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断。”
微生枞听出了这个声音。
水鹊擅自逃出宗门的时候,他就知晓了,由于神识探查到对方前往的方向是沧海剑宗,顾忌水鹊对自己逃避的态度,微生枞没有步步紧逼。
他原是想给水鹊一点时间消化,也给自己时间考虑清楚。
结果沧海剑宗的宗慎通过坎海真君联系他,询问他水鹊是否安全回到了悟真派。
宗慎的洞府留下有一封书信,字迹与水鹊的相差无几,向宗慎道别说自己回悟真派了,勿念。
不甘前来寻人的眀冀,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水鹊的字迹。
他们各自通过玉符传音多次,皆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将沧海剑宗和悟真派翻找了个底朝天。
一点踪迹也不剩下,只能找到钟卓咽气的尸首,上面残余的魔修气息令人心惊。
余下最坏的可能,就是答案。
压抑着翻腾上来的怒火,微生枞说道:“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伏断说话不咸不淡:“当初你和坎海老不死,正义凛然地追杀我到鬼泣谷崖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正道魁首,偏听偏信,只因他是天魔之体,还有诬陷他的师父一面之词,就断定他是魔修。
满口大仁大义,锋锐的剑尖对准他。
他们可曾见过他真的修魔?
可曾见过他伤过一个人?
哪怕被欺辱到不得不抛弃为人的尊严,像狗一样在地上乞食,被交付后背的好兄弟背叛……
少年时期的伏断也没有动过伤人的念头。
他日日忍受灵气在经脉里流转时的刮骨之痛,就是为了提高境界,希冀有一日能够证道登仙。
结果反而让自己视作再生父兄的师父倒打一耙,诬告是魔修。
伏断怎么可能不愤怒,不怨恨?
他堕魔后,从魔界底层厮杀出一条血路,手中沾了不知道多少魔血。
登上魔尊之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曾经的师父刺死。
多可笑,他伏断都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了,到头来杀的第一个人,还是当初勾结魔族的师父。
这样说来,他甚至还为修真界做了一件好事,可以说是除魔卫道了。
伏断的脸色愈来愈阴沉,眼中猩红翻滚,“微生枞,想要我放了水鹊,你就前来万魔窟,求我。”
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我要你死。”
伏断的气势太可怖,水鹊瑟缩地收回要抢传音玉符的手。
他也不敢再踩着伏断的脚了。
咽了咽口水,眼角余光当中,就连十二魔将都大气不敢喘。
尽管如此,水鹊为了微生枞他们的安危,还是在这头小声提醒道:“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水鹊直觉伏断并不会伤害他。
但微生枞过来就不一样了。
修真界之所以和魔族争斗不休,却又无法铲平魔界的原因当中,魔族势力强大只是其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魔族可以侵袭修真界,然而正常修真者却几乎无法在毫无灵力的魔域多待。
魔域是真正的天弃之地,环境恶劣。
满目疮痍,地棘天荆,黑风孽海。
除却魔族,基本没有能够在魔域存活的种族。
故而自洪荒以来,千万年,修真界与魔界互相视对面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又泾渭分明,轻易动弹不了对方。
若是微生枞他们谁只身前往,还没到万魔窟,可能就要身负重伤。
微生枞担忧出声:“水鹊……”
“我没事的!”
水鹊摆摆手,重申道。
伏断幽幽道:“是吗?”
僵冷的手指,指骨曲起,指腹因而扣住水鹊微烫下颌骨。
抬起来。
伏断垂下眼,好似像掐蛇七寸那样钳制住水鹊,“很心疼微生枞?舍不得他过来?”
