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千焙咖啡【完结】>第52章 多亏了沈言不是吗

  有什么好谈的。

  这一点事,纠缠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

  如果真的是林远干的,他又能怎么样。

  事情到这一步,又烦又累。

  方唐平淡无波地问,“和我谈什么。”他见林远打量自己,不解地问,”又谈阶级吗。”

  “不,只是觉得三年了你一直没怎么变呢,我听说你很上进。”

  “我是很上进。”

  林远凑近他,“你真的不怕我了啊。”

  虽然并不明显,但方唐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是在沈言身上忽然闻到的味道,在昏迷前毫无征兆地将自己包围。

  但是现在又还好。

  “我为什么要怕你。”方唐问,“你连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Omega呀。”

  “是吗。”方唐说,“好吧,那你就是Omega。”

  “什么呀,这种放弃一切的眼神,是要死了吗?之前那股故作勇敢的劲儿呢,消失了。”林远实在是好奇,“还是说我之前真的吓到你了。”

  真没意思。这种无意义的对话还需要多久。

  方唐发现,他和沈言林远这两个人纠缠这么久,或许自己比他们都要更了解对方。

  林远虽然是在戏谑,但是他这几年的学习确实涨了不少见识。至少在现在,方唐知道自己确实并不害怕林远,因为他知道林远的目的,知道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出来他都不意外,或许会有人救自己,或许不会。又或许,他相信……会有人来找他的。

  但既然林远问了。

  方唐忽然一笑。

  “之前被吓到的是我吗?林远,需不需要我帮你回想一下那天的结局是什么。我虽然有些狼狈,但也是全须全尾地回家去了,在你那场幼稚闹剧里受了伤的好像是并不是我啊,你那朋友还好吗?脸上留下伤疤了吗。怎么不追责啊……”方唐好像想起什么,“我知道了,是因为殷姚,对吗?那天当众挨了他训斥的是你,被好好带走的是我呢。”

  “……”

  “所以说,是谁被吓到了啊。”

  方唐躺在地上,说话声音也很轻。他甚至没有看林远,像阐述什么事实一样,“嗯,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是放弃了,因为我知道和你这种人讲不了道理,看你现在的表情,再多说两句你直接把我埋在这里也未可知啊。”他问,“但是在那之前,可以让我死个明白吗。我不理解你,林远,我一直都不理解。”

  说到这,方唐看向了林远。

  其实是有一些惊讶的。

  林远没什么表情。

  这很难得,因为自从方唐第一次见到他到以后无数次,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在笑着的。

  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游刃有余,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一直都有一种分不清俯视还是蔑视的温柔,让人隐隐感觉到:他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一直在嘲笑着一无所知的人。

  方唐没有见他这副模样,不笑了,眼神很凉,浑身上下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对,危险。林远一直都很危险,方唐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他是个Omega,这和外形无关,这是一种基因里自带的侵略感,和魏承铭一样,是无法被震慑或是控制的……

  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难得的表情。

  方唐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执着于沈言,我记得,你之前在G3楼下和我说过,你说我根本想象不到你为他做了什么。”

  “……”

  “我是想象不到,所以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他做了什么。”方唐想自己现在也是平静的,至少表现出来是十分平静的,或许发颤的声音会出卖自己,但是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你为他做了什么?”

  “林远,你为他做了什么啊。”

  这份平静,他可能掩饰不住了。方唐想。

  不算宽阔的体育仓库,十年前他就在这里,就在那个很冷很冷的夜晚,他被假意示好的林远约出来,他知道林远讨厌自己,但是万一能做朋友呢?他那么漂亮,人说话又温柔,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几乎就要和今天一样冷,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论怎么哭喊求救就是没有警卫过来,整整一夜,在废弃的仓库,到处是灰扑扑的陈旧器材,没有可以躺上去的垫子,只有冰凉的水泥地。

  “你不是想谈谈吗,说话啊。”方唐知道自己掩饰不住,干脆提高了声音。本来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既然从一开始就仇人,从一开始就被迫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恨意,那还装模作样干什么。

  想讲明白就讲明白。

  想谈谈,那我就来问个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纠缠着,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憎恨,他一点都不理解林远,他也不理解如今面目全非的沈言。

  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远……”

  方唐咳嗽了一下,费劲地将自己身体支起来,抬着脸,认真地看着林远平静的双眼。

  “是你吗?”

