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苏小舟愕然失神。

  单尘微愣了会,眼里露出柔光,唇角也微微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目光款款落在穆平安身上。

  果然,他就知道,穆兄绝非凡俗。

  应禅等人则是更是各有各的表情, 饶是他们千思万想, 也没想过穆平安少谷主失去的修为, 竟是聚灵境九重。

  十五岁的凡蜕境第九重,他们还可以说可惜了。

  十五岁的聚灵境九重, 他们突然间无法评价。

  那已经不是赞赏与惋惜能够蔽之的,那是望而生畏与不可想象。

  此等高超的修为, 几乎无与伦比的天赋,竟在朝夕间失去, 这便是他们的少谷主么,再想到穆平安少谷主平日里的乐观旷达,他们不由有种心脏抽搐之感。

  这件事, 赵玉树很早之前早就想说了, 穆平安失去修为之前,聚灵境第九境!

  就是这人,他不只长得好看,还天资聪颖, 战技绝伦,为人谦和, 举止文雅, 待人以诚……是他生平所见之最。

  那个时候的穆平安小小年纪,就有种淡泊宁静的气质, 给人一种高深莫测却平等视人之感,那种气度和如今的穆平安几乎一模一样。

  由于太过惊艳,以至铭记至今,无法忘怀。

  所以,哪怕现在穆平安没了昔日的修为,赵玉树看他依旧如看神人。

  他既为穆平安扼腕惋惜,为他心痛,更敬佩他的淡然如水……

  像这样的人,就算一时失足败给司徒汜,他也还是那个不可胜。

  场上,司徒汜见穆平安避得轻巧,目光越发冰寒,战斗中,他的情绪并未挑起半分,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右手长鞭呼啸,司徒汜左手捏诀,同时火龙跃出双手,与长鞭成左右联合之势,犹如两条交合旋转的长蛇,朝着穆平安攻杀而去!

  一条火焰蒸腾,触之必灼伤,另一道长鞭机关张开,尖刺如荆棘,触之必然皮开肉绽。

  观战众人几乎都快嗅到碎肉被炙烤处的焦糊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穆平安侧向一旁,避开火蛇,手中镰刀正对上那条尖刺毕现的刺鞭,刺鞭缠上镰刀,缠上好几圈。

  那长鞭鞭头从他面门处划过,凛然劲气便划开了他的皮肤,细腻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血痕张牙舞爪地顺着脸颊滑落至嘴角,乃至下颚。

  “别啊……”观战场上不少女弟子发出一阵惊呼,继而恼怒。

  “这个叫司徒的是不是有毛病,嫉妒人家长得好,所以特意给人破相吗!”

  “自己长得歪瓜裂枣的,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打人不打脸不知道么!”

  司徒汜听了面红耳赤,他模样阴柔俊秀,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拿他的长相说事。

  “说实在的,没修为不行吗,没修为但能过考核,不是更了不起么!”

  “以这人的样貌,若是外出任务,我也可以保护他啊,只要他愿意……”

  司徒汜险些一口血。

  你们既然这么向着他,战之前怎么不说呢!

  不就是在那张脸上划破了一点点小皮吗,也没受多重的伤吧,至于这般群起而攻!?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听得诸多男修们不由暗自期待。

  也不知道将来他们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待遇,以他们同样不俗的容颜……

  出于礼貌,不少心思深沉的男女弟子倒是没有狠狠唾弃司徒汜。

  这小子虽然模样差了点,修为差了点,但人家背后有家族啊,谁不知道伏国皇城司徒一族!

  穆平安谨慎地招架司徒汜的招数,半点不敢分心,因此并未听到周围人谈话的准确内容,他避开了火龙的功伐,镰刀卷上了长鞭。

  “找死!”司徒汜一手捏诀,火龙沿着法器长鞭朝着穆平安而去,他猛地一拽。

  “咦……”穆平安心头生疑。

  他的镰刀分明被绞住了,但他手腕上丝毫没感受到巨大的拉扯力或阻力。

  然后他手握镰刀刀柄,轻轻一旋转。

  司徒汜胀红了脸,额上青筋直冒,像是使尽浑身解数,火龙如长蛇沿着法器长鞭,瞬息便要来到穆平安眼前。

  此时此刻,若不扔掉镰刀,穆平安便会被火蛇吞噬!

