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真毒。颜湘说狠话是说不过他的,也懒得跟他吵,于是装作没听见。
蒋荣也再没说话,离开了房间。
门被“咔哒”一声关上。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颜湘长长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方向躺着,继续想象自己埋在了棺材里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会不会有小虫子沿着棺材的缝隙爬进来呢?小虫子想出去又找不到出口,那他只能在半夜的时候偷偷掀开棺材,放那只小虫子出去。
不可以白天放,白天会吓到别人的。
如果跟妈妈葬在一块,那他希望棺材可以厚一点,最好不要透光。
因为晚上他要偷偷在棺材里打游戏,如果透光被妈妈发现的话,妈妈肯定会唠叨他,就跟蒋……不对,跟他没关系。
如果死了,是不是不用吃饭睡觉了?还那他就可以二十四小时拿来打游戏和画画了。
再也没人能说他。
只是还能尝到味道吗?太妃糖对他来说是不是跟沙砾一样,硬硬的,但是尝不到甜味了呢?会有人来拜祭他吗?
要是没有的话,他想下葬那天,嘴里可以含着一块太妃糖,那样就可以一直吃糖果了。
颜湘甜甜地想着,肚子在这时候发出了咕噜咕噜的饿肚子的声音。
但是颜湘却感觉不到一点饿,他只觉得非常幸福,因为嘴巴里有一块果浆蜂蜜太妃糖。这已经足够了。他只想睡觉。
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左脚脚踝处的锁链似乎也锁不住颜湘了。
他的灵魂已经悠悠然地飘出去,在广阔的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遨游。
再见啦,我所生活过的世界。
怨过你,爱过你。但是现在我终于要走了。
再见……。
结果刚再见再到一半,颜湘感觉自己的被子又被扒开了。
突如其来的澄黄色的灯光照得颜湘眼睛晃晃的,那些所有关于坟墓和棺材的想象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不高兴,回过头看,发现是蒋荣生又在扯他。
颜湘不耐烦地鼓着唇:“你拉我干嘛?明明快……快…,我不吃,你别拉我。不是说要看我饿死的吗?这才两分钟不到。”
蒋荣生拉高颜湘的手腕锁在头顶,垂眸望向颜湘:“已经过了两小时了,你睡了多久?睡糊涂了。”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吗?颜湘一直藏在被子里,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仍然无法忘记那种感觉,只身体很轻很轻,脑子里似乎停止了运转,不再生气,没有爱,没有怨恨,全部是在想象死了之后的样子。
明明感觉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蒋荣生又一把把他的被子扯开。
真是可恶。他真的永远在跟自己作对。
颜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澄黄色的铜花落地灯光落在他的脸侧,细细的绒毛让他的脸庞,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软和。
眼神却没有一点神采,灰灰地,睨着蒋荣生,有气无力:“把我叫起来干什么?”
“干你。”
“……”
“你是不是人来的,我都这样的你还想着那种事。走开,我不愿意…嗯…。”
“我不想做,放开我!……嗯…”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修长的手指富有技巧地揉|弄着嘴唇,捣入口中,玩弄着颜湘的敏|感的舌尖。
颜湘被迫昂起头来,眼睛难耐地眯起来,手指快捅入喉咙里了,有一种窒息感,却又不会真正让他死掉,偶尔游移开的那一瞬间,空气迅速涌进来,大口呼吸着,酥酥麻麻的爽感从后脊背攀爬直下颌,让他陷入濒临界限。
蒋荣生欣赏着颜湘迷乱的表情,轻轻拍着他的脸,好笑:“你愿不愿意,跟我要干|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语气一凌,用另一物事直直地撞||入颜湘的口腔当中,冷冷地:“嘴巴张开点。弄痛我就把你舌头拔了。”
……
……
……
身体被折腾了许久,颜湘最终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被子没彻底盖紧,裸露出来的白皙光洁肩膀处,仔细看全是遍布的红痕淤积,密密麻麻,足以可见跟他做||爱的人有着如何扭曲的控制欲和强烈到几乎畸形的感情。
