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木将背篓放下，去一根出来递给他，“自己瞧，硬不硬。”
何大树这个憨子接过，用手掰了一下，断成两截，笑呵呵道：“不硬，还有汁液。”
他手粘上了些，他将山药放回背篓，不一会儿察觉手有些瘙痒，便不停挠痒痒。
何大林见着，道：“你是不是碰到山药黏液了？快去洗下手！粘上那东西会让人感到瘙痒。”
大树媳妇听闻将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来，催促丈夫道：“你快去洗下手啊，瞎碰什么！”
何大树悻悻然转身向院中的水缸走去，弯身取水冲手。
他娘背着背篓，背篓里装满猪草，从外边回来，见何大树一个劲在洗手，水一瓢瓢地倒。
她心疼道：“这是怎么了？手是有多脏，费这么多水洗！”
水还是他挑回来的。
何大树委屈，“娘！我碰到了山药的黏液，皮肤痒！二哥说要用水洗。”
他娘何李氏瞥了一眼他，也不再多说这事，“呐，等会拿下猪食去喂猪。”
她将猪草放到何大树脚下。
何李氏迈着小碎步向堂屋的两个儿子走去。
何大木将背篓抬进堂屋，刚跨出门，便见他娘回来了，“娘。”
何大林紧跟他后头出来，也唤了声，“娘，您回来了啊。”
“我瞧瞧看，你两兄弟今儿都挖了些什么回来。”
“这东西该要怎么烧？”
何大木道：“去皮煮汤吃，咱们昨儿不是剩下些只猪脚没卖嘛，要不剁些今儿一块煮？”
何李氏第一次见这东西，也不懂如何做，点头，“那等会让你夫郎做吧，你们懂这东西。”
何大木应道：“好，等夫郎回来，我转告他。”
村尾篱笆院子。
林清玖正在扑哧扑哧地拉着麻绳从井里打水上来，井边放着个装了小白菜的木盆。
他见已申时，便放下针线，准备先清洗好蔬菜，等许颢瑞回来就可以直接烧菜。
井水冬暖夏凉，这会儿天色还大亮温度也还没下降，用井水洗菜再适合不过。
他刚够到吊桶还未来得及将水倒进木盆，便听到院外许颢瑞喊他的声音，他想也不想将好不容易够到的吊桶松开。
林清玖高兴地跑去开门。
井水哗啦啦倾泻而下，吊桶直线下坠，在水中沉浮几许，最终荡漾在水面。
“阿瑞，你回来啦！”林清玖快速抽出门闩，为许颢瑞开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嗯。”许颢瑞听见他欢快的声音，眼中染上些许笑意，挑着山药和木柴，跨入院中，也不忘回复他。
林清玖想上前帮忙，但看着许颢瑞挑着的东西，没有他能帮忙的，只好跟在他身后。
等许颢瑞把东西都放下，他总算找到可以为许颢瑞做的事情，给他递上一碗温开水。
“阿瑞，累不累？休息一下吧。”
许颢瑞接过水，一口气喝完，“不累，等会再休息，我先把山药放到地窖里。”
他把碗递给林清玖，先把麻袋扛进地窖，再回来把背篓抬进去。
林清玖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他来回搬动，他想帮忙可是阿瑞用不着他。
林清玖丧气。
许颢瑞从地窖出来，走到井口取水洗手，见一旁装着小白菜的木盆，顺手打了一桶水上来，将木盆蓄满。
林清玖连忙将碗放好，哒哒哒跑过去。
“阿瑞，你去坐着休息会，饿不饿？早上的烙饼还剩两张，搁在锅里，先拿来垫垫肚子。”
他边洗菜，边对许颢瑞说。
“饭我已经在蒸了，菜马上就洗好。”
许颢瑞见清哥儿生怕他饿着似的，风风火火急着清洗小白菜。
他无奈温声道：“清哥儿，不着急，我现在还不饿，今儿带上山的烙饼顶饿。”
今早上午八点上的山，林清玖给他塞了五张加了鸡蛋和肉碎的大烙饼，一张有二两重，也就是一百克，五张就是一斤，他又将两升容量水袋的水喝完，到现在也才下午三点多。
尽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吃完这些东西胃也消化不了那么快。
清哥儿可真高估他了。
林清玖从低头洗菜的动作间抬头看向他，半信道，“真的还不饿吗？”
许颢瑞蹲在他身旁，“真不饿，所以你不用着急。”
“清哥儿，今儿在家都干些什么呢？”许颢瑞关心问。
林清玖见他说不饿，也就放慢速度，和他分享在家都做了何事。
“今儿你走后，我给菜浇了水，这样你回来就可以不用浇了。”
“嗯，清哥儿真贴心。”
“然后我就开始绣从云衫坊那拿回来的帕子和荷包，我都绣完了！”
“清哥儿真棒！怎么这么快就做完了？”许颢瑞惊叹他的速度。
“额，我绣着好几个时辰。”
“清哥儿。”许颢瑞闻言低下声音稍带严肃。
“以后不许这样，针线活本就费眼睛，你还不注意休息，你可知长此以往会.....患眼疾，到时候我离你稍远一些，你都要认不出我来。”
刚想说近视，可想到林清玖可能听不懂近视是何物，就换了个词。
“啊，这么严重吗？，我，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阿瑞，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记住就好，那清哥儿午饭用了什么？”
“就，就今儿剩下的烙饼......”