雪颈细伶伶,不得已仰起纤细线条。
水鹊怯怯不敢吱声,小巧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次。
伏断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对玉符另一边说话时尾音上扬,“他可是好孩子,这么心疼你,舍不得你涉险。”
“你呢?微生枞?你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传音玉符对面连呼吸声也是压抑。
“难道你不知道,魔族最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
伏断左手扣住水鹊下颌,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水鹊轻微吃痛,双手握住伏断的手腕想要挣扎,力道和蚂蚁撼树一般无法动摇一分。
他打了打伏断的手腕,“你松手,你弄得我有点痛了……”
微生枞闻言,立即厉声道:“伏断,你做什么?!不要伤害他!”
伏断眼中猩红一片,对水鹊的埋怨置若罔闻,布着半边纹路的脸此刻像是食人恶鬼。
他一心刺激微生枞,恨不得令仇敌生不如死。
“水鹊真的很可怜。”伏断扯着嘴角冷笑,“他那么小,连我的两根手指也吃不下,可惜你看不见,不知道。”
微生枞嘶声,“伏断!”
水鹊憋着一口气,想要挣脱伏断的桎梏。
他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伏断到底在对微生枞说什么。
伏断忽而扣着他脸颊,“哭啊,向微生枞求救。”
仇恨蒙蔽双眼,他此刻对着水鹊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说。说你受不了了,让他来救你。”
“你先松手……”
水鹊吸了吸鼻子,像是想哭又强忍着,睫毛也湿湿黏黏,眼睑薄红。
声音哑哑的,“我说有点痛了,你没有听见吗?”
伏断顿住了,他还尚未松手。
下一瞬,耳畔有清脆响声破空。
魔将们顿时瞳孔放大。
伏断左脸微烫,诡谲纹路烧红,他在怔愣中松开手。
扇了人一巴掌的小元君,在原地垂着脑袋。
几缕青丝没扎好,软软耷拉在颈前。
不知道哭没哭。
方才看着伏断的那双眼里,全是气出来的潋滟水光。
伏断眼中的猩红转瞬即退,他掐灭玉符的亮光。
俯首低眉,腰身屈着侧向一边,视线从下往上看,小心试探:“你……哭了?”
真的哭了?
光线晦暗,看不清雪色小脸,还有水泱泱的眼。
伏断伸手,恰好“啪嗒”一声。
一点儿晶莹水珠,就那么落在他掌心纹路中央。
风吹吹,水珠晃动。
伏断心尖一烫。
………
即便魔将们还没有弄清楚魔尊的计划,水鹊也已经住进了魔宫。
魔宫里面其余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毕竟新来的小元君在和魔尊冷战,藏进偏殿的客房后,就将伏断拒之门外。
幽都山与魔尊伴生,景象变化也与伏断的心境有关。
如今又是刮风又是下雪。
魔将们一觉醒来,宫殿檐外霜雪堆积,近的攒聚在阶前,往远处白色绵延不断。
“……”
要早知道小元君会冷战,魔尊又何必惹人生气呢?
他们当时说什么也应该拦住魔尊。
魔将们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伏断的计划,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揣测,魔尊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是要囚禁折磨水鹊?
他们没看出来哪里用了手段折磨对方了。
如果魔尊皮糙肉厚,惹得人扇了他一巴掌还会手心疼这件事情也算的话。
那大概确实是在折磨吧。
毕竟小元君雪肤弱体,柔枝嫩叶。
掌根白皙,延伸到指腹又是淡粉色,简直像是水色里的荷花瓣儿。
魔将们光是这样想着,就感到耳根一烫。
他们听到手底下的伥鬼说,魔尊今天一大早又去敲门,里面连应都没应。
风雪愈来愈大,把魔宫内的枯树压塌了几个枝桠。
山魈看见伏断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冷声让伥鬼送厚衣袍给水鹊。
即使小元君所在的偏殿有阵法所护,屋内温暖如春。
何况对方虽然修为低微,但好歹已经筑基,不畏风雪。
伏断叫了几个伥鬼和魔将出去,山魈猜测是有修真界的人,跨过边界前来寻找水鹊。
魔尊需要去解决这些麻烦。
山魈和旱魃不在此列,青尸倒是被点上了。
青尸擅长阵法,战斗力在魔将当中不够看,那么就说明对手没有太大威胁,也可能是伏断想要用罗网大阵慢慢折磨对方。
山魈正思索着。
随处一瞥,视野里出现一个木讷寡言的黝黑人影。
与其说是寡言,不如说是不具备说话的能力。
山魈目睹黝木接过伥鬼要送的衣袍,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偏殿的格栅门。
他疑惑,“怎么回事?”
