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阳被拽得发懵, 反应过来立马一肘子打在了这人的肘臂处,那人闷哼一声失了力道,蔺阳刚要转身用膝盖顶上去, 这时那人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 “是我。”
蔺阳偏头就见綦漠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他刚要惊讶开口, 嘴巴就被刚才的大手捂住。
这时楼底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蔺阳眼睛转动一头问号, 綦漠捂着他的嘴巴,慢慢挪进了半开的柜子, 声音凑在他耳际一丝不漏地倒了进来, “有小偷,别出声。”
蔺阳眼睛睁大, 跟着綦漠放轻动作缩进柜子。綦漠见他没出声,松手合上了柜子。
逼仄狭窄的柜子虽然空无一物,但也很难容纳两个成年男性。何况刚才綦漠为了不出声,两人按照胸贴着背的姿势倒退进来,这时蔺阳像是坐在了綦漠的怀里。时不时他都能感受身后的人胸腔因着呼吸一上一下,带动着他后背跟着有规律地律动起来。
綦漠左手放在他的右侧髂骨处,修长的五指贴在裤腰处。
蔺阳往前不是,往后不是,压抑着不太平稳的呼吸, 学他小声说话, “为什么要躲?”
綦漠没听清,黑暗中偏头,嘴唇滑过蔺阳薄薄的耳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綦漠:“……”
是了, 刚才他洗完澡察觉有人在撬门,发现小偷不止一个, 一打多不划算。再加上手臂受了点伤,只好先发短信给保卫。更何况房子空荡荡,要真偷,也没什么值得偷。
可现在多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儿,照理说不该怕才对。
不对不对,自己是怕对方拿了刀|具等武器,万一两人都出事,他怕吴老妈子想不开。
“没什么可偷的,放心。”
声音喷在右边的耳背上,带着潮湿的热气化作一把无名的暗火,一路从耳际从上自下引燃。蔺阳抿紧唇线,蜷缩五指,偏过头往左侧。
隐蔽的空间里,綦漠身上若有若无的沐浴露散发出淡淡的玫瑰尾调,綦漠品味出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尴尬,他松开贴在少年身上的左手,身子想往后挪一挪。
这时楼下的两个小偷见屋子里确实没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边小声说话一边上楼,
“有钱人真特么装逼,买这么好的房子,连个好点的家具都不舍得买,傻逼吧。”
綦漠:“……”
“一直没见人过来,没准值钱的都放在保险柜里,去房间找找。”另一人脚步有些重,一步步像是踩在他们的心头上,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蔺阳动了动,后头突然轻‘嘶’了一下。
蔺阳不自觉回头,发觉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厘米。黑暗的视线里,唯有两人的眼睛亮得出奇,像静谧夜湖掉落的星光,俩人愣了下没移开眼。
綦漠觉得两人躲进柜子是个错误的决定。
少年的眼睛又大又亮,柔软微凉的发丝像是长了细小倒刺的鸦羽,勾着他的侧脸,丝丝痒意像蚂蚁爬过。
那刺痒的触觉还没来得及避开,像是火苗舔舐的烫人触觉自下而上,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綦漠终究偏了下头,忍着不耐,叹了口气,“祖宗,你往上边挪一挪。”
蔺阳一大半的精力都在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里,綦漠话一落,他才后知后觉对方的糗态。黑暗中,知觉和想象力越发灵敏,身体随着话落立马僵了起来。
身体闻言移动时,他才意识到刚才坐在了哪。
蔺阳红着脸不作声,似乎还要再度试探躲避某物时,若有似无的相贴和尝试,都像是在火苗之上掷下一把干柴,瞬间【蹭】地燥热起来。
綦漠遮住少年的眼睛,感知手心里蔺阳的眼睫毛一上一下扫动,心跳跟着一下一下律动。
不知为何,脑子里的所有思绪放空,所有的敏感点都集中在一处。
他的反应来得莫名其妙,甚至让人恼怒。
外头的脚步声哒哒正往两人所在的房间过来,听力绝佳的两人等到小偷推门时,才猛地同时定住身体。
然而綦漠现在却是煎熬在夹杂着隐秘欢愉的痛苦中,一截滑腻的颈就抵在他的鼻尖,身上的少年带着的稀簿烟气混杂好闻的皂香,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毛孔和神经。此刻现下,他脑海的欲望清晰到让人感觉到沉甸——
撕咬,摧残,毁灭。直至把滚烫的血肉含进腹腔,血融于血,肉融于肉,这样就不再念,不再想。
“这房间是空房吧?床上连被套都没有,一件家具都没看到。走吧。”
一人脚步慢慢远离。
俩人同时松了口气。
“这不还有个柜子吗?没准好东西都在这。”
脚步声近在咫尺,两人原本过快的心跳开始同频跳动。
【嘎吱——】
柜门拉开一条细缝,外头细碎的暗光打在少年的灰发上,
这时房屋外立马响起警铃!
