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酩之出差的第一天,程阮就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
就好比,平时已经习惯了别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可如今回到家却只有他一个人,难免会觉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程阮这才发现,其实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和骆酩之在一起的模式,虽然并没有心心相印,却已然有了肌肤相亲,加上有共同的利益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估计比实际的伴侣还要稳固。
可程阮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从之前不情不愿地搬进来,到现在不习惯骆酩之出差,其实也才过了几个月而已。
程阮环顾繁华却安静的客厅,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已经有些舍不得离开骆酩之。
电视上正好播放着胡初扬电影的宣传综艺,见到熟人,程阮停止了切台的动作,却怎么也无法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荧幕上的胡初扬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绅士,但程阮脑海中忽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骆酩之的脸。
他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还没反应过来,程阮就拿起了手机,点开和骆酩之的微信聊天框,想了想,发了一个翻来滚去的小人。
隔了一阵,对面也没有动静。
骆酩之工作的时候回复消息并不及时,想到这个时候他可能有应酬,程阮便打消了马上得到回复的想法,叹了口气,重新把目光聚集到综艺上。
“叮——”消息提示声响起。
程阮赶紧拿起手机,果然是骆酩之的回复。
“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问问。”程阮打字回复,尝试寻找话题,“今天出差第一天,忙吗?”
“还好。”
程阮于是接着问候:“吃晚饭了吗?”
对面几乎同时询问程阮的晚餐情况。
“还真巧。”程阮的眼角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笑意,“我已经吃过了。”
“我也是。”
“现在在外面应酬。”
果然和他想得一样。程阮不好再打扰骆酩之,正想结束聊天,骆酩之忽然问:“要通电话吗?”
“?”程阮确实没想到骆酩之会这么问,“现在?”
“你不是要应酬吗?”
骆酩之:“一般丈夫出差的时候,另一半不都要查岗?”
程阮赶紧自证清白:“你从哪里听的?我才不是那种人。”
既然说了不会干涉骆酩之的关系,他就不会越界。
但很快,程阮脑中又冒出了一个想法:既然骆酩之都主动提出了,通个电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也不是想查岗,就是……有点想听听骆酩之的声音,和他说说话……而已。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程阮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合理怀疑自己是不是头脑发昏了。
刚打消这个念头,骆酩之的电话就毫无征兆地打了过来,手里的震动吓得程阮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他慌忙地接通电话,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喂?骆酩之,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不是说了要打电话?”骆酩之的声音隔着电话更低了一点,背景里还有人声,听起来确实是在应酬。
“你不是在外面吃饭,现在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骆酩之反问,又道,“现在打电话,不正方便查岗?”
程阮羞红了脸:“谁说要查岗了!我根本不是那种人,你少这么狭隘地看我!”
“哦?”骆酩之笑了一下,声音像是羽毛从程阮的心上掠过,让他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骆酩之接下来的话。
“那是我狭隘了,就当我主动报备吧。”
话音刚落,程阮就听到骆酩之那头有声音传来,似乎是在询问骆酩之什么,听声线还挺清甜,像是年轻的男孩子。
“稍等我一下。”骆酩之放远了手机,似乎是在回应眼前人。
程阮的心瞬间就紧了起来,恨不得竖起耳朵听清那边的对话,却只听见什么“先生”什么“烟”这类的词汇。
骆酩之和那个男孩子的对话很快就结束,程阮只好遗憾作罢。
骆酩之似乎感受到了程阮的消沉,盯着离开不久的背影,故意道:“刚刚有个小明星来主动找我。”
程阮几乎秒问:“找你干什么?
骆酩之:“你很关心?”
程阮忽然觉得自己像上钩的鱼,这该不会是骆酩之在故意钓他?这次,不管骆酩之怎么诱惑,他也不问了。
“还说什么主动报备,看来也是毫无诚意。”
骆酩之失笑,见程阮有些忿然,也不故意吊胃口了:“他想来招惹我。”
程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跟他想得大差不差。
“他想给我递烟,我说因为我先生,我已经戒掉了烟。”
“此刻,我正在跟我先生聊天。”
“……”程阮忽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要起来。
但他还是诚实地心跳加速了一下,脑子也变得有些不太清醒:“你居然……因为我戒烟啦?”
