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许久,颜煜爬到床架边,撑起身子靠坐起来,整个人如同被肢解一般疼,看着离死就差一口气,完全是在强撑着。
“听够了吗?”
良久的沉默后,床底才有酒罐相碰和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
徐怀澈钻出来,面前就是被扔下床的衣袍,他尴尬又难堪一脸苦瓜相,犹豫再三把衣服捡起了起来。
站起身,他的视线还定在地面一动不动,将衣服扔回床上道:“给你。”
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
徐怀澈啧了一声抬头刚想说话,突然脑子一片空白,把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眼前的少年当真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长发披散着落在锁骨、肩颈、胸口。
皮肤病态的白,布满了暧昧的红痕,像是海棠花瓣飘落到雪地上,风光旖旎。
“你,你可真是...”徐怀澈走近抓起衣服毛毛糙糙地盖到颜煜身上。
“你快点把衣服穿好。”
颜煜拿住衣服慢慢披在身上系好,是他不想穿吗?是爬起来将下半身盖住已经用了大半力气,这会儿才缓出些余力。
徐怀澈想移开视线,却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的目光勾住一般,怎么都跟不上思绪。
少年面色依旧惨白,而原本同样惨白的嘴唇却被血迹染红,将那张脸衬得艳丽非常。
尤其是被泪水摩擦过的眼睛和眼尾,红得....奇怪。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颜煜恨透了这种眼神,抓住徐怀澈尚未缩回的手:“你也想来?”
“好啊。”他冷笑一声,“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分别呢。”
徐怀澈瞪大眼睛,仓皇失措地甩开颜煜的手。
“你脑子有毛病吧,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徐怀澈清清嗓子道:“怪不得...你能住在这里。”
“你有妻子,却做这种..这种勾当,你亡妻若泉下有知,定然没眼看你。
我还以为你是胸中有什么泣鬼神的策论,才能身为降臣还能这么受陛下赏识,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收回要和你做朋友的话,我是没什么朋友,可我徐家百年清流,绝不会与你这种奸佞之人走在一起。
徐某一介武夫,正经书读得少,但也知道以色事人没有好下场,劝你要些颜面,及时止损。”
说罢徐怀澈拎起地上的酒罐道:“今日是来错了,日后只当从未相识。”
一番奚落的话听完,颜煜没由来的想笑,可想笑之余心中又苦不堪言。
“奸佞?以色事人?不要脸?”
徐怀澈停住脚步转身看回对方。
“哈哈哈哈....”颜煜轻轻笑了几声。
“你以为我想?你以为我就自甘下贱?对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作呕,每一刻每一刻,每一刻!我都恶心至极!”
“喂,我靠。”徐怀澈一个箭步冲回去,捂住颜煜的嘴,“嘘!你别喊呐,把人招进来,你我一个都活不成。”
徐怀澈往门口看去,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幸好,你差点儿害死我,你...你,你你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呢,我可没把你怎么样。”
“好好好,我承认刚刚话说得太重,我跟你道歉,是我没有弄清事实便妄加揣测,对不起,我偷偷把你当朋友好不?”
泪水让那双本就泛红的眼睛更红了些,泪珠挂在睫毛上,睫毛轻轻颤动,滚烫的泪珠便滴落在手掌上。
徐怀澈眉心一跳,手掌似被烫到般抽回。
呼吸顺畅起来,颜煜心中的难过也愈加强烈,先是抽泣后不顾许多放声大哭。
好像这样就能用泪水洗掉身上的污秽和心中的恶心。
“哎..我天呐。”徐怀澈没得办法又捂住了颜煜的嘴,“祖宗,你身患恶疾命不长,我可还没活够呢。”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能屈能伸,不就是被迫做男宠吗,有什么可哭的。”
话说完徐怀澈心虚得不行,这种折辱....可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以消除的。
颜煜双目绯红,突然抓住徐怀澈的手腕往外推。
“你干什么?”
“唔唔唔..”颜煜蹙眉锤了对方一拳。
“我松手可以,你先保证你不会大喊大叫,不能再哭。”
颜煜点点头。
手掌拿开,颜煜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吸气,胸腔炸裂了一般,差点儿被这人憋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小颜大人?没事吧?”徐怀澈也发现自己差点儿给人捂死的事实,心中倍感尴尬。
颜煜摇摇头,躺下盖好被子道:“慢走。”
“额..”逐客令下得干脆,徐怀澈摸摸脑袋只好起身离开。
走到窗边他回头看向床榻,那道瘦弱的背影轻轻颤抖,明显在抽泣,在哭。
脚步前后晃荡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啧,碰上你,我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
徐怀澈敲了下额头,走回去坐到床边轻轻推推颜煜:“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总哭什么哭啊。”
“我帮你。”他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我帮你逃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