  穆平安发誓他紧握镰刀的手只是轻轻一动。

  咔地一声,一块金属碎片蹦到眼前。

  穆平安侧过头避开,三根碎发被削断,在他眼前飘了出去。

  与此同时,嘭地一声巨响,他手上的拉扯力瞬间消失无踪。

  火蛇行之一半,便在空中猛然炸开来。

  用力过猛的司徒汜猛地后退三四步,惊悚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穆平安后退了半步后站稳,不由看了眼自己手中完好无损的镰刀。

  司徒汜呼吸凝滞地盯着手中仅剩一半的长鞭。

  场上响起了一阵不可置信的呼喊。

  “怎么回事!?”

  “天啦,我看中的他要赢了?”

  “长鞭材质这么差的吗,看起来还挺繁复,我还以为工艺十分精湛呢。”

  司徒汜怒急攻心,喉间腥甜。

  这长鞭乃是集家族底蕴打造而成,是沧琅县司徒家祝贺他通过考核,赠给他的秘宝,说是让他去了飞鹤门,有此物傍身,也不至于被其他大城大世家弟子手中法器比下去。

  可现在,长鞭断了。

  竟然就这么断了。

  场上尖叫声不绝于耳。

  迥然不同的战况令场下看客叹为观止。

  “那镰刀是什么材质!?竟然如此锋利,还是那长鞭只是看起来不俗,实则十分普通。”

  “但长鞭能够在凡蜕第五境的御火诀上完好无损,能承载火龙,怎么都差不到哪儿去!”

  苏小舟等人才从穆平安曾是聚灵境九重修为的震惊中回过神。

  便为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少谷主……深藏不露啊。”应禅道,不只修为是,手中法宝也是。

  “那把镰刀……”单尘注视着穆平安脸上的血痕只觉十分刺眼,他的目光艰难地从伤痕上移开,落到那把镰刀上,穆兄回去后只带了两把利器,这是其中一把。

  威力惊人。

  方才少谷主被长鞭卷起的那一瞬间,景灏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谁能想到,看似普通的镰刀,竟削断了法器长鞭!

  一旁的金盈玉屏住的呼吸总算畅通,悄悄舒了一口气。

  苏小舟也是为穆平安额头被划伤而恼怒的女修之一,此刻见他胜了一筹,也没有特别高兴。

  王若锦难以置信道:“他没有灵力,这是什么材质的镰刀,竟然连法器都能弄断!”

  苏小舟不耐烦地道:“管他什么材质,管用就行。”

  赵玉树道:“这不是他当初上山时手里拿的采蘑菇的镰刀吗?起初被困在无影阵里的时候,我还摸过,似乎只是凡铁啊。”

  “但莫名坚不可摧!”甚至无所不破。

  赵语欢双手握拳,双目熠熠生辉,恨不得为之拍手叫好,她就知道有本事教她修行的穆平安,非同一般!

  耆敬仁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负手很是随意地看着场上的战斗。

  应禅见了他老人家,见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是说少谷主若有性命之虞,怎么这么多年每逢喝醉必反复念叨“不知少谷主可安好”、“有生之年能否再见到少谷主”的他老人家没阻止。

  ……看来是白担心了。

  穆平安手中镰刀一展,他才发现这镰刀不只能削断有形的长鞭法器,甚至能切断无形的火龙!

  “为什么!”司徒汜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一般,汗珠顺着结成一绺绺的额发上滴落。

  仅剩一半的长鞭及地,穆平安一跃而起。

  反复来回五轮后,穆平安在空中翻转,手触及地面,捡起一枚长鞭碎片。

  司徒汜催动灵力,灵火旋绕他周身,使得他形同火球般,掠向穆平安,空气被炙烤得失去水汽,穆平安避开火焰,踏空而行,反手一记长鞭碎片。

  那普普通通的长鞭碎片似乎只是被随手一扔,却刚刚好在司徒汜转向的瞬间,穿过了爆涌的灵火间隙,划过司徒汜脸颊,击中他的鼻翼。

  长鞭碎片沉铁被他越体而出的灵力震成两节,两行鼻血也紧跟着流了出来。

  司徒汜狼狈不堪。

  而这次他受伤了,也伤了面部。

  “干得好!”场上看客惊呼,其中女子居多,“就该有来有往。”

  “报应,居然划伤人家的脸,这下自己也破相了吧。”

  司徒汜气得不能自已,全撒在穆平安身上,奈何急则破绽百出。

  穆平安莫名占据了上风。

  他原以为他会因为持久的战斗而体力不支,但不知为何,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能是云雀在吸纳天地灵气,为他助力?