蒋荣生坐在床边,他刚刚帮颜湘洗完澡,自己也顺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睡衣,深蓝色的薄丝绸,勾勒着身体起伏如同大理石般的完美线条,胸口处的两枚扣微微松开,皮肤有种白的冷感,犹如静静的玉石。
于是锁骨下两道抓痕就显得更加明显,还渗着丝丝血痕,微微发痒。是很新鲜的痕迹。
蒋荣生理也不理那些抓伤的血痕。
不太痛,也不太在乎,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两个人上个床都得跟打架一样。
有时候是因为颜湘娇气,又爱面子,恐怖的膏巢袭过来的时候他不愿意叫出声的。只能更加用力抱紧身上的人,整个人钻到他的怀里。
抱得很紧很紧,眼睛眯起来,偶尔就会抓伤对方,闷声忍了很久,才能堪堪地把那股快|||感忍过去。
这才大口喘气,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今夕何夕。
大部分时候被抓了,是因为颜湘并非自愿上|床的。
一边被|||操一边挣扎反抗,又被牢牢压着,哭,喊,求,骂,都没用,只能留下两爪子似是而非的威胁,没什么用,跟小兽注定无力的呜咽一样。有可能还会被扇一巴掌,被蔑视着,“不过是个婊||子,玩了又怎么样。”
他只能被扇得呜呜地哭,又跑不掉,最后反抗着,没力气了,流着眼泪睡着了。
颜湘睡着的时候,也不太安稳,总喜欢脸朝下,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着东西睡,微卷的头发滚成一团,像一只冬天瑟缩取暖的小羊。
他的眼皮很薄,红肿就更加明显,绯红的一层,看上去又可爱又可怜。
蒋荣生坐在床边,摸摸颜湘的额头,确保他没有发烧,给他喂了一点水。
颜湘似乎是习惯了,温顺地张开嘴,把温水咽了下去,无意识地。
蒋荣生安静地看了一会,把颜湘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随后,他随手拿起一件长衣,披好,转身去了楼下的厨房,用高压锅炖了一锅清淡的粥,切了一些蟹茸,细细的,拌进粥里,搅了搅。端回房间里。
床头边的铜花灯没关。一室昏黄。
床上,颜湘依旧睡得无知无觉,蒋荣生轻轻地叫了一声:“多多?”
颜湘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一站一睡。室内寂静无比,倒显得无比和谐温馨。
蒋荣生站在床边,停了几秒钟,端着粥,心无旁骛地,看着颜湘沉静的睡颜。
手里的粥微微散发着滚热,指尖温存。
端久了,心头竟然有些莫名的温热。
蒋荣生弯下腰,坐回床边,把颜湘拉着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从床头边拿起那一碗粥,尝了一口,确保温度刚好。
米炖得糯糯的,蟹肉被搅碎了,只余下松茸一般的质地,几乎跟喝水没有区别。
然而终究是大米。吃下去,身体才会有力气。
铜花鎏金灯下,蒋荣生的侧脸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得多。
匀称的指节屈起,握着手里的瓷勺子,递到颜湘的嘴唇边,微微地撬开,似哄带骗地温声道:“多多,喝点水。”
颜湘在梦里温驯地张开了嘴巴,勺子往下灌,一口粥就送进了颜湘的嘴巴里。
“咽下去。”
“宝宝真乖。”
蒋荣生盯着颜湘的嘴唇和喉咙,耐心等了一会,又给颜湘拍拍胸口,等那口粥顺利咽下去之后,再喂下一口。
一口接着一口。
虽然很慢,但是好歹能喂下大半碗。
粥喂得还剩三分之一,颜湘有了一些力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男人的身上,一只青色的勺子正递到自己的嘴边,里面装着温热的米糊糊,正在沿着舌头落入喉咙。
颜湘呆了一下,反应片刻,眼睛中间的瞳孔忽地竖成一条直线。
他猛地坐起来,推开那只握着勺子的手臂,把粥弄洒了,滴在被面上。
颜湘一动,铺在床沿边的脚链就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呤哐啷,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
“我不吃。”颜湘抱着被子往后躲了一些,“我,我不吃,除非你给我解开。”
蒋荣生默默地看着滴落的粥,脸色沉了下来,把碗摔在床头柜上,冷冷地看着颜湘。
颜湘忍着逼视带来的压迫感,直直地看住站着的男人,声音都提高了一些,指着自己的脚踝上的圈环:“解开!”