  林远的表情和方唐一样飘渺又模糊,他似乎茫然极了,“是我什么?”

  “是你吗?”

  “……方唐呀。”

  方糖说:“林远。”

  方唐说:“我问你是不是杀了我父母。”

  他不意外林远会干出这种事,犯人总得是什么人,或许正大光明地活在什么地方,或许因为自责背负一生,总得是什么人。给出来那么多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信息,为什么一开始的交通录像消失了,为什么这件事连新闻都上不了,为什么陈远宁在取得物证资讯的当天出了车祸。

  为什么沈言,会在深夜,出现在医院。

  哪一件是都不是意外。

  “是不是你。”

  “是你吗?”

  “是你杀了我父母吗?为了沈言?”

  “是不是你!”

  方唐双眼泛红,再忍无可忍,在得到林远态度回应的一瞬间大喊,“疯子!笑什么啊?!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吗?”

  “你真是龌龊至极……”方唐厌恶得浑身颤抖,脏污的脸上全都是泪,他不可思议道,“为什么要笑,到底有什么可笑的……为什么啊?林远,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么无耻没有底线的人……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仓库里的两个人,就像两个疯子,一个哭着绝望,深觉事事诡异可笑;一个抱着肚子,像是这屋子里觉得可笑的另有其人。

  “天啊……”林远笑弯了腰,那双眼睛湿漉漉地弯起来,直面一个人的恨意却不为所动,甚至好像这屋里最荒唐的人不是他。

  而是方唐。

  方唐还要再问,他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原因,无论如何林远都得给自己一个答案,即便是激怒了他也无所谓,把自己关在这里如何折辱都无所谓,死也可以,他要一个答案,他想知道林远为什么会恨自己恨到这种地步。

  “看我痛苦你很高兴?好啊,你告诉我原因,你可以更高兴,”方唐感觉自己也快要不正常了,他甚至扯着嘴角,瞪大了眼,发丝黏在脸上,此时此刻比林远更像一个疯子,声音嘶哑,“告诉我啊……”

  林远笑够了,看上去畅快又愉悦,他有趣地看着方唐,像是在准备迎接什么,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你觉得是我干的?”

  林远说,“方唐,从这一刻我才真的有些怜悯你。”

  方唐说,“你怜悯我。”

  “嗯,你很可怜。”林远点点头,“从一开始就是。直到现在,我觉得这大概是你看上去最可怜的一次。”

  林远说,“其实我对你没什么兴趣的,只是有些嫉妒你,你是Omega啊,别有用心地靠近谁都不需要装作无害,做起想做的事来多方便,可惜你不知道利用,也是……谁让你这么天真。”

  “别这么看着我,你相信我,无论你现在在想什么,那都是错的。”

  方唐死死盯着他,呵道,“即便到现在你也要否认啊,林远,你看看我啊,被绑在这里,和那天晚上一样。”他说,“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我杀了,即便这样你也要否认吗?”

  林远点头,认同道,“是这样,一点都没错,我在这里做什么你都阻止不了我。”他放慢了语速,一句一句,“所以说,如果,我告诉你,是你猜错了呢。”

  林远仔细地观察着方唐的表情。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他终于看到了想看到的情绪,眼前一亮,逐渐染上满意的笑意,他觉得现在是个很不错的时机,于是称赞道,“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我关注了你的作品,你经营的一切,也很欣赏你所有的努力。方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蠢货。”

  林远蹲下来,伸出手,抱住失神颤抖的方唐,将那纤瘦的身体搂在怀里,安抚似的,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方唐的背。

  他嗅了嗅,“是白糖的味道。”

  “别哭了,真让人心疼……我会告诉你的,别再哭了。”林远亲昵地凑在方唐的耳边。

  呼吸时,方唐闻不到任何味道,没有什么废弃工厂的泥沼味,没有苔藓的腥。

  只有一股,他在很久很久以前,迷恋过的,沉醉过的,向往过的,自然又清淡的木质熏调。

  方唐奇怪地问林远,“你说什么?”

