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宿醉，但方恒一觉睡起来却很舒服。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睡得前所未有地深，而且今天他没有工作，闹铃也没响。
要不是饿了，他一定可以再睡几个小时。
方恒在床头摸索手机，没有摸到。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是牧阳送他回来的，送回来之后……
是不是还帮他洗了澡？
手机应该放在裤子口袋里，但愿牧阳没有直接把他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他刚想起身去找，一抬头就看见了——手机就放在桌上，还插了充电线。
“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
在拿着手机走出卧室，看见餐桌上放着煮好的咖啡和吐司煎蛋时，这种想法更强烈了。
牧阳还给他留了张字条：
不好意思，昨晚一直拉你喝酒，让你喝多了。你换下来的衣服我都洗好了，裤子口袋里的东西我都放在你桌上了，只有一个手机一把钥匙。起来之后记得吃点早餐，我用百香果泡了点蜂蜜放在冰箱里，如果还很难受想吐，可以拿出来喝一点。
字条是用一张从笔记本撕下来的内页写的。
蓝色的钢笔字，规整的行楷，每一笔都落得恰到好处。
字条虽然已经看过了，但这笔字扔了可惜。
方恒回看了几遍，把纸条对折，收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他给牧阳发了个信息：我起来了，已经没事了，放心。而且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喝醉了还让你照顾我。
牧阳很快回他：没事就好！
这条回复格外简洁，又没有衍生出其他话题，方恒只好放下了手机。
牧阳这么早就出门了，估计是有活要干。
方恒没太在意这种细节。
市中心的一间甜品店里。
牧阳下单了两份杨枝甘露，在等待的过程中，打了两个哈欠。
有人推门进来，坐在了他对面。
“怎么一张死人脸，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陈茜把自己的大包小包都放到了牧阳坐着的沙发上，托着下巴打量他，“最近也没什么游戏值得你熬夜通宵吧。”
牧阳还在打哈欠，“我没通宵，我就是没睡着。”
俗称失眠。原因复杂。
“失眠？你还有失眠的时候？”
陈茜把一个纸袋拿给他，“你的Switch，还有卡带，我都放里面了，你看看有没有少的。我记性差，你记性比我还差，要不是搬家收拾东西，我都忘了借你的游戏机还没还。”
牧阳借着这个档口转移话题，“你的新工作怎么样？刚找到工作，游戏都不打了？”
“社畜的生活跟你们是不一样的。”陈茜细致陈述她的生活节奏，“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坐半小时地铁，再走一站路，到公司的时候正好八点半打卡。上午要开早会，列一列每天的工作，九点开始在微博小红书公众号上写内容、发内容，日常维护做完就到午休了，吃口饭刷会淘宝就该到下午了。先开个提案会，找找全网热点看有什么可以抄的段子，再开个商单创意会，想想怎么完成甲方爸爸的委托。四点之前整理5个方案给甲方，等六点的时候他们肯定毙掉了这几个方案，于是等三个小时，把备用的2个方案再发给他们。这时候他们也下班了，不会再盯着我给反馈了。下班七点又正好是晚高峰，时间很尴尬，不知道是在公司吃饭好，还是回去吃饭好……”
越说越停不下来。
牧阳把店员端过来的甜品赶紧放在她面前，希望她立刻摄取一点糖分。
“你们公司是做自媒体号是吧……”他拿着手机搜索，“你运营的号叫什么？”
“CPbot，专门嗑CP的号。”陈茜眼疾手快，在牧阳刚刚打开这个号主页时，就伸手给他点了个关注，“没事多给我转发评论点赞，有KPI指标的。”
牧阳没所谓地点了头。
但他感到了一点无奈，“你准备在这个公司干多久？这种自媒体公司，跟真正的媒体，不是一回事吧。”
