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这样封我的口。”柴雪尽不吃卖惨, 见人还不死心往床上爬,抬脚踩在他肩头,冷酷地抬起下巴, “说了还不行。”

  斯百沼没那么想过,抓住他的脚踝, 大拇指压在那节红绳上轻拢慢捻:“是我小心眼, 是我嫉妒,在你身上撒火。”

  脚踝那块皮肤热得快要着火了, 酥麻滚烫, 柴雪尽脚尖微抬想逃开。

  “你承认是你蛮不讲理故意折腾我了?”

  “是。”

  斯百沼把住他的小腿,偏头在那白嫩的脚踝上亲了一口。

  柴雪尽的脸瞬间涨红, 没想到斯百沼会做出这么亲狎的举动,未免有些太过,这次他很顺利抽回腿, 故作生气地骂:“你做什么?”

  “亲你。”斯百沼毫无负担得承认,全然不顾他红透了的脸,“你别生气,刚是我头脑不清楚乱发疯,是我不对。”

  “有你那么亲的吗?”柴雪尽问。

  他是在害羞, 并非真的质问。

  斯百沼哪里听不出来, 低声取笑他:“这不是有我吗?再说,我亲过你的地方还少吗?”

  狡辩的太快,等柴雪尽反应过来又闹了个大红脸, 自觉没脸同斯百沼争辩, 转过身背对人不吭声了。

  把人逗成含羞草, 恐怕这一晚上都不会再开口。

  斯百沼唯恐走时没能同他说上两句暖心窝子的话,连忙凑到他身边, 耳语着温柔哄人:“抱歉,是我情不自禁,乖宝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吧?”

  这时柴雪尽的肚子很及时发出了咕噜声,呼应斯百沼的问话。

  柴雪尽:“……”

  斯百沼忍笑:“哦,看来是真的很饿,没关系,我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鸡汤面。”

  看在面的份上,柴雪尽没再计较,老实吃了大半碗,剩下的汤汤水水由斯百沼收尾,待人从厨房回来,手里又端着一方小碟。

  在灯下搅弄汤药的柴雪尽盯着看了许久,直到那碟子到跟前,才认出里面装着散发着甜腻香味的枣糕。

  这曾经是他最喜欢的甜点之一。

  “祥湖里不卖这个。”

  “这是我做的。”斯百沼将碟子放到他手旁,轻嗅他碗里那药,“这个太苦了。”

  所以做点甜的。

  柴雪尽看了看枣糕又看了看故作不在意的斯百沼:“你知道我怎么中毒的吗?”

  他的眼神让斯百沼感到不好,只皱了下眉。

  “承昌帝赐给我一碟下有毒的枣糕,并勒令我在宫中吃完才能离开。”

  这无异于光明正大给他下毒。

  猜想被证实,斯百沼喉结微动,伸手想抱他:“抱歉。”

  “这不是怪你。”柴雪尽捏起枣糕,甜丝丝的香味与那日在宫中吃到的味道不同,他垂眸看了会,“你可以当我在卖惨。”

  现在斯百沼越心疼他,等攻下历朝抓到承昌帝的时候,对方会越惨。

  他更希望斯百沼能将承昌帝交给他处置,毕竟手刃仇人很痛快。

  “好。”斯百沼摸摸他的脸,在东夷这些日子,他从没联系过父母,想也知道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他大抵很想早日同父母见面,一家几口团圆的。

  斯百沼对横扫东夷内混乱,早日当上狼王有了紧迫感,因为有了想要做的事,所以时间显得不那么够用起来。

  “既然你明早要走,那不然陪我做些有意义的事?”柴雪尽问。

  斯百沼低头对上他兴致高昂的眼睛,突然心底沉睡的色心蠢蠢欲动,声音微哑:“什么?”

  一炷香后,斯百沼面无表情看他一边画功了得精准描绘出白日里见过的毒草,一边问他有没有哪里缺失。

  原来他说的有意义的事就是统计后山涧里的毒草。

  斯百沼笑不出来,还以为他好歹有些成年人会有的情.趣,结果是想多了。

  “……乖宝,我马上就要离开你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柴雪尽停笔,当真想了会,严肃道:“好好照顾我那两条鱼,瘦一点我唯你是问。”

  斯百沼:“……”

  在他心里,自己连两条鱼都比不上,这让斯百沼多少挫败。

  “我今日和宗楹楹说清楚了,她也在宗老面前做过保证,不会再为难你。”

  柴雪尽若有所思,斯百沼以为他在担忧,柔声道:“经过几次交手,她也知道你不会让着她,不敢再自讨苦吃。”

  会不会因为斯百沼再和宗楹楹起冲突并非大事,柴雪尽思考的另有其事,他道:“宗楹楹是不是见过你那两哥哥?”