“做梦。”蒋荣生把碗端走了,扔下一句,“你爱吃不吃。我从来也不会求着你。”
“……”
“咔哒”一声,蒋荣生端着碗出去了。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颜湘下床,随手找了一件T恤套上。
穿衣服的时候,脚链都在叮叮当当地响着。
颜湘低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拎起长链再走路,终于不响了。
颜湘在房间里来回地渡着,又不敢出门,怕被别人看见他脚链,感觉像是自己身上长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一样羞于示人。
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又坐回床上,趴在窗边往外看。
外面已经是早晨了。
晨光熹微,几线光华流转,刺破雾蓝色的天幕,慢慢地,硕大的太阳慢慢地爬上了天空。
颜湘把手伸出窗外,摸到一手的雾水潮汽,凉凉的。
不一会,太阳就彻底出来了,手心的湿润气息又了无痕迹。
颜湘还是没有把手收回去,就那样晾在窗外,好像在等着跟谁握手一样。他没有事情做,只能想办法离太阳,空气靠得更近一些,不然整个世界都要变成灰色了。
再久一些,就看到蒋荣生走出了中庭。
他大约是要去上班的,穿了一身铁灰色的笔挺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影修长,宽肩窄腰,气场内敛而端整。
正在边走边戴腕表,步履从容又稳健。
不一会,颜湘就听见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可能是出发上班了。
颜湘很少能亲眼看见蒋荣生出门去上班。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睡觉。
等到更晚了一些,佣人们开始整理院子,很多东西要忙活,给仙鹤喂水喂粮食,修剪草木,打扫落叶,晾花,晒药材。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可是颜湘没有事情做。蒋荣生把他给关起来了。
甚至到了中午时分,那只叫西蒙的狗也跑出来了,在院子里到处探险,累了就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它抬起眼,微微眯着眼睛,望向主卧的雕花窗子,“旺!”了一声。
颜湘往窗里躲。
他害怕那只狗。
可是过了一会,他颜湘悄悄地弹出头去看西蒙。
他也羡慕那只狗的自由。
才被锁了一天,颜湘就快要受不了了。
这时候,床头边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颜湘吓了一跳,犹豫片刻后,像只胆怯的小动物一样,爬到床边,接起电话。
是佣人姐姐叫他下去吃饭。
颜湘握着电话筒,说:“我不吃。谢谢你,再见。”
说着就挂了电话。他怕别人说更多,他会心软,只好先一步挂了电话。
躺下睡觉。
于是晚饭也没吃。药也没喝。
蒋荣生下班回家的时候,佣人一五一十地向先生禀报这件事,蒋荣生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十分镇静。
“他不吃就由着他吧。”
直到半夜。
蒋荣生在书房里看书。
看着看着,蒋荣生“啪”地一声合起了膝盖上的书,叫来佣人,叫他们用砂锅,炖点海参时蔬粥,给主卧里睡着的那位送去。
“好的,先生。”
佣人应下,想转身就去厨房。
出门之前,蒋荣生叮嘱了一句:“不要说是我的吩咐。你静静地送过去。”
佣人怔愣了片刻,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粥熬了半个小时,就被装进了瓷碗里,放在托盘上,再配些新腌的爽口小菜,一并装好。
站在主卧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
“太太,我可以进来吗?”