魔尊没有叫上这个木头?
这木头认魔作父之后,由于身负复刻旁人的特殊法力,实力遇强则强,地位几乎称得上是第十三位魔将。
黝木呆头呆脑的,里面不应,他还在继续敲门。
等不到回应,脸上出现了大约能看出来是在思考的表情。
下一瞬,山魈眼睁睁看着他化形成了魔尊的模样。
山魈:“……”
魔尊要是见了,估计能撕碎他。
化了形的黝木,嘴巴开开合合,手上不停在敲门。
连连的敲门声太扰人,水鹊由内拉开门,见了满天鹅毛雪,先是怔了一下,才问:“找我做什么?”
伏断把他的传音玉符收缴了,水鹊还记着昨天的事情,嘟囔道:“我不会央求微生枞的,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有点儿受不了一直发疯的大魔头了,有本事就把小世界的剧情线全都弄崩塌,他们到时候同归于尽好了。
水鹊紧紧抿住唇。
黝木没法说话,闭着嘴巴,双手把衣袍递给水鹊。
他一时没有觉察出眼前不是真的伏断,赌气地把衣服推回去,“谁要穿你的旧衣服?”
黝木着急打起手势,想要表达这些还是没有人穿过的。
水鹊惊喜道:“阿黝?”
这个称呼触动了黝木,他转瞬从伏断的模样变回来。
高高大大的木头人。
见到了熟人,虽说如今的黝木不一定记得他了,水鹊还是高兴起来,小声道:“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他已经筑基辟谷了,按理来说应当可以不再进食,但这不意味着腹中空空的感受消失,只是筑基修士更能忍受这样饥饿感,并且不会因为不进五谷而饿死。
在有粮食能吃的情况下,水鹊不太想忍受这样的饥饿。
山魈从宫墙跃下,“你问他没用。”
山魈补充道:“他不会说话,也不用进食。”
水鹊看了看黝木,水泱泱的眼睛转向山魈。
山魈还记得昨天对方泪水汪汪的样子,一时间躲避了视线,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
他听到水鹊问,“那你知道哪里有吃食吗?”
山魈:“……膳房。”
通常修为高一些的魔族也不需要进食。
但是伥鬼需要。
伥鬼全是低阶魔族,因此驱使伥鬼做事,仅仅给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低阶魔族提供食物就足够了。
要想,在几近草木不生的荒凉魔域,有食物能吃已经相当不易。
幽都山有一小座峰头设了阵法,催生蔬果五谷,喂养伥鬼,即便从魔域土地长出来的蔬果,比之人间界和修真界的正常食物还是不够看。
水鹊随意地从黝木手中,接过一件银狐轻裘斗篷,披在身上。
他看向山魈,期待地问:“你能带我去膳房吗?”
山魈:“……随我来吧。”
膳房在魔宫边缘,主要是存放食物,灶台许久不用,皆蒙尘生灰了。
水鹊不解:“你们吃什么?”
膳房里真的堆满了各色蔬果五谷,但是灶台又是厚厚的一层灰。
山魈理所当然道:“我们不吃,伥鬼吃。”
似乎明白了水鹊疑惑的点在哪里,山魈说:“他们喜欢食物的原汁原味。”
意思是直接--
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就可以了吗?
水鹊瞠目结舌。
黝木再一次下意识地想要折断自己的手臂关节,用来给水鹊当做柴烧。
连忙拦住对方,水鹊道:“你要不还是去外面帮我捡柴吧?外面不是有很多枯枝吗?”