  林远见他问,于是又温柔地重新说了一遍。

  “是沈言。”

  “是他做的。”

  “你的父母,你的亲人。”

  “他喝多了,没看清,不是故意的。”

  “啊,不过陈远宁的话,倒是有预谋的没错。但你父母不是。”

  “虽然很可惜,但他确实不是为了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我不会骗你的,方唐。”

  “一开始接近你,他是在报复。”

  “但后面就不是了,或许觉得你可爱吧。”林远快爱死这个Omega绝望的样子了,他抬起方唐的脸,看得甚至有些着迷,“你是很可爱的呀,怎么会让人不心动呢,连我都很喜欢你这副样子。”

  明明没有表情,眼睛里却含着泪,控制不住地不断掉下来,拌着那份自然又清淡的白糖甜香,会让人好奇泪滴的味道是不是也很甜。

  “明明是个讨人喜欢的Omega,如果没有遇见他,你就不会经历现在这些痛苦了。”

  方唐身体一颤。

  林远的拥抱和抚摸让他生理心理上都产生了浓重的不适,他快要抑制不住地想呕吐,却又无法动弹。

  他要说的话,告诉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毒蛇注入猎物体内的唾液,让他四肢酸麻,一动不能动。

  方唐声音很轻地问,“是沈言,干的吗?”

  “是沈言干的。”

  “他报复我?”

  “一开始是这样的。”

  “他为什么要报复我呢。”

  林远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唐。

  他是通俗意义中最标准的那类Omega,温顺,可爱,漂亮,看上去是或许会遭某些人鄙夷的菟丝,但其实在不为人知的时刻,独自承担了无数痛苦。

  身体很轻,和Alpha不一样。林远喜欢比较健壮的身体,在自己手底下皮开肉绽,咬牙切齿地辱骂时格外好味。Omega从来就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他提不起一丝性趣。

  但现在的方唐很不一样。

  轻飘飘的,脆弱的。

  就像是一捧雾气,随便在谁的手里,用力一挥就会散掉。

  让他忍不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这谁知道呢。”

  “你不知道吗。”

  “嗯,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报复的。我想他当时只是觉得烦躁吧,因为你家里人贪心不足,要了一笔还想再要一笔,你舅舅又穷追不舍,他当时挨了家里很多训斥,换谁都会很烦吧,我也最讨厌我爷爷骂我了。只是恰好,那个年纪的Alpha,脾气都不怎么好,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想捉弄一下。”

  方唐不知觉地跟着重复,“捉弄一下。”

  捉弄一下。

  “只是,因为这样?”

  “可能对你来说觉得无法理解,”但林远是理解的,他有些懒倦地解释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因为无聊啊。”

  是因为无聊没错。

  “而且你现在再看也能明白,他做这些事受到什么惩罚了吗?没有。”

  做了这样的事,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差距太远了。

  沈家可以让一切无迹可寻,可以用钱买通方家人,可以再让这些不知足的人失去一切卷铺盖走人。

  方唐能做什么。

  陈远宁又能做什么。

  他很幸运,在饭局上遇到以前的老队长,恰好有些关系牵扯,他废了无数力气才接触到宗升,甚至很大一部分“力气”都是无用功,只不是过因为阮凝郁恰好听到了方唐的名字。

  阮凝郁的一句话,比他日夜兼程跑断了腿都有价值,人家愿意帮这个忙了,沈言的父亲听到风声的时候几乎吓破了胆,吓得他差点就准备弃了这个儿子,他三个子女各有各的前程,人外有人,他是怎么对待方唐一家的,宗升自可以轻松地这么对待自己。

  走投无路差点被自己父亲活祭了的沈言除了林远无人可以依靠,说到底他不在乎沈言到底会怎么样,他只是满意于这人的投怀送抱。

  要是宗升不出事,他可以把沈言藏在地下室一辈子。

  所以说,陈远宁运气不错。

  但宗升出事了。

  所以他同时又很倒霉。

  但也说明了一件事,最根本的一件事。

  事实就是,从头到尾,他其实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事情的本质从未改变,只是运气好遇到了贵人,因为运气不好四处碰壁;运气好被阮凝郁听了去,又因为运气不好恰逢大厦倾颓。如果不是沈言那个蠢货自作主张,乖乖听话本分地送走陈远宁,这件事就会从此沉入深海,死无对证。