  司徒汜大量耗费灵力,反复击空,以至于灵力消耗过快,体力耗费得更加严重。

  一刻钟过去了,司徒汜大口喘气,额上大汗淋漓。

  穆平安一派轻松写意,他原以为体力耗尽的会是他,所以打算见好就收的,但莫名的他觉得司徒汜身法太慢,破绽太多。

  若非他和司徒汜关系不好,他都要怀疑是对方故意让他。

  穆平安琢磨着,这可能是因为对方着急在短时间内突破凡蜕第五境,基础不够扎实,修习的法决不够多,战斗经验也不太足的缘故。

  “你是什么!”司徒汜嗓音沙哑。

  “啊?”穆平安不解。

  “你是什么玩意!为什么你……”

  司徒汜猛然一挥,最后的灵力越体而出,他是金属性体质,灵力泛着金光,落于地面,化作一道金色八卦盘。

  司徒家身着八卦黑白袍,事实上对八卦阵法也有一定造诣,只是造诣较浅,远不及本家。

  司徒汜知道穆平安懂些许阵法,原本不打算动用这道底牌。

  可实在是太憋屈了!若是败在没有修为的人手中,他今后再难抬头。

  不如趁此机会,显露自己有布阵之能!

  司徒汜借用灵力,隔空布阵,一点点宛如棋子般的灵子悬空而定,一道道金光折射而出,数面光壁将穆平安困在其中。

  “阵法!”

  场上一阵骚动,总算对这人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位废物似的凡蜕第五境小修士,竟然会布阵!”男修们按捺不住。

  “如果都布阵了,还拿不下一个没修为的人……”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穆平安目光极快地流转,“此阵错乱了方位。”

  “震巽方移,离火为生门。”

  穆平安脑中迅速浮现解法,而他的身体反应更快。

  几乎是阵法锁住他身体的瞬间,他的双脚已经顺着震巽方向移动,一脚踏在离火方位。

  锁魂阵堪堪成型,穆平安脚下迅速一转,自离火方位,闪出八卦阵。

  四下之人顿时一滞,半晌回过神来,道:“还以为多厉害的阵法,就这?”

  “我真是没见过这么废的,不会布阵就别布,这怕是都没成型吧,真给凡蜕第五境修士丢脸。”

  不懂阵法的人嘲笑的声音灌入司徒汜耳中,如锥刺心。

  “原来这就是初级太极锁灵阵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穆平安站在阵外感叹道。

  当初看阵法图册的时候,关于阵法和解法,他在脑中想象过无数遍,这还是头一次亲身实践。

  听在场难得懂阵法的穆平安如是说,而剩下的人都在嘲笑,司徒汜终是被刺激得喉间腥甜,他勉力压下鲜血,脸色苍白。

  此阵,他和堂叔较量过,被家主称赞过,引得老祖出关。

  换做凡蜕第六境修士,都会被锁魂阵困入其中,但偏偏穆平安懂阵法,他不只懂阵法,他还能破!

  “真是好险。”一件衣袍五块灵石呢。

  穆平安撩起衣摆,幸好衣角没被烧焦。

  司徒汜脸色苍白,布阵消耗了太多灵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穆平安的镰刀刀刃。

  不敢相信自己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的魂力越体而出,一股巨大的魂威朝着穆平安当头劈下,穆平安抬手擦汗,镰刀朝上。

  司徒汜只觉自己的魂威触及那镰刀刀刃时,犹如布料般被劈成两半,无法触及穆平安分毫。

  而对方镰刀一挥之下,刀刃所过之处,魂力被撕裂。

  司徒汜顿时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穆平安没想到自己的镰刀连魂威都能划破,再继续战下去,观战的长老们都要看出端倪了,搞不好到时候他的镰刀会被各种传看,甚至借用,麻烦至极。

  主要是除了这把镰刀,他就没有别的趁手的工具,所带的锉刀用来雕刻东西还好,战斗是笑话。

  穆平安装作十分淡定的样子,对司徒汜道:“此战,你若是赢了,也不会有人称赞,甚至不会被记得,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战。”

  穆平安的语气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薄凉:“只是凡蜕第五境,赢了一个没有修为的人而已。”

  司徒汜苦笑,问题是,他赢得了吗。

  穆平安道:“而若是我赢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在如此看重修为的飞鹤门立足呢?”