林清玖声音越来越小，许颢瑞临走前叮嘱过他要他好好吃饭，但他没做到。
许颢瑞叹息。
林清玖甩了甩手上的水，抱住许颢瑞的胳膊，软声解释道：“阿瑞，我知道错了，我一时忘了时辰，就只好将就着吃些烙饼，我下次不会的了。”
许颢瑞看着眼前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没了脾气，“以后好好吃饭，烙饼干，可以煮些米粥一起喝。”
林清玖笑道：“我记住了。”
*
“何大夫，你能瞧出来这物是什么吗？”
“老夫先瞧瞧，村长是从哪儿得来的？”
“昨儿家里的小子在村尾许家饭桌上见着，听许小子说从山上挖的，今儿我家穆儿就和他一块上山挖了回来。”
“许颢瑞？”
“没错，就是他从山上发现挖回来的，听说口感软糯，有健脾养胃的功效，遂过来寻你瞧瞧，不知真假？”
何大夫捻着胡须，蹙眉摇头，“老夫实在是没见过这物，但依老夫多年经验可以判断，这物确实能入口为食，村长大可放心吃。”
村长略有失望，“好，多谢何大夫，我先就告辞了。”
他拿着山药返回，原以为真能确认有健脾养胃功效......
何新站在院门口张望，突然眼前一亮，“爹，您回来啦，快，可以用饭了。”
饭桌上，一大盆骨头山药汤，一盘水煮青菜，以及粗粮窝头和稀粥。
一家九口人，其中三个小孩儿，围着桌坐等村长回来。
村长一进堂屋，除了最小的孩儿，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让村长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嗳，你们都吃啊，别等我。”
何新迅速坐到自己位子上，“我吃咯。”
他直接抄起碗喝肉汤，倒不是因为有新奇的食物，而是难得沾点荤。
直到汤喝光，他才夹起山药，“嘶，烫口，嗯真好吃。”看向他媳妇。
何新媳妇还在喂身体不好已有四岁的儿子，小孩瞧着小小个看着二三岁，脸色蜡黄，食欲不振的模样。
何新媳妇看着怎么哄都不愿进食的儿子，眼眶微红强忍泪水，瞧见丈夫只顾着吃，蓄满泪水的眼睛，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她无声地抬手用手背蹭掉泪水。
何新连忙安慰，“别哭别哭，小三儿这事急不来，你先吃饭吧哈。”
这个年代孩子容易夭折，不是他冷漠，儿子这幅模样已经有四年，他都已经做好心里准备......
陈青瞧着也不是滋味，安慰地拍了拍弟媳的肩头，“弟媳别哭了，三小子不想吃米糊糊，你要不要让他试试山药？”
何新立刻应道，“对，嫂子说得不错。”
他直接拿来小碗，用竹勺子捞了几块山药，放到儿子面前，轻声哄道：“三儿乖，你看两个哥哥吃得多香，这次你碗里的吃食和哥哥的是一样的，你吃一口好不好？”
小孩转头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哥哥们脑袋都埋到碗里了，吧唧吧唧地吃着，又转回头看向自己的小碗，看了看娘亲，他才抱起碗，用小木勺子挖了一小块，慢吞吞地塞进嘴里。
接着一口一口吃完碗中的山药，就没再动口了。
一家人都眼含欣喜，这是个好迹象，肯吃就好！
*
篱笆院子，饭桌上，猪大骨炖山药，清炒小白菜，糖醋排骨，加上浓香粒粒分明的白米饭。
如果有外人见到，定会难以置信，这真是农家的日常饭菜吗？实在是丰盛至极。
许颢瑞只要有条件就绝不会委屈自己吃些不好的，当然他也绝不会铺张浪费。
林清玖这段时间被许颢瑞养刁了嘴，已经习惯几乎顿顿白米饭桌不离肉。
“阿瑞，你还是教教我烧菜吧。”林清玖咬着筷子，恳求道。
许颢瑞颔首，“只要你想学。”
“想呀想呀，你做菜这么好吃，我要是学会了，也能给你烧菜了。”
他忘了先前自己才说不感兴趣，如今又改了口。
许颢瑞看了他一眼，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打断他的幻想，“好好吃饭。”
林清玖吐了吐舌头，阿瑞越来越老成了。
夜间起风，温度骤降。
林清玖哆嗦着身子走出澡间，嘟囔，“洗完澡好冷，好想泡热水。”
许颢瑞坐在灶口，拿来个瓦盆把灶里火红的燃炭装起，招手让林清玖过来烤火。
林清玖将木桶递给他，就坐在瓦盆边取暖。
许颢瑞连提了两桶热水进去倒进澡间的圆木桶里，放下帘子。
暖和。
林清玖烤了碳，满意地眯起眼。
瓦盆的燃碳努力散发热气，给正在烤火的美人儿驱寒。
片刻许颢瑞出来，提着油灯拿了一瓢水将碳浇灭，牵着清哥儿温软的手回房。
厨房在他们走出后，瞬间被黑暗吞噬。
“阿瑞~”
“别闹，听话睡觉，今儿我累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