  林远淡淡地垂下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

  方唐本来不用死的。

  只用死一个的事,一定得搅和成两个都得死,到最后内耗不还是自己吗,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还不愿意相信?”林远好奇地摸着方唐的脸,“你到底在指望些什么,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自私,怯懦,卑劣。能做出这样的事有什么好无法接受的。”

  方唐说,“只是因为这样吗。”

  “只是因为这样。”

  或许林远在骗自己。

  他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捉摸不透,又变态又令人作呕。

  所以林远是在骗自己吗。

  不是的。

  其实自己内心深处,是知道答案的。

  林远没有骗他。

  骗他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林远。

  “是沈言。”

  “嗯,是沈言。”林远乖巧地说,“不是我。”

  快新年了,寒风格外的冷冽,废弃仓库里尘土被流进来的冷空气扬起。

  那天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舅妈说自己昏迷了两天,因为伤寒差点得了肺炎。

  舅舅在学校里拍着桌子怒吼,他好像只能这样做,无力地宣泄愤怒,在公安局,在学校,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妹妹的死困了他一辈子,父母的离去也困了方唐一辈子,能爬起来就继续前行,爬不起来也不过是被毁了一生。无人在意。

  还以为有什么仇怨,还在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只不过是,喝了酒,闯了祸,挨骂了,心中不快,想要捉弄一下。

  喜欢了他八年。

  流言蜚语也好,校园霸凌也好,莫名遭受的一切其实到最后他没有多恨沈言,他只是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不幸是因为自己倒霉罢了。

  因为父母的离去他自责了十几年,起初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一定要爸妈来接自己回家。遇到沈言也是他倒霉罢了,恰好在最需要的时候就那么出现了,恰好就能弥补心中对爱的渴望和空缺。

  那也只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只是觉得不过是感情纠葛,到最后闹得再难看丑陋也是幼稚的把戏罢了,他自以为抽身很快,想着既然是成年人了,那么不回头就是结局和答案,他没有想过真相是这样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切不幸的源头,居然会是这样。

  一想到,他曾与沈言接触过。

  爱语,亲密,吻,初吻,告白。

  在沈言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在沈言听到自己的名字,然后怔了一下的时候。

  “……”

  林远还在抚摸自己的脸颊,方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多愉悦。

  “沈言在哪里。”方唐左右看了看,“他会来吗。”

  “你活着啊。”林远笑着说,“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沈言在哪。”

  “当然是不听话被我关起来了。有些事他既然做不好,那再让他去做就是给自己徒添麻烦。啊,等一下,你以为是他把你绑过来给我的吗?”林元挑眉道,“不是的,他想向你求助,想打感情牌让你放他一码,我质问他短信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只要他坦白,你一定会原谅他的,你会帮他的,只要你点头,那么谁都不用死。”

  “……”

  “天真得让人受不了,要是见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他至少可以认清事实了,把我说的像恶魔一样……除了我谁还会爱他啊。”

  “……”

  大抵是怀里的方唐沉默的样子实在是呆滞, 看着已经不像个活人了,林远觉得有些无趣,自顾自地说着,“……知道真相后帮他,怎么可能,明明是个……”

  “方唐……?”

  林远后颈处忽然传来剧痛。

  他被方唐死死扣在怀里,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推开这个Omega,一时间震惊大于反应,血腥味盖过了似有若无的信息素味道,仓库里和铁锈混杂在一起。

  腺体是最脆弱的部位,无论你是什么性别来说都一样,那是下了死力的,充斥着恨意,没有将那聚变到难以遏制的感情用外在宣泄,方唐只是用力地咬了下去,势必要将那块皮肉一起嚼碎似的,血流了满嘴都是,啪嗒啪嗒滴在地上,还以为是自己的眼泪。

  沈言也这时候愣了一下,他很快地将方唐推开……更像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看似瘦弱的人力气大得离谱,嘴边沾了自己的血,眼睛空盯着自己,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那目光令人毛骨悚然极了。