“有工作就不错了，还挑呢……”陈茜一向是乐天派，“先在人家公司学习一段时间吧，要是学会了怎么运营自媒体，以后我就自己做一个号，要是做成了网红，不比当社畜强？”
“当网红又不是你的梦想。”牧阳一直记得，陈茜是他们班里成绩最好，最肯花时间在专业上的人，连周末都泡在图书馆里看书。
她学新闻，就是想当记者。
这大概是个不合时宜的话题，陈茜吃着甜品玩起了手机，把话题硬生生断在这。
周六中午，甜品店的生意不错，陆续坐满了人。
四周都是说八卦讲笑话的声音，他们这桌的沉默显得格外安静。
陈茜想打破沉默，发起了新话题，“你搬好房子了吗？”
牧阳刷着手机，“今天准备找找。”
他之前合租的室友就是陈茜，她找了新工作，所以要搬走。
“今天才找？”陈茜都惊了，“你这段时间都住酒店的？”
牧阳实话实说，“没有，住在朋友家里，是最近合作的老师，他人很好。”
这对陈茜来说是个新闻，“最近合作的老师？谁啊，没收你钱吗？你的免费住的？”
“当然没收钱，朋友之间帮个忙的事。”牧阳直说，“他叫方恒，你应该不认识。”
“认识啊，当然认识，我成为社畜前也是玩过游戏看过番的，这种二次元顶流我还能不认识？”陈茜很震惊，“你跟他都合作上了？”
“最近合作了一部剧。”牧阳调侃自己，“跟我合作真是委屈他了，评论里一堆说我配得烂的，连累他也不出彩。”
陈茜立刻说，“这有什么？好机会当然要抓住！演技差嘛，被骂两句是应该的，反正又不会换了你。”
牧阳没有说话。
“你回头多报两个学表演的课，提高一下业务能力。”她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跟你一起住呢，他不是有男朋友吗？”
“你知道他有男朋友？”牧阳想起了陆起哲，他还当方恒这段恋情是个人隐私，没想到人尽皆知。
陈茜敲桌子了，“朋友，你自己回想回想自己是什么专业的，人家是多出名的主持人，你不该认识吗？”
牧阳毫不心虚，“真不认识，我不看新闻。”
“你就说，你当时报新闻专业干嘛？浪费四年。”陈茜没脾气，但她居然没被带跑话题。她打开手机，从cpbot的微博后台里找到了一堆八卦，“看看，都是他们CP粉的推文，陆起哲X方恒，CP名叫这瞬永恒，据说他们很好嗑，毕竟是真情侣。”
“哦。”陈茜翻到了最新的投稿，“原来已经是BE文了。行吧，BE也有BE的美。”
牧阳在找房源的App上看中了两个差不多的，他问陈茜，“你一会有空吗？陪我去看看房。”
“可以啊。”陈茜没闲着，把关于方恒的投稿陆续点开看了几眼，问，“这个方恒要是没催你走，你不是可以慢慢找吗？”
“……还是早点搬吧，不方便。”牧阳想到了很多细节，“得共用一个浴室，换洗衣服都挂在一起，我担心他不自在。”
“嗯？”陈茜想的是，“我还当你是感觉跟他不熟，住在一起很尴尬呢。”
牧阳都不带一点犹豫，“这倒不会，方恒人很好，相处起来很舒服。”
嗯？……嗯嗯嗯？
“牧阳。”她突然在他跟前打了个响指，拿手指指他，“你有问题。”
她甚至没给牧阳说话的机会，“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你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跟方恒住怎么就不方便了？”
“你少来，我很久之前就说过我们一起住不方便，你当时还有男朋友，我再三说了不方便，是你非说无所谓。”但牧阳得承认，“我们从大一就认识了，天天泡在一块，你不一样。”
“我是不一样，而且我已经说了八百遍。”她指了指牧阳，又指了指自己，“女人和Gay，有生殖隔离。”
牧阳翻白眼。
“没关系，你现在还不理解，很快就能理解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这只是玩笑，陈茜翻了翻方恒的微博，只看见了一些官话、套话和无用的宣传转发，可见这人把个人生活和商业运作完全隔离开了，聪明得不得了，而且还有个谈了很多年前的前男友。
BE是BE了，BE文的结局指不定是前任变成了朱砂痣和白月光。
这种人，沾都不要沾。
陈茜一鼓作气，“我还是陪你找房子吧，你赶紧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