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丽饼滑落到了地上,穹身体被定住一瞬,才将挤在喉中的“妈”字咽回去。
转而道:“挺好的,好的不得了。”
一只手径直穿过那位穿着西装的紫发丽人的腹部,令她身形的轮廓闪烁了一瞬。
“感觉怎么样?玩得开心吗?”她声音轻轻的,温柔又细腻。
“玩?能用玩说吗?”三月七注意到那些异常的细节,压低声音在丹恒背后说道:“不过,好像不是真人?”
全息投影脚步轻盈,优雅地来到几人面前。
穹从丹恒身后走出。
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一片仿佛纸条的碎屑从他的袖口边飘落到了地面,一张被拉扯变形严重的脸浮现出来,轻飘飘随着微风进绿化带上。
想起那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穹很在意:“关于这个世界,你知道些什么吗?”
本是并不抱有期待的提问。
她转看向穹,目光充满怀念:“也许你是在问那位‘宫寿’?”
穹眼眶微微颤抖。
“我只知道他凭借『虚构』的力量在宇宙中游走,在一个琥珀纪之前销声匿迹,不过看到这个世界后,我稍微理解了些……”
卡芙卡视线落在街道,建筑和人群上,“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虚构』的能力呢。”
“竟然可以把想象中的世界变为现实。”
“……什么?现实?!”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穹原本以为这地方和模拟宇宙没甚区别,不想继续就可以装死直接退出。
这个世界无非更加鲜活生动一些,但再怎么生动,也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世界,一个幻想出来的文学作品,每个人的开始与结束无法更改——现在竟然说,这是现实?!
好像突然被卷进了什么惊天大阴谋里。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至于他对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你应该自己去判断,”卡芙卡说着转过身去看一言不发的刃,“怎么样?你是想把这个故事书写下去,还是和我一起离开?虽然会有些麻烦,不过应该可以把几位传送返回。”
这话像是对刃所说,又像是对穹等人所说。
桑博已经退到众人身后,隐匿着自我存在的痕迹。
他不是没听说过星核猎手的名声。只不过那般在宇宙中闻名的高调暴徒们,给予猎物恐惧的同时玩弄猎物的恶习实在跟他所行走的欢愉命途相差甚远。不过这样的人,竟然跟星穹列车有渊源,让他不免产生些好奇。
穹顿时感觉四周景色变得更加鲜活自然,像是有了某种滤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那只恶劣的咒灵没有除掉,X的真实身份,那位失联中的宿主以及那个脑门上有缝合线的男人,萦绕在穹的心头。
自从他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就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我绝不会冒险跟你们合作,”丹恒抱着长枪,语气冷淡。
“我也是,”三月七伸出一只手来。
“既然如此,”卡芙卡沉默片刻,暗紫的眼睛落在绿化带植物上的游动的东西上,露出一抹笑意:“好吧,我也只是来看一下阿刃。”
“链接的时间可不够继续闲聊下去了,”少女嚼着口香糖的声音传来,“快点讲完,按照剧本,我们要尽快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了。”
“我知道,”卡芙卡语速缓慢,看向刃。
刃眼神空洞地看向丹恒的方向,最终定格在他手中击云长枪。无声无息地跟在这全息投影的人身后。
丹恒被那双熟悉的眼睛看着,浑身不自在。
“他,他的头发是不是变白了?”三月七戳了下丹恒,将他从抗拒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从发尾逐渐延伸,已经渗透到所有的发梢。
一瞬画面飞快略过脑海。彼岸花海中,背对他坐着的一个人跪坐在其中,长发随风轻轻飘动,金色的簪子闪着细碎的光。陌生的画面刺得心顿痛。
卡芙卡注意到对面湖青色青年的状态,似早有预料动了动嘴唇。
“『听我说』,阿刃。暂时忘掉那些苦痛,就当现在是一场旧友重逢的梦,尽管去感受去历经,这也是关于你的『剧本』中的一环。”
刃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挤出一个字眼。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全息投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无法将卡芙卡继续维持:“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有意义的,故事重要的不是结局,而是达成结局的过程,好好享受这一场梦吧。”
“总感觉她话里有话呢,”三月七朝绿化带靠近半步,躲开过去的行人。
那双氤氲着紫色的双眼便与她对视了一瞬,三月七顿时缩成一团。
“我想,你们应该需要我帮最后一个忙,”全息投影已经开始断开信号,卡芙卡轻笑声音飘荡在空中:“『听我说』,不知名的生物,忘我地睡去吧。”
难道是那只咒灵?!还没死掉?
穹立刻走到绿化带旁。
被剪裁得整齐球形的植物上,一片单薄的纸片一般的生物附着在上面,眨巴着一堆异色的眼睛,抵抗着层层困意。
咒灵不需要吃东西,更没有睡眠休息一说,但这种疲倦无由来地袭来,让它难以抵抗难以保持清醒。
原本想等这些人离开在逃的,没想到竟然被那个新出现的女人注意到了。
一开始她的视线若有若无,还以为只是错觉。
咒言之类的能力?