  “连执事都会因为‘无能’,遭到其他执事的排挤和冷待,你觉得你会比执事的待遇好么?”

  司徒汜趁势进攻,心下难以置信,穆平安居然留有余力来跟他絮叨这些。

  难不成这一战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吗!

  所以——这是在对他下最后通牒?

  司徒汜痛彻心扉。

  沧琅县司徒家举全家之力,助他来的飞鹤门,结果他一来就成了飞鹤门的笑话。

  他引以为傲的阵法,被穆平安的瞬间破阵。

  他原本还想借着阵法师之名给自己找回脸面,结果是徒劳。

  “你想怎么样?”司徒汜嗓音喑哑。

  那把镰刀能斩断玄器长鞭,还能够划破魂威,无论有形无形,都无所不破。

  他屡次想从穆平安手上抢过来,却被对方手中那把原先属于他的匕首格挡。

  ——对方明确了他想抢镰刀的意图,对抗他更加轻松写意。

  这种战法和司徒汜以前经历的战斗全都不一样。

  他的破绽全被对方洞悉,对方轻描淡写的动作却完美无缺——就算有破绽也都在他触不到的地方。

  但是没修为的人对上凡蜕第五境的自己,哪里存在什么真正的轻松写意。

  只有预判了预判的预判。

  比如那枚长鞭碎片,能在充斥着两人间的灵力攻击中,一击正中他的鼻梁。

  说明所有的攻击招数、攻击轨迹都被对方堪破了!

  他的自信,便是从那一刻开始逐渐瓦解的。

  被战败了不可怕。

  道心被碎才可怕。

  “平局吧。”穆平安觉得再拖下去对自己不利,他能战成这般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我不想赢你,也不想败给你。”

  “呵……我用不着你的施舍。”司徒汜自嘲道,谁都能看出来,是他要败了。

  是他预判失败,他怀着侥幸心理,以为能对抗凡蜕第六境的锁魂阵,足以困住穆平安,布阵耗费了太多灵力,以至于体力不支。

  以穆平安鬼神莫测的攻击轨迹和攻击能力,于他的数个破绽处挑出其一来,用那该死的镰刀划破灵力攻击,割开他的咽喉,不说轻而易举,至少是可以做到的。

  而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近穆平安的身。

  穆平安一脸莫名,只觉这人好容易认输啊。

  “你是灵修,时间长了,你吸收此地灵气,就能恢复所需。”

  莫名的,这番话安慰到了司徒汜心里,他苦笑道:“但我的灵器恢复不了了。”破碎的道心也是。

  穆平安道:“你不动用灵力,我不动用镰刀刀刃,咱们简单且随便地打一场,最后平局,如何?”

  司徒汜眸光微微亮了些许,又迅速黯淡下去,他近乎崩溃地哑声道:“意义何在?”

  “意义在于,我不喜欢被牵着走。”穆平安胡编了个理由,道,“说我没有修为,非要我当众战一场,证明自己配得上飞鹤门内门弟子的位置,我不喜欢。”

  “我之所以加入飞鹤门,是我想加入飞鹤门,不论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都是我自愿的。不是他们认为我可以加,所以我才能加。”

  他凭本事进的飞鹤门,好好的内门弟子,若别人叫他出去当杂役,他就乖乖去当,那他多没面子。

  司徒汜被绕得有点糊涂,但他大概理解了这人的意思,胸腔中不自觉燃起一团烈火。

  如果可以,谁愿意被牵着鼻子走,他也不想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倒数第二名。

  如果飞鹤门想遣走一位没修为的弟子,他不想成为那根扫帚,扫人出门。

  司徒汜道:“如你所说,时间长了,我的体力便会恢复,你就不担心我中途变卦,对你下狠手吗?”

  穆平安笑了:“赢我一个没修为的,对你有什么助力,证明了自己是一把好使的刀?”