“艹,有人报警了吗?”
【嘎吱】,柜子被重重合上。
“他么的还没开始找东西呢,快从后门翻走!这趟太特么赔本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变远,底下保安的叫喊声也变得有些朦胧了。
少年最快起身打开柜门冲了出去,脚步声逐渐远离了房门。
綦漠卸了浑身紧绷的力气,盖上不争气的某物,重重叹了口气。身上笼着的旖旎气息随着人走散尽,他也逐渐头脑清醒过来。
屋内没暖气,他打开窗冷静了几分钟后,恢复如常。
他回屋子换了一身衣服,拿着手机打算下楼找一找少年。这里不好打车,就算真被他吓到了,应该没办法跑多远。
等他下楼时,却发现黑暗中,少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到他下楼的响动抬头看他,又低下了头。
綦漠目光有些幽深。
少年垂首的动作又露出一截藕白的天鹅颈……在朦胧的夜色中,身影难辨性别。
他觉得自己对某个部位已经敏感到条件反射,这特么不是有病吗?
綦漠下楼打开了灯,坐在了稍微远离少年的位置。
“对不起。”
蔺阳循声抬起了头,两人相对又错开了眼神。
綦漠看向桌上多出来的烟盒,刚才没发现,现在屋子里倒是有一股子烟味。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就挺意外的,真没想到你会来我这。”见蔺阳重新抬头看他,他轻描淡写刚才发生的事,继续说道,“我报警了,小偷应该跑不了。你怎么样?又被吓到吗?”
蔺阳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喔,小孩儿被自己吓自闭了。
綦漠现在头疼万分,“你——”
“我困了。”
綦漠这时脑袋还算清醒,看了眼壁钟,发现是凌晨三点多了,怔怔道,“那你先去睡主卧吧,那里我刚放了一床新被子。”
蔺阳绕过他,路过时綦漠发现他的神情跟以往没什么分别。是了,大家都是男人,那东西有多不经碰,应该彼此熟知的。
看少年一步一步上楼消失在了拐角,綦漠尚未泯灭的良知立刻作响!
立马背身抓过手机,开始在网页查找起来——
[如果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起反应,这是什么原因?]
[病情分析:可能存在一定的心理障碍,建议您多运动,做一些有氧运动,譬如游泳、转呼啦圈……]
心理障碍?什么心理障碍?
靠不靠谱啊,有没有行医资格证书啊,话怎么还说一半?
但倒腾来倒腾去,他都没找到正确的答案。
于是打算寻求专业人士的意见。
【more:哥,最近遇上了点事,找你咨询下。】
【钟:?有事说事。】
綦漠倒是没想到这个点这人还没睡。
【more:嫂子不在?你还在工作?】
【钟:刚哄完睡了,他最近爱追剧,陪他追了几集,哭得不行。】
猝不及防一口狗粮塞进嘴里,綦漠默念自己是来找人家寻求帮助的,生生咽了下去。
【more:贵圈是怎么判断一个男的是gay的?】
【钟:?】
【钟:你一大直男问这个做什么?】
【钟:替谁问?】
这问题他最会了。
【more:我一朋友问的。】
【more:也是直男,就最近,老对一个男生起生|理反应,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钟:?】
【钟:那你俩都挺有病的。】
【钟:建议找个男科大夫。】
綦漠刚想还嘴怼回去,但一想现在有求于人,难免不占理。
【more:()】
【more:好久没登门拜访了,相信嫂子见了我一定很高兴。】
【钟:?】
【more:记得上次咱们喝酒到半夜,后面你懂的。】
【钟:。】
【钟:()还记得我是你boss吗?】
啧,那你还得靠我挣钱呢,但綦漠没再就这个无聊的话题探讨下去。
【more:说真的,这事也挺丢人的,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more:这不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想问问是怎么个事。】
那头没立刻回过来,綦漠无聊地开始翻看聊天记录,又去看了眼蔺阳的朋友圈,发现这人百年不发一条,连微信朋友圈背景都是他家猫。
就这么喜欢那只蠢猫?
翻着翻着又翻回浏览器,敲敲打打。
[如果对同性做了一件恶心],措辞不对,再来。
[如果对同性做了一件有些出格的事,应该怎么做来取得对方的谅解?]
[答:如果你是在啪啪啪的时候把你家小受弄哭了,请及时道歉并——]
綦漠:“……”,什么乱七八糟的!退退退!
