不过,他更希望那几通未接电话里能有一通是莫行风打来的,但并没有。莫行风见他脸色极差,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

  这是应该的,莫行风没有任何理由关心他。陆知轻安慰自己,实际上内心还是止不住的失落。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该多好,他不要被一时的愤怒冲昏头脑,为了报复而把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莫行风推入地狱。

  莫行风回到店里后就开始犯困,可能是沈祤新开的药的副作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嗜睡了,总是忍不住想睡觉。等崔小宋把他叫起来已经是晚饭时间。饥饿感顿时冲散睡意,莫行风随便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份菜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今天中午因为看见陆知轻和其他女人说说笑笑,闹了半天连午饭都没吃上。倒是陆知轻,不知道是吃没吃饭,脸色白得跟鬼似的。莫行风愤愤地把鱼肉往嘴里塞,一边感叹这家的菜也太难吃了,食欲打消大半。

  吃了一半,莫行风接到了陈恕的电话。电话里,陈恕的声音似乎有些冷漠,让莫行风感到陌生。

  “店里最近有出什么事吗?”陈恕问道。他的声音平淡,到没有莫行风以前熟知的和善。莫行风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店里风平浪静,生意还是挺不错的,没出什么事。“没什么事,怎么了吗?”

  陈恕正坐在家里,打开电脑看着上个星期的监控,而画面里正是陆知轻拿着钱来找莫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