  不,证明自己是一把好用的扫帚。司徒汜心道。让没有修为的人对抗凡蜕第五境,原本是很好的逐客令。

  “再者,我的灵雀还没有出手。”

  “你的灵雀……”司徒汜记得那只小灵雀,印象中除了速度快没别的能耐。

  但他以前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穆平安没有能耐。

  穆平安道:“我之所以能加入飞鹤门,并不是靠单尘,而是靠我的云雀。”

  如果他那晚上没听错,最后一千多游离的星火都是云雀弄到手的。

  那么真要算起来,他最次也是第二,跟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他本来无所谓来,但他都来了却无缘无故要遣他走,那他不干了。

  他凭实力进的宗门,谁都别想把他扫地出门!就算是长老、执事也不行。

  两人一边交流,一边你来我往,短兵相接。

  司徒汜听到周围笑话他的声音到现在,那些声音突然间消停,又似乎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他突然觉得和穆平安讲和很有意思:“你说怎么个平局法呢?”

  “再过一刻钟,你的体力便会恢复,所以我们再战最后半刻钟,这半刻钟,不许伤对方半分。”

  穆平安道:“来的人想看戏,那就让他们看个戏。”

  司徒汜嘴角不由弯了弯,道:“半刻钟后呢?”

  这人还是好说话的,穆平安道:“半刻钟后啊,我们就这样……”

  两人跃至空中,迅速交手十个来回,又双双落地。

  继而再次攻上去,你来我往,两人各自神情狰狞,争锋相对,好似用力过猛,却连一滴血都没再流过。

  场上的人顿时看不懂了:“这是灵力耗尽了,所以近身肉搏了?”

  “还是很尽职的,哪怕灵力耗尽了,也要力抗这位没修为的人,不愧是凡蜕第五境。”有人尖酸刻薄道。

  “要说我等若是没修为,似乎也战不成这样。”

  “好歹是有灵兽的人,就是灵兽反补,肉身炼体,整体实力还是有一些的,但凡蜕第五境不至于这么差占不到上风吧。”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运气也很好,但愿他能过此关,我可不希望他去外门。”

  半刻钟后。

  内门长老表情很是古怪:“平局?”

  “回禀长老,弟子尽力了。”司徒汜气定神闲。

  ……得益于方才多战了半刻钟,他已经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也拾掇好了自己。

  穆平安一脸悻悻然。

  “你但凡再坚持半刻钟……”内门长老恨铁不成钢地道:“战成平局,这像话吗?”

  司徒汜义正言辞,道:“长老!那是我败了,穆兄确实有独到之处,他对阵法的领悟胜过我,所以我的阵法不能伤他分毫。”

  内门长老及一众执事交头接耳,懂阵法?这确实是个能耐。

  而在场观战的弟子们不由拍案叫绝,看不出来这人胸怀广博,竟能够轻易承认说自己败给了一个没有修为的人!

  其他凡蜕第五境的弟子都相互示意,他们扪心自问,换做是他们,他们没法坦然承认对方。

  事实上这场战斗,似乎只需要凡蜕第五境弟子的亲口承认,就能结束这场闹剧——就算人家没修为,人家也是凭实力进了飞鹤门的弟子。

  凭实力进了,还要找由头把人撵出去,在场其他弟子见了也寒心。至少凡蜕第五境修士心里都不舒服。

  穆平安也道:“长老,我没有修为,没用灵力取胜,实乃胜之不武,应该算司徒兄赢了才是。”

  不至于不至于,在场凡蜕后期弟子都觉得不至于。

  连他都去外门了,那凭本事考核过关的凡蜕第五境修士都该收拾行李随他一块去了。

  要说他没修为,他能在凡蜕第五境修士手中近乎毫发未损,也不能说完全没修为,更没有胜之不武一说。

  “不不不,我没赢。”司徒汜道,“穆兄面前,小弟怎敢托大。”

  穆平安道:“司徒小友,客气客气。”

  这两人装模做样上了。

  内门长老仲池道:“听说你们都是沧琅县的。”

  穆平安道:“是。”

  司徒汜顿了下,道:“正是。”

  “真是同乡情深啊。”仲池别有深意地感叹。

  “长老所言非也,在此战之前,我看此人十分不顺眼,”司徒汜道,“此战之后,觉得此人还算不错。”

  穆平安道:“我也是。”

  仲池对这两条活泥鳅无从着手,一口气提不上来,但又对穆平安的实力无话可说。

  说他厉害吧,整场战斗都在躲闪。

  说他不厉害吧,整场战斗他都躲闪掉了。

  仅有鼻翼上有点划伤,还让不少女弟子为之心碎不已,到现在踮着脚看他的人都还有很多。

  司徒汜算是明白了,穆平安就像他手中那把镰刀,乍看之下只是一把普通镰刀,观战的时候只觉它顶多锋利了点,可只有与之交战之人才知道其中可怖之处。

  “你可真是有能耐啊,”内门长老对司徒汜道,“凡蜕第五境战一个没修为的人,居然战成了平局。”

