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的疼痛没发生,陆南卿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短袖,洗的甚至是有些干硬,隔着一层布料,结实的肌肉触感从传到手掌手臂以及肩膀。

  他被江屿铎给搂在怀里了。

  呼吸声就在头顶,鼻尖有淡淡的柠檬香,这味道他熟,是江屿铎惯用的肥皂味。

  不知怎么的,这会陆南卿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莫名且怪异的念头——安全感。

  可能是对方的体型还有力量让他出现这个错觉,就如船舶回到了港湾,亦如狂风巨浪中的巨石,风过山谷,山谷佁然不动。

  这种莫名的情绪没有由头,不待陆南卿多加思索,就听到江母话音响起:

  “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护南卿。”

  “小铎人很好,谢谢你了,不然有安全带估计南卿也会撞头。”陆母微笑道谢。

  “孩子们看来处的很不错,之前谁说两人是仇家来着,我看跟兄弟一样呢。”江父大嘴巴的笑道。

  江母拧了一把自家没心眼的老公的大腿,连连笑着补救道:“你听的都是什么风言风语,两人只在商场上是对手,那叫惺惺相惜!”

  “对!惺惺相惜!跟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对决一样。”江父附和说。

  这会,陆南卿从江屿铎怀中抽开,他整理了下衣服,江屿铎也终于有个正形的往旁边挪坐了,咧着牙道:“我跟陆南卿以前确实没什么深入交流,但如今我们相处的超级好,简直相知恨晚。”

  大人们都笑了,陆南卿也只能面上微笑装应承,实则心说:真是厚颜无耻。

  车子走的自驾游山道,但要到山顶还需步行小半个山头,江母提议坐索道上去,陆南卿扭头看着江屿铎问:“得走多久?”

  “半个小时吧。”江屿铎不明所以的回答。

  “等等,你不会……”江屿铎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但话没说完,陆南卿就开口:

  “爸妈,叔叔阿姨,我走上去。”

  “不行。”四个大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陆母:“爬山太累,你还很虚弱。”

  江母:“是啊,不能出半分差错,反正索道可以直达。”

  陆父:“听你妈的吧。”

  江父:“听阿姨的话啊孩子。”

  陆南卿抬头看着山顶处云烟袅袅,又看向石阶,向前走了两步,结果手臂被抓住。

  “你真要走上去?”江屿铎问。

  陆南卿点点头,对着他爸妈他们说:“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可以爬慢一点。”

  陆母要说什么,而陆南卿又道:“这段走上去更有诚意。”

  江屿铎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但不好直接揶揄人,含蓄的说:“我以为你是要锻炼身体,没想到为了诚意。”

  “诚意这个东西心中有就行了,大师又看不到你是走上去的。”

  这话在理,大人们点头称赞。

  陆南卿用另一只手拿开握着自己手臂的江屿铎的手,道:“那我就当锻炼身体。”

  说完他又迈步上前,缓缓且坚定的走着。

  江屿铎长腿三个台阶的一迈,还不忘回头说道:“妈,你跟陆阿姨都是穿的高跟鞋,你们坐索道吧,我陪陆南卿上去,放心,绝对把人给安全带到。”

  “我和你俩孩子一起。”江父说。

  “不用了爸,你跟陆叔叔照顾好两位女士就行了。”江屿铎很有男子气概的道。

  说这话的功夫,原本被追上的陆南卿又上了五个台阶,他站定歇会,平缓气息,转身挥了挥手道:“我不是逞强,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有事会联系你们的,请放心。”

  下面的四位大人见陆南卿一口气上了好几层台阶还面不改色,语气也平稳,于是没那么担心了,再看向江屿铎,仅仅两步便追了上去。

  “山顶见!今天刚好是周六,索道还要排队,别一会我们先到了!”江屿铎亦挥手笑说。

  两位爸爸想跟上去的,但看儿子们没有一丝要等他们的意思,而江屿铎故意落后陆南卿一个台阶,同时还伸手在陆南卿后方虚虚护着,这幅保护架势让他俩最终放弃同行。

  “南卿的身体比我想的还要健康。”陆父叹道。

  “健康好啊,走路上山就当锻炼了,回头再多找些医生给他检查。”江父说。

  陆母本想的是脱鞋也要一起爬的,可自家儿子昂首健步,真真没有半分虚浮,最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索道那边。

  爬到了一个小平坡,江屿铎回头看去,发现底下已经没人了,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他拿出来看,是他妈发来的:

  [照顾好南卿,他摔你垫背,总之要让他安全!]

  江屿铎看着这句无情的话嘴角抽了抽,心说:我别真是捡来的,居然让我给陆南卿当人肉垫……

  陆南卿也停下了,走了已经有五六分钟,他这会轻轻喘气,抬头看着上方,继续前进。

  “你能行吗?”江屿铎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是看陆南卿停他才停的,但没想到陆南卿这么快又继续爬了。

  陆南卿没回答他的话,走两步歇一秒,江屿铎只得跟着,继续絮絮叨叨:

  “现在回去坐索道还来得及,我爸妈他们估计在排队。”

  “你说你要这诚心干什么,不是说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你还信诚心求佛?”

  “欸,路的百分之九十五你都坐车上来的,最后这百分之五装啥样子……”

  陆南卿仍然是没理他,自己一步一步,本来还能抬头看上方,此刻只能低着头看脚下,双手撑在大腿上。

  “你……”江屿铎见人弯腰停住,怕人倒后面去于是伸手搂着他的腰,刚说一个字呢,就看到陆南卿耳尖红的像能滴血,吓得他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原本陆南卿脸色因生病是格外的苍白无力,但经过十来分钟的爬山,血液运动加快,他的脸颊已经充斥着粉色。

  没错,是粉色,不是坨红。

  江屿铎觉得这是因为陆南卿气血不足,所以血管颜色连红色都没有,要么就是红耳朵尖去了。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颜,黑色碎发微分,皮肤白皙细腻中透着粉,江屿铎联想到他看过的春日的樱花,就是这般场景。

  “我背着你。”江屿铎说。

  陆南卿摇了摇头,那会他是不想说话,此刻是说不出来话,不过力气还有些,缓缓能继续,他应该已经爬了一半了,马上就能到山顶。

  见人犟的跟头牛样的还要继续走,明明自己都撑不住了,江屿铎有些气的直接一把将人给扛在肩膀上,就这么大步跨越上台阶。

  陡然的重心偏移跟视角转换,陆南卿心中一惊,他看着石阶下方,有些恐高症犯了,连连拍打着江屿铎的后背,大喘气道:“放……放下!放我下……去!”

  江屿铎也学他不理人,几步就已经到了第二个小坡,然后才将人给放在地上。

  蓦然着地,陆南卿脚步不稳,江屿铎眼疾手快的扶着他,陆南卿跌进他的怀中。

  “你看你,站都站不住,还说要自己走?”江屿铎没好气道。

  “你做了几圈的过山车,下来不会脚软?”陆南卿没立马起开,维持靠在江屿铎怀里的姿势,缓着劲的虚弱说道。

  “过山车怎么能跟这比。”江屿铎反驳,还好几圈,这是一个概念吗?

  “……你,不是晕高吧。”江屿铎忽然又道。

  也只能这么解释,毕竟他一米九多扛着人走在陡峭的石阶上,陆南卿下来直接要晕倒实在是说不过去。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江屿铎就这么搂着人站着,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爽,他低头看着闭着眼睛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陆南卿,额前碎发微动。

  很乖,也很脆弱,他被当成了全部“依靠”。

  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呢,江屿铎语文不太好,就觉得一个成语特别贴切——

  小鸟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