黝木消停了,听话地离开膳房,外面漫天风吹雪,雪地里确实有许多压塌的枯枝。
水鹊望着黝木的背景,问身侧的山魈:“好奇怪,为什么突然下雪了?”
他昨天来的时候分明连中秋也未至。
山魈挑眉:“你不知道?”
他将幽都山的道理告诉水鹊。
“幽都是魔尊的伴生山脉,景物与魔尊常年的心境有关,至于晴雨刮风下雪,则由近日的心情影响。”
水鹊知道前半句,还内心感慨过伏断真是相当阴暗的一个大魔头,因为幽都山全是红灯笼、黄纸飞,简直像是阴曹地府。
原来平素天气也和伏断的心情相挂钩。
他抬眼望了望天,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黑洞洞的夜,外加刮风下雪。
“脾气真差……”
水鹊嘀咕着。
不就是,让他扇了一巴掌?
明明是伏断先过分的。
水鹊怏怏不乐。
好吧,他当时用的力气确实大了一点点。
黝木捡柴回来。
他们三个站在膳房里,面面相觑。
山魈狐疑:“你不会做饭?”
水鹊满脸无辜,摇摇头。
山魈:“那你怎么长大的?我以为你们人修在筑基前都会做饭。”
水鹊不好意思,说道:“不用我做的。”
山魈:“……”
忘了对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宗主。
山魈和黝木也不会,他们没有这个需求。
山魈提议:“要不你还是等魔尊回来,他会。”
水鹊决然拒绝。
山魈不解地看着他撸起袖子准备下厨。
对于这小元君来说,不就是向魔尊撒个娇的事情?
稍微细声软语说点好话,魔尊估计三魂七魄全会飘起来。
到时候还不是给小元君当牛做马?
山魈看得通透。
水鹊不想和伏断主动服软,大魔头昨天太过分,完全惹到他了。
他干劲满满,将衣袖挽好,露出两节藕似的小臂。
【77帮我找一下美食制作视频!】水鹊说,【跟着视频做的话,肯定能成功的!】
他信心满满。
77号在他脑海中播放了好几个美食视频。
【就这个吧!】水鹊决定了,他念标题,【美味小松糕,蓬软得舍不得下嘴。】
做菜油烟大,只是蒸糕点的话,就很合适了。
水鹊只想吃点东西垫肚子而已,不指望能够做什么三菜一汤。
他从乱七八糟堆放的食材堆里,惊喜地发现竟然有糯米粉。
看来魔宫里应当也不是像山魈说的那样,直接将食物倒进嘴里嚼吧嚼吧,起码应当有魔族会简单的加工吧。
糯米粉、红糖、红枣……
不同的种类,有的还可以夹肉。
视频里说甚至可以自己选些别的加以装饰。
水鹊随手取了角落里隐隐蔫巴的绿色菜叶。
虽然没有认出来是什么,但是是绿色的就很健康,而且放久了再不吃会坏的。
山魈立在灶房里,无所适从,他平日里从来不靠近庖厨,自然在水鹊忙活起来的时候感到无处落脚。
而黝木就是个呆头呆脑,只会捡柴的木雕。
水鹊自己动手,将松糕放锅里准备蒸。
他坐在灶台前的小木凳上,用枯枝拨了拨里面的柴灰。
灶台有打火石,水鹊把细碎易燃的枯枝塞进灶膛,火石一打,小小的苗点起来。
就是火苗小,怎么塞柴好像也燃烧得不够大,还险些灭了。
他急忙用脚边撂着的中空毛竹筒,举起来对准灶膛里吹气。
一吹一堆灰。
水鹊连声咳嗽。
一转头,又吓一跳。
伏断总是不声不响。
水鹊抿唇,不说话,唇瓣被他压得更红。
白嫩脸上的一点灰,就极其显眼起来。
伏断定定盯了他一会儿,“……饿了?”