  “多谢长老抬爱,”司徒汜学着穆平安的口气,俨然如同毫无眼力见之人,道,“弟子已竭尽全力。”

  “不思进取。”内门长老轻嗤一声。

  司徒汜胸口中了一箭。

  他算是了解被他一语中伤的人是什么心情了。

  但他也不算不思进取吧,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司徒汜笑道:“我赢了他,赢了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就叫积极进取了么?”

  “你倒是好心。”内门长老不满道。

  “弟子不敢。”司徒汜态度恭谦。

  一旁的赵语欢不由杏眼睁大,仿佛今日才认识这个司徒家同辈似的。

  穆平安太了不起了,连沧琅县小霸王都能制得服服帖帖!

  “这匕首还给你。”穆平安将战斗中斩获的那把精致的匕首递给司徒汜。

  司徒汜惊诧不已,他的目光落在匕首上,喉结上下滚动,想伸手去拿,却还是忍住了,道:“战斗中被你缴获,就该是你的。”

  穆平安道:“我用不上。”

  司徒汜双手接过,垂首道:“多谢。”

  霍骏道:“他俩凭实力这才成了星盘前三,我并非收好处办事,还望长老明察。”

  见在场其他弟子也都沉寂下来,不敢随意谈论执事是非。

  说执事收好处办事,这才是内门长老受宗门所托来检验弟子实力的原因么?真是上面暗斗,下面遭殃。

  仲池道:“此事就此作罢,此战我已经记录下来,自会向宗门禀报。”

  “穆平安的实力摆在明面上,却有不凡之处。”

  “他有一双慧眼,还有破阵之能,轻功了得,能和凡蜕第五境弟子战成平手,便是我飞鹤门弟子。其他人不许再肆意造谣,污蔑此人,或者污蔑霍骏执事。”

  霍骏道:“长老慧眼,晚辈多谢长老。”

  “无人造谣,只是有人心虚。”依旧有人不依不饶。

  “先前打得不可开交,一战之后,居然还握手言和了。”促成此战的一位黄袍执事阴阳怪气道。

  止不尽流言蜚语,霍骏干脆随它去了。

  “这位执事叫什么名字?”单尘看向那黄袍执事。

  “曾戎,姜野,”霍骏神色阴沉,“还有一些……“

  单尘:“……”

  人数有点多,穆平安就不记了。

  执事眼里自然只能看见执事,至于弟子,只是他们手里用来打压他人的工具而已。

  “少谷主你没事吧。”

  苏小舟等人立刻围了上来,他们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位两年前就已经是聚灵境九重天的绝世天骄,赵玉树则是无比担忧,怕他哪里受伤了,有点担惊受怕。

  “你看你,鼻子都受伤了。”

  苏小舟说着,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单尘便拿出疗伤药来,递给穆平安:“是你自己擦还是……”

  “你帮我。”穆平安手上拿着镰刀,空着一只手,把脸凑了过去。

  单尘用指腹挖了块淡绿透明的伤药,轻轻地抹在穆平安额头上,他擦得认真且细致,穆平安故作疼痛地微微皱眉,单尘的动作更轻了些。

  景灏看到单尘少谷主给穆平安少谷主上药,只觉两位少谷主关系可真好啊,完全没有彼此对立争夺谷主之位的意思,族内想要站队的老祖们大可不必多费心了。

  药上好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疼痛也迅速减轻,见单尘用心的表情,穆平安忍不住发笑。

  他从单尘手中夺过手帕,自己擦拭脸上的血迹:“怎么回事,大家突然这么小心翼翼。”

  应禅忍不住十分恭敬地问:“少谷主,你之前的修为,真的是聚灵境九重吗?”

  穆平安不由看向赵玉树,在场除了赵玉树,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以前的修为。

  赵玉树露出些许歉意,尽管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

  “是啊,怎么了?”穆平安随意地道。

  苏小舟脸上的心痛一闪即逝。

  单尘突然有种想要揽住他的冲动。

  但在场这么多人,他忍不住心想,以后会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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