颜湘躺了一天,睡不着了,正在发呆,听见敲门声,他慌乱地用被子盖住蜿蜒的脚链,确认盖严实了,才回答:“怎么了?我不吃饭。”
“不吃饭,喝粥。厨房里做了海参粥,你吃些吧,不吃浪费了。”
“我不饿。”
“我进来啦?”随着话音,门“咔哒”一声被按下,佣人端着粥走进卧室。
颜湘有些害怕,用余光看自己脚链被遮好了没有,心里想怎么蒋家的所有人都跟蒋先生一样,完全不给反抗的余地的,不吃还是会做好端进来。
面对着佣人恳切的目光,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粥新鲜的,你吃点吧,跟先生置气归置气,不要饿坏肚子了,先生会心疼,对您身体也不好。”
佣人说。
颜湘只能沉默。他对着无辜的人说不出什么狠话,又确实不想顺了蒋荣生的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圆眼睛静静地望住对方,嘴唇抿着,保持沉默。
佣人笑着说:“不喜欢海参粥吗?喜欢什么告诉我,我悄悄给您做,不让先生知道的,就只有我们厨房的人知道。炸鸡?慕斯蛋糕?咖喱?都可以的。”
颜湘只能摇摇头,不自然地往里缩了缩,声音听起来怯懦又软和:“我不饿,是真的。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是不是姓蒋的那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叫你起来做的?你别管他,睡觉去吧。”
门再次被打开,颜湘以为又有人端着粥进来了。
可是这次进来的是蒋荣生,面沉如水,墨蓝色的眼底情绪很淡,扫了一眼银色托盘上的海参粥。
上面撒了嫩绿色的葱线,米熬得软烂浓稠,闻起来很香。
但是没有人要吃它。
蒋荣生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不吃?那是他们做得不好。把粥倒了,做点别的,再送上来。”
“好的,先生。”佣人点头应下。
于是辛辛苦苦熬了快一个小时的海参粥,还没被动过,又被送回了厨房。
又要重新做别的吃的。
这次做的是清淡的粤菜。
菠萝咕噜肉,半边白切鸡,甘蓝菜心。味道闻起来鲜美而甘甜,摆盘精致。
送到主卧去。
颜湘不吃。
蒋荣生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书,听到颜湘的反应,他头也不抬,叫人重做。
再换,川菜。
宫保鸡丁,蒜泥白肉,白油豆腐。味道醇厚,鲜辣刺激,红辣椒飘在上面,热油滚呛,弥漫着辛辣又刺激味蕾的气息。
颜湘不吃。
蒋荣生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把书翻过一页,淡淡地抬起眼,挥手叫人抬下去。
再重新做。
再次送上来的是醇香的斯特加诺夫式绘牛肉,红菜汤,锡纸包烤三文鱼。
颜湘还是沉默。
蒋荣生已然明白,微微扬起下巴,用眼神叫人端下去。
颜湘渐渐地终于有些忍不住:“你闹够了没有?”
颜湘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懂,这神经病半夜是在干嘛,而且他是那种很平静,一点都不生气的态度。
可是那种行为在颜湘眼里就是纯粹的发疯,所作所为比他这个饿了一天,没有摄入任何一点碳水的人,还要更加匪夷所思。
尽管面前这个男人坐在软椅上,交叠着双腿,在看书。
墨蓝色的眼神一直安静地垂着。
颜湘又气又烦躁,可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的脾气和精力都是有限度的,发起火来声音也软趴趴地,没好气地说: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三点半,凌晨三点半!”
“凌晨三点半你不让大家睡觉,你简直坏到透顶。他们明天还要工作的,你知道白天有多少事情要做吗?要打扫落叶,要喂你的仙鹤,要牵住你那只可怕的大狗不让它到处拱,还得给你剪花剪草,你有没有良心啊你,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罪恶的人,简直坏得可怕!快点停止你的行为,让所有人去睡觉!”
颜湘说着,情绪有些竭力,脚链在被子下发出晃荡晃荡的响声。
“你也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还不吃饭。”蒋荣生不满地说。
“你,你不要这样利用他们,能不能像个光明正大一点,给我解开链子,我们打一架,不要用这种阴暗的方式逼我!你是神经病吗?你不能用一点正常的方式吗?”
蒋荣生从来不会因为颜湘骂他而有什么起伏,强|暴犯,杀|人犯,神经病,资本家,他都全部听着,面不改色。
又把书翻过一页,抬起头,淡淡地看着颜湘:“我只管有没有用。”
“所以,”蒋荣生扫了一眼放在桌子旁边的晚餐,定定望住颜湘,慢条斯理地,“你的答案是。”
我去你的!
颜湘被这个人气到心口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