  在原小说里另有一桩大事磨炼斯百沼,他没记错故事节点就在斯百沼请宗老当证人,和宗楹楹说开了感情一事。

  后来斯百沼因此事吃了一个大亏。

  “她和你说的?”斯百沼问过又觉得不对,他俩从初见就互不对盘,宗楹楹哪里会和他说这么秘密的事。

  “这里面有不能说的事?”

  “不是,宗楹楹小时候被我母后带去海雅生活过一段时间。”

  王室没小公主,王后自然对与斯百沼年纪相仿的宗楹楹有了偏爱,甚至不惜破除规矩带她离开祥湖。

  也正是有此契机,让宗楹楹认识了斯千顽和斯以谨。

  斯百沼皱眉:“她不会帮他们的。”

  “你伤了人家姑娘的心,还想让人姑娘对你忠诚,有些过分。”

  “她不会为这点小事就乱来,祥湖族人不允许和外族联系。”斯百沼看他收起毛笔,似要专心说事,便拎起暖壶给他添了碗牛乳。

  夜半时分,醇香的牛乳更暖胃,柴雪尽没拒绝,双手捧着,一边暖手一边时不时尝一口:“假如,我说的是假如你那两哥哥用你做报酬呢?”

  斯百沼生于王室,没少见过男女之间纠缠的事,不难理解他的意思,一瞬觉得好笑。

  “在你心里,我值得她那么做吗?”

  “你什么意思?”柴雪尽对斯百沼一副不可能的语气很不满,“你在拐弯抹角说我眼光差了?”

  这话真实含义理解起来有些曲折,不妨碍斯百沼明白,这下子唇角的笑想藏也藏不住,又怕当着他的面这么笑容易挨骂,便强忍着道:“我说错了,祥湖也有不少好男儿,她不见得非要在我这心有所属的人身上耗着。”

  柴雪尽看透他想笑不敢笑的小模样,孤傲道:“ 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那你也是吗?”斯百沼问。

  有一瞬间斯百沼发觉柴雪尽的眼神变得很缥缈,似透过自己看见了脑海里不能见到的那个人,突如其来的替身感让斯百沼生出危机感。

  “你在看谁?”

  冷不丁地发问,抓住了柴雪尽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莫名坐实感让斯百沼情绪落了下来。

  “我在看你。”柴雪尽稳住神情,正儿八经地回答,他确实借着斯百沼在看别人。

  这么说也不对,他想看的另一个也还是斯百沼,只不过是那个存在于小说里不为男女情羁绊而绝对杀戮果断的天下之王。

  如今在他面前的斯百沼有血有肉,太过于鲜活,导致他始终无法将两者当做同一人。

  “乖宝,对我不要撒谎。”斯百沼钳住他的下巴,凑过来与他交换了一个带着牛乳味的吻,“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

  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的。

  柴雪尽目光微闪:“就这么信我?”

  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推翻和宗楹楹十多年的交情,这对那姑娘很不公平。

  斯百沼淡淡的:“当你们起了冲突,我难免会疏离其中之一。”

  为何要亲近他,这些日子来的袒护早说明一切。

  柴雪尽低头又喝了一口牛乳,不得不说他为斯百沼这种果断站位的行为而感动,被人信任的满足感很强烈,他很喜欢。

  “画完了吗?”斯百沼问。

  柴雪尽轻轻扬眉。

  这晚他们还是躺进了同一个被窝里,只纯纯的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直至近黎明,柴雪尽架不住睡了过去。

  斯百沼在烛火里看了柴雪尽恬静的睡颜良久,依依不舍亲遍他整张脸,最后又吻过他的唇,这才推门出去。

  夜深人静,偶有鸟啼,整片祥湖陷入沉睡。

  徐离风落到斯百沼身旁,双手将剑抱在怀里:“有人在郊外竹林见到他们,似从周弘译的竹楼出来的。”

  “看来那位京都来的柴少卿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斯百沼看向满天星辰,明日又是个好天,“他们都去拜访,我也该走个过场。”

  徐离风垂首:“我管不了他。”

  实话实说。

  斯百沼笑道:“我知道,他不会随意去后山涧,你照旧护他日常安全。”

  剩下的等他来就好。

  徐离风应了,天渐渐有了一丝丝亮光。

  斯百沼该走了,这次他回头看看向房门紧闭的卧房,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下次来真能按计划顺利接他走,这等不能见面的分别属实煎熬。

  空中传来一道响亮的鹰叫,旋转向天际,似要叫醒沉睡的人。

  斯百沼离开的当日,下山的柴雪尽就遇见了浑身戾气的宗楹楹,小姑娘幽幽看他良久,就在瓦达尔胆战心惊要多护着他的时候,一言不发掉头走了。

  瓦达尔没见过这架势,浑身汗都冒出来了。

  “我还以为她拿着那串糖葫芦要过来打殿下。”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她吗?”柴雪尽拿起一支很漂亮的木簪,审视这精妙的做工,没发现瓦达尔的幽怨。

  “殿下,你该知道我不是只看脸的色鬼。”瓦达尔说。

  柴雪尽给了摊主铜钱,带走木簪,这才看见瓦达尔痛苦的表情,他笑了:“她只是太喜欢斯百沼。”

  瓦达尔叹了口气:“那也不能那么做,像三王子那样优秀的人,有仰慕者是常事。”

  柴雪尽:“他那样受欢迎,先王在世没想过替他张罗成亲?”

