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夏侯瑾轩手脚麻利地爬上床,笑嘻嘻地说,“皇甫兄若是还不放心,瑾轩便天天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免得皇甫兄多受相思之苦……”

  “夏侯瑾轩,你若是今晚就想在房外喝西北风我大可现在成全了你——”

  两人隔着一张床轻车熟路地斗了几招,最后以夏侯瑾轩装模作样地揉着手腕讨饶说皇甫兄你力气太大我扭到筋了告一段落。

  “……我有伤到你么?”揭被躺下之前,皇甫卓犹豫半天,才终于开口道,“方才我出手似乎确实有些过重……”

  夏侯瑾轩一愣,似是没料到他竟然真会在意,片刻后微笑起来。

  “我好得很呢,刚刚只是玩笑之言,竟劳皇甫兄如此为我挂心,实在是瑾轩之错。”

  “谁为你挂心!只是你既为客,我总不能有负地主之谊……”

  “什么主客的,皇甫兄这样说可是生分了。”夏侯瑾轩从床上半起身来支着头笑着看他,“我和皇甫兄不是朋友么?”

  “……”皇甫卓被他这样一看,登时脸上微微发热,忙飞快用被子蒙头躺下,闷声道:“时候不早,快睡吧!”

  “……呵。”夏侯瑾轩一声轻笑。随后皇甫卓便听到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料想这人总算是乖乖睡下了,方舒了口气,抬手将脸上的被子扯下。

  “皇甫兄。”

  “?!”皇甫卓顿时整个人一激灵,“你怎么还没睡觉!”

  “……皇甫兄认为,恶人谷的人是都该杀么?”

  夏侯瑾轩说这话时背对着皇甫卓,脸冲着里头,看不见脸上表情。只是声音有些哑,不似白天里那般活泼明亮,皇甫卓听在耳里,竟觉得莫名有些不舒服。

  “……恶人谷四处为恶,目无法纪,扰我大唐安宁,为何不该杀