不行,太疲惫了,不想思考——
这感觉是自它诞生以来,最新奇的体验。
睡去吧。
就这样回归到原始的咒力状态好了。
“好顽强的生命力,”三月七拿了一根木棍,戳了戳飘落到地面上的纸片一般的咒灵。
“应该说不愧是玩‘无为转变’的二次元纸片人,”穹捏起那张小人形的纸皮,抖了抖。
“你在说啥?”三月七一脸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是说简单的方法祓除不了它来着,”穹掏出手机,“等它醒了怎么办?”
“交给他们处理吧,”丹恒收起了击云,默默走到离刃很远的位置。
穹点点头:“事已至此,先吃可丽饼吧。”
三月七左右看了看,但没有找到任何熟悉的蓝头发男人:“哎?桑博呢?”
穹匆忙找了个布袋把那纸片一般的咒灵装起来,抱脑袋:“啊!我们的可丽饼!”
“那是重点吗?!算了先不管桑博了,”三月七摇着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啊?直接装衣服里未免太危险了!”
“就按照丹恒老师说的办,我想那位夏油先生会对它很感兴趣的,”穹露出一脸的笑。
“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刃的声音沙哑着,靠近看还能看到他喉咙上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那是击云造成的伤。
“去一个充满努力友情和胜利的地方,”穹打开手机,拨打了一个被备注成“夏油杰”名字的号码。
*
咒灵不会做梦。理论上。
说到底,它们不过是一团能量的集合体,有自主意识已经不符合常理。作为非人类,他们没有人类的身体那般脆弱,需要休息进食来维持生命体征。
只要人类拥有咒力,负能量情绪堆积就能维持咒灵的形体,保持那份强大。
因此做梦对一只诞生自人类自我情绪的咒灵来说,这种体验感非常之奇妙。
当然作为咒灵的梦,肯定是普通人那般做个家庭美满,生意兴隆,恋人相聚的美梦,它的梦里有的只有人类的那份卑劣与虚伪,只有黑暗。
真人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终于从无尽的梦境中醒来,
它茫然地看向眼前。
意识失去前,它记得是跟盟友一起外出,后来是与外来者的战斗以及最后的,那紫发女人的声音。
入目的是四张人脸。
灰色头发的青年是老熟人了,另外两位看着装似乎是高专的教师,最后一位则是一个看起来熟悉又很陌生的蓝发少年。
在被符咒贴满的狭小房间中,它似乎是被装在某种透明的容器中。
“真是的,警报声吵得人脑子好疼,”白发男人扶了下掉落到鼻尖的黑色圆墨镜,六眼察觉到透明容器中的动静,“嗨嗨?它醒啦?”
穹坐在一张破旧而发出吱呀声响的椅子上,被昏暗的烛火照得昏昏欲睡,闻言凑近透明的容器旁,紧紧贴着:“你终于醒啦,你已经成功变成女孩子了呦。”
真人后退半步,看向自己只有手掌大小的身体,惊讶地发现自己还存活着,这透明的容器很明显限制了咒力,让它难以恢复原状:“你们以为留下我,就能问出些什么?”
“要不还是直接杀掉,杀掉,”五条悟手掌落在透明的容器上。
真人看着那根近在咫尺的手指。它能感觉到,只要对方想,一个响指的功夫,它就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我早知道你不会配合,”穹从椅子上跳下来,向它介绍着第三个人:“所以,有请宝○梦球。”
“是本人,啊不,是咒灵本灵,”蓝发的少年从角落的暗处走出来,“监测显示,可以调伏。”
“什么?”真人看向那双狭长的狐狸眼。
是那个拥有咒灵操术的咒术师。
那只手伸了过来,术式在他掌心聚拢。
容器中的小人一般的咒灵紧贴着器壁,徒劳地抓着挣扎着。
术式将它的每一部分都吸收凝聚,在一声惊恐的嘶吼中,在夏油手中混浊成一颗褐色的咒灵玉。
夏油犹豫了片刻,才将那拳头大小的咒灵玉放入了口中,吞入了腹中。
“果然很像宝○梦呢,”五条悟表示赞同穹的观点。
“怎么样怎么样?”穹问。
“没有区别,”夏油杰感受着调伏的过程,掌心蓝色的咒力燃烧着。
和所有的咒灵玉一样,都是一股子沾着呕吐的抹布味。
“啊——!”X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躲到了穹身后。
贴满了符咒的狭小房间里出现了第五个“人”。
留着三根辫子的咒灵从阴影中走出,站在了夏油杰身旁一脸的无辜。
烛火照亮它脸上和四肢上的缝合线,语气里满是熟悉的平淡:“我……我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