  林远极其错愕,下意识站起来退了两步,又才反应过来似的,笑得有些勉强,“喂……”

  他后颈处极痛,但也仅仅是痛,这不是标记,这当然不是标记。他没有腺体,只有人造的芯片,此刻隐隐有令人感到不安的震动感,方唐的犬齿大概是扎进了被改造过的地方,有什么储存在那里的东西破碎了,或许会淌入脊髓。

  林远喉结滑动,他伸出手捂住后颈,即便是他在这种程度的剧痛之下也不由得泌出汗来。

  他是被改造过的,对现在来说这技术还不完善,也少有人知晓。

  “你还真是……”

  “要杀了我?”方唐看着他,淡淡一笑。“你来啊。”

  “啧。”

  就像是只要敢上前一步去,他就还会像方才那样不顾死活地咬过来,精疲力竭到最后一刻也不松口似的,对准他的喉咙,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林远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血顺着指缝浸湿了领口,他眼前闪过一丝残忍,“你知道为什么沈言身上会带有Enigma的味道吗。”

  方唐一震,警惕地看着沈言。

  他还没忘那种感觉。像虫子爬满全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昏迷过去。

  “这个。”林远掏出外观与抑制剂一样的针筒,“是伪造的信息素,从E身上提取出来合成的东西,因为腺体是人造的,所以它准确来说是个化学产品。对人来说当然是有毒的,同时至幻,和原本E的信息素效果差不多——你曾经体验过,不是吗。别人身上蹭的一点点味道,就能让你迫*情。”

  “……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这一整支全打进你腺体里,你会变成什么有趣的样子。”

  “……”

  “很痛啊,被那样咬了一下。”

  “……”

  “我还没有被任何人这样对待过呢,这辈子我都不认为,我是会被人对着腺体咬的那类……所以真的有点生气。”林远眼神发黯,被激怒后平静的样子比平时更加诡怖,“原本还觉得你可怜。”

  危险至极。

  林远越平静,那种充斥在空气中的不安就更浓厚,方唐没有任何犹豫,他双手被缚在背后,但是腿可以站起来,几乎没怎么想就冲着大开的仓库门跑去。

  却躲避不及,被林远扯住肩膀,狠狠地拉了回来。

  “跑什么。”

  “林远!”明明就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跑出去。方唐咬牙拼命乱挣,已经没有偷袭的机会,林远不像刚才那样毫无防备,认真起来力气大的吓人,只大喊道,“放开我!有人吗?在体育仓库!救命——”

  “小声一点……”

  “唔唔——!”

  “你要去找谁,魏承铭?阮凝郁?”沈言踩在方唐足踺处,疼痛伴随重心不稳,很快跌跪在地上。

  “阮凝郁……你真以为他是你的店长?从前不过是个高级男娼罢了,你去打工的每一次都能赶上他接客,如果他还活着,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去看看。”

  “找魏承铭?那你比我想的还要蠢。”

  “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林远抓起方唐的头发,面无表情才显得他这种人比平时更残忍,“你这是干什么,找我报仇吗?不觉得有点过分了吗,害你是这样的可不是我啊。”

  “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很不错啊。”

  “像你这样没有价值的小老百姓,能到如今这一步,遇到金主,被送出去留学,长了见识和胆气……”林远忽地一笑,“这么一想,你该谢谢我和沈言才是。”

  “没有我们,你一辈子都会是平庸的人。普通考一所大学普通找个Alpha嫁了生个基因低劣的下一代,能有现在的生活,去竞争什么名额,有改变阶级的机会……”

  “多亏了沈言不是吗。”

  见方唐跪在自己面前的这副狼狈模样,死咬着下唇,却没流一滴眼泪。

  虽然表情不太讨人喜欢,但看他因为自己的话面色浮现出痛苦,心里到底还是舒服多了,“别看了,没人会来救你,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别寄希望于任何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没人会记得。你可以去见你思念的父母了呢,如果正如你执着的那样,那么现在,你不仅要感谢沈言,你还要感谢我……”

  他单手弹开了手里的针剂笔盖,对准方唐的脖子。“嗯,还是跪着跟我说话的时候比较顺眼……”

  正待将针剂对准方唐的脖子,一道暗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