水鹊点头。
伏断转首,往灶膛里丢了个石子般的物什,灶膛里立刻燃起大火。
他站起来,不咸不淡地问:“做了什么?”
水鹊仰起脸回答他:“松糕。”
伏断手指伸前,水鹊下意识瑟缩合眼。
他这样的反应让伏断咬牙,“做什么?我又不会伤你。”
指腹一抹,擦走了水鹊脸颊的柴灰。
看了眼指腹的灰,伏断无意间,又想起昨日落到他掌心的泪珠。
他当时莫名感到,那一颗水珠灼烫到人心里去。
“昨天是我不好。”伏断俯首低眉,“你打也打了,总该消气了吧?”
水鹊用一根枯枝戳了戳火焰。
伏断接过他手中的活。
水鹊只好站起来,闷声商量:“那你放我回去吧。”
他看了昨日伏断的表现,知道怎样也是说不通如今的伏断了,那还不如先离开魔域,省得节外生枝,说不定还会让男主还有微生枞他们因为担心他跑过来。
然而叮当镯昨日方束上足踝。
伏断怎么可能放他回去?
他不仅不会放水鹊回去,伏断还要将那些前来的人一网打尽。
魔域如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那些修士敢来,他就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伏断薄凉眼中倒映着熊熊火光。
………
伏断:“……”
水鹊:“……”
两人看着锅中的烂摊子。
伏断挑眉,好笑道:“松糕?”
水鹊闷声不吭。
因为没有松糕格的模具,做的时候他是随手捏的,有几个还特意捏了小熊头的可爱形状。
水鹊视线往锅里一瞥,又不忍多看,覆落眼睫。
该如何形容?
像是来魔宫经过的泥塘,大费周章,从泥塘底下,捧出了沉淀发酵一百年的烂泥。
红糖染出棕色,蔫巴菜叶惨绿。
不是说是那种……蓬软舍不得下嘴的松糕吗?
水鹊在心中小声抱怨。
监察者安慰他:【起码做到舍不得下嘴了。】
水鹊:“……”
他闷闷不乐,干脆道:“不吃了,倒掉吧。”
“倒什么?”伏断拦住他,“岂不是浪费了?”
水鹊看向他。
伏断:“……我吃。行了吧?”
水鹊点头:“嗯嗯。”
伏断捻了一块儿,约摸能称之为块状,放入口中咀嚼。
水鹊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可能这个只是卖相不好呢?
伏断敛眸。
热的,软的。
倒也比他年少时吃的泔水要好得多了。
伏断再次嫉妒起眀冀。
若是换做是他该多好?
若是他少年时寄人篱下,也有这样一个小宗主……
水鹊那么善良,或许会看不过眼拉他一把,哪怕是走过时,垂落视线,好奇地瞥向他。
伏断也会自己从淤泥里挣扎着爬出来。
不大的力道扯了扯他衣袖,伏断回过神。
水鹊问:“怎么样?”
伏断:“虽然外面不太好看,但是里面也没熟。”
他给水鹊看,咬了一半血水流出的小块猪肉。
水鹊:“……别吃了,会吃坏的。”
天魔之体本就百毒不侵。
伏断半阖眼。
当年若是真有这样一个水鹊,就是让他天天吃这个也愿意。
锅里的松糕是不能吃了。
伏断下厨给水鹊做了三菜一汤。
做的全是家常菜。
或许和伏断的经历有关,他不会像微生枞那样精心做些什么糕点小圆子。
水鹊很是饱餐了一顿。
伏断一直看着他,目不交睫。
迅速而低声地问了句,“你喜欢眀冀什么?”
他声音压得太低,水鹊没有听清:“嗯?”
伏断移开视线,“没什么,说你唇角沾了油。”
………
山魈和黝木早在伏断进灶房时,被遣退离开。
没多久。
山魈立在檐下。
抬眼是雪后晴空,天地白茫茫一片。
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