骆酩之问:“不是某人劝告我,不要像他父亲一样患上肺癌?”
程阮哑了一下,好像的确是他对骆酩之这样说过。
可是他还是吃了一惊,大抵因为父亲经常抽烟,所以他知道戒烟是一件并不太容易的事。
他其实没有什么资格去“劝告”骆酩之,却没想到,骆酩之竟然真的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把烟给戒掉。
程阮忽然脑子一抽,问骆酩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骆酩之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语气:“只是这样性价比会高一点。”
戒烟就戒烟,还什么性价比……
程阮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听骆酩之说:“程阮,我是一个不喜欢变化的人。”
“但跟你在一起后,我好像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
“我的习惯,我的心情,我的生活……”
骆酩之在说话的时候,程阮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什么提起来了一样,悬在胸腔之中,等待着最后一锤让它落定。
但骆酩之却没有将最后一锤敲下来。
“算了。”骆酩之笑道,“马上就要收尾了,我要挂电话了。”
程阮陡然失落了一下,抓着手机点头。
“骆酩之。”挂断电话前,程阮忍不住叫住他,忐忑地问道,“你觉得……这些变化怎么样?”
“怎么样?”骆酩之回头睨了一眼声色犬马的名利场,觥筹交错之间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在漫无边际的虚无之中,他忽然看到了一些具象的实体。
比如,他不用总是那么精于算计、毫无情绪了,他好像懂了骆贞不惜放弃一切也要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骆酩之将手从西裤口袋中抽出,迈开长腿走进宴会中,漆黑深邃的眼眸中迸发着耀眼的光芒。
“程阮,如果这些是因你而变化,我觉得也不错。”
·
翌日,程阮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新一季的报表出神,手下的表已经看了快半个小时,却丝毫没有平时应有的进展。
满脑子都是昨天骆酩之的声音和说的那些话,坐在办公室回想一遍,仍然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昨晚的人……是骆酩之?
总感觉有什么变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在变化。
门口的敲门声响起,路龄带着非遗文化街区的报告走了进来。
“程先生,这是本月非遗文化街区的建设情况。”
程阮敛住神情,接过路龄递过来的一沓报告:“现在已经建成了?”
“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路龄点头,“预计本月或下月即可开始筹划开街仪式。”
“好。”程阮翻开报告“开街要慎重,回头我找老爷子和骆酩之商量商量,后面还要经过高层会议通过。”
“是。”
程阮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魏老师怎么样了?”
路龄回道:“骆先生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康复医师,目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加上有学生团队的协助,项目运行没有问题。”
“孙老师和太太呢?”
“也在木遥镇上配合最后的筹备工作。”
“太好了。”程阮看向路龄,“麻烦路秘书安排一下,明天或后天,我到街区看一下。”
安排完工作,程阮本想跟老爷子和骆酩之提一提开街仪式的时间,不想老爷子先一步来了电话。
程阮笑着接电话:“爷爷?”
老爷子咳嗽几声,问道:“臭小子,这周回家吗?”
“回,必须回。”程阮站起身,“您不说我也要找您,晚上就回来。”
回家的路上,程阮看着手机也是无聊,忍不住点开骆酩之的微信碎碎念:“今天回家看老爷子。”
“他本来想让我叫你一起,我说你出差了,又是给我一阵唠叨。”
骆酩之这次回得很快:“知道了。”
“下次陪你一起回家。”
程阮觉得骆酩之这人还真聪明,一点就通,于是发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关掉了手机向车窗望去。
汽车恰好和一辆白色的车擦过,看样子,那辆车刚好从程家老宅门口出来。
程阮依稀看到了坐在后座的那个人。
“停一下。”
汽车应声停下,程阮摇下车窗,果然看到了坐在后座的程锦。
对方也摇下了车窗,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并列在一起,气氛一时有些箭弩拔张。
程锦率先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哥哥。”
程阮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不怕老爷子生气?”
“生气?怎么会?”程锦挑了一下眉,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我来……可是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程锦睁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程阮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程锦笑:“我来邀请你和爷爷,参加我母亲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