翻来翻去,綦漠都没找到靠谱的答案。送礼物,道歉,让对方选择惩罚方式,哪样都很俗套,都不是很符合他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人设。
唉,綦漠觉得自己遇到了此生最为艰难的问题。
后头微信弹了条信息出来。
【钟:刚他醒了找我。】
【钟:啧,一刻都离不开我。】
綦漠:“……”,所以他大晚上为什么要找钟子期这个混蛋受虐。
【more:。】
【钟:很简单。】
【钟:如果你朋友对其他男人也这样,是。】
【钟:如果不是,一半概率。】
【more:有点儿复杂?】
【钟:啧,gay是个笼统的概念。如果你要详细专业定义,付费找知网。】
【钟:应该问,他喜不喜欢这个男生。】
綦漠:“……”,关键时刻怎么个个都是庸医。
【more:喔,那怎么判断这个朋友喜不喜欢这个男生?】
【钟:?】
【钟:忘了,你母胎solo。】
綦漠:“……”,冷静,他是你老板。
【钟:简单。】
【钟:滚一次床单。】
【钟:不够的话,就滚十次。】
綦漠:“……”,这特么才像是他认识的钟子期。
【more:()】
【more:老板您早点睡。】
【more:太晚睡对肾不好呢。】
【more:择日我必登门拜访,我也想嫂子了。】
【钟:?】
綦漠没再跟他扯犊子,关键时刻一个个不顶用。
开始打开论坛贴吧,寻找道歉礼物排行榜。
[哄女友道歉专用108式]
綦漠:“?”
退出,想了想又点进去。
[绝对不是标题党!兄弟,当你翻到此帖的时候,恭喜你终于找到可以挽救你下半辈子幸福的制胜法宝!]
綦漠:“……”
貌似有点偏题?再看。
[所以!重点来了,你要让她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体现你对她的重视!让对方一下子就get到你诚意满满的歉意。]
so?
[铛铛铛,**牌钻戒,男人一生只能订制一次的钻戒,把你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交给那个她——]
綦漠面无表情随手就是一个举报然后关掉。现在打广告都开始耍流氓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仅有的信任已经消失殆尽了。
**
第二天綦漠起了个大早,出去跑了一圈步回来,就发现少年一头炸毛地坐在沙发上,机械转头看他。
神情如常,似乎昨晚没发生拿档子事,“我饿了。”
綦漠二话不说进厨房,从冰箱找了几个鸡蛋,打算做两个中式三明治。
他一手打蛋,一手加葱花搅拌,不一会儿油锅热了起来,鸡蛋液洒下去,滋滋响起,他颠锅利落翻了个,关小火打算切午餐肉。
回身见少年睡眼朦胧,冷不丁出现在他后头。
“你——”
蔺阳吞了口口水,“好像要焦了。”
綦漠赶紧把火关了,把煎好的鸡蛋铲出来。让蔺阳去把冰箱的午餐肉取出来,“你知道怎么切嘛?”
蔺阳点头,拿着刀开始比划着落刀。
綦漠看了一眼,握刀姿势是对的,应该不会切到手,便拿吐司放在摊好的金黄蛋液饼上,沿着吐司将蛋饼裹好。
“我这样切可以嘛?”
綦漠看了眼,发现有些厚了,“你可以切薄一点。”
蔺阳嘟囔着嘴,有些不太高兴,“可是我想多吃点肉。”
綦漠:“……”,咳,他刚才,是在撒娇吗?
綦漠看了下裹好的蛋饼,又用余光看了下在认真改刀的少年。
喔,是错觉。
咳,但确实有点儿可爱。
綦漠放了几片生菜,余光见少年似乎皱了下眉,他拿起来一片,算了还是放一片,接过少年切好的——一大叠薄薄的午餐肉……
綦漠:“……”,唉,今早一个小时的步白跑了。
綦漠今天穿了一件蓝色条纹衬衫打底,他袖口沾到油锅,但他没管,把午餐肉倒进锅的边缘。
这时身后伸了只手过来,替他卷衣袖,綦漠刚要阻止,但小臂之上的白色绷带已经露出了一角。
“这是什么?”
听到少年的疑问,綦漠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给午餐肉翻个。
不在意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跟朋友出去不小心擦伤了,养几天就好,不耽误训练。”
少年没再出声,綦漠守着锅听了一阵儿,听到他走了出去。
透过玻璃橱柜的镜面,他看到少年绕过客厅,似乎上了二楼。
把午餐肉搁上去,再把吐司对折,早饭大功告成。
綦漠已经许久没给自己做早餐了,又或者说自从打职业以来,他就没见过中午以前的太阳。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人挑嘴也挑,以前兰姐总笑他事事龟毛挑剔,他们家估计要找个天仙一般的媳妇儿。
他把三明治放在餐桌上,抬头四周不见少年,正想喊一声,就见桌面上少年的手机正亮着光。
他原本没想着看,但界面太过熟悉,注目一看,发现是发帖人头像是昨晚打钻戒广告的帖主。
而少年搜的内容是——
[问:如何礼貌又不经意地让对方忘记尴尬?]
[答:满足对方一个小要求。简单但又是彼此之间从未做过的,譬如做一顿饭,买个小礼物,例如***牌……]
綦漠听到楼上蹬蹬蹬的脚步声,把餐盘重新端起来往餐厅走,估摸着少年走下楼梯,假装刚做好端出来。
“早饭好了。”
有些小朋友,似乎不用哄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