  “在三王子去历朝前先王确有这方面打算,将有苗头就被王子拒了,为表决心才去当了和尚。”瓦达尔也是后来听钟离世说的。

  他倒是不知斯百沼做俗家弟子还有这等渊源。

  “先前我以为王子超脱凡人,不受情爱所束缚,直到我见到殿下,才知王子那时是没遇见心动之人罢了。”

  “嘴甜在我这并无作用。”

  “我在陈述事实。”

  “这不是我想听的事实。”

  主仆两一问一答逛完了整条街,在小摊位吃饱再回山上,重新过起斯百沼没来前的日子。

  风云变幻,时光如驹眨眼十来天又过去了。

  大概斯百沼上次真说明白了,没有宗楹楹的为难,柴雪尽在祥湖的日子可以用神仙日常来形容,逍遥自在。

  随着坚持服药,体内余毒清除迅速,后腰的刺青如今越发淡了,再过不久就能全然褪去。

  那时不论他与斯百沼亲密到何种程度,都不会再横生意外。

  双方都清楚没彻底的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原因,就在等着这一步,他们都不想节外生枝。

  这日宗老照旧来请脉,欣慰道:“殿下近来气色好看许多。”

  柴雪尽摸摸略有肉感的脸颊:“长了些肉。”

  “这是好事。”宗老道,“相信再过不久,殿下就能与常人无异。”

  “一切都要得益于宗老的苦心照料。”柴雪尽起身向宗老行行礼,“您等于我再生父母。”

  宗老哪敢受他的谢礼,忙双手托着,道:“我也是受三王子之命,殿下要谢便谢他吧。”

  柴雪尽抿唇笑了笑:“我会的。”

  提起斯百沼,柴雪尽有些担心,这段时间他们之间联系不断,虽苦了空吾,但对彼此动向一清二楚。

  可前两日该在傍晚回来的空吾到今日始终不见踪影,这在平时是不曾出现过的情况,他担心空吾,也担心斯百沼。

  整个祥湖,也只有宗老能再和斯百沼有联络,柴雪尽思来想去想着趁这个机会问上一问。

  “我今日要为殿下改药方,味道要再苦些。”宗老道。

  柴雪尽了然,又道:“宗老近来与斯百沼可有书信来往?”

  宗老收起脉枕,答:“不曾,殿下为何要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多了句嘴,宗老不必往心里去。”柴雪尽笑道。

  他打太极,宗老当然不会没眼力见地追问,收拾好药箱便告退了。

  内厅太安静,柴雪尽走到了院外的神树下。

  枝头的白花早开败了,一颗颗如米粒大小的绿色果实藏在翠绿的枝叶里,一时迷花眼分不清哪是叶哪是果。

  柴雪尽仰头,轻声道:“徐离风。”

  “殿下想让我打听王子身在何处?”徐离风从树后走出来,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是,能吗?”

  徐离风语气很平道:“能,还请殿下耐心再等等。”

  等什么?

  柴雪尽敛眸沉思,不知斯百沼这次又搞什么鬼。

  他是知道上次从祥湖离开后斯百沼径直找上了周弘译,没聊特别要紧的事,光是说了一堆漂亮的场面话。

  况且那场会面本就不是奔着合作去的,是为做戏给斯千顽与斯以谨看,让对方误认为他们有事。

  此后,他也知道斯百沼遭遇过几次暗杀,都成功化险为夷,不过斯千顽和斯以谨就没那么幸运,被斯百沼撵的满东夷跑,生怕被抓到了小尾巴。

  在局势上已让斯百沼占据上风,再多打一段时间内乱,迟早是斯百沼的天下。

  这时候他联系不上人了,属实有猫腻。

  自徐离风给出句话后,柴雪尽就按下浮躁的心开始等,等到他雕坏六根木条都没能有个消息。

  再一次瓦达尔看见他将半成品的木簪扔进灶火里,没忍住道:“殿下,找个师傅学学吧。”

  免得梨花木糟蹋完了,还没雕出个满意的簪子来。

  柴雪尽摊开双手,看布满伤痕的十指,幽幽道:“你也觉得我不是这块料啊。”

  瓦达尔战战兢兢不敢说。

  “算了,我再回去看看。”柴雪尽转身回书房,进门那瞬,他便察觉到异样,往鸟架上一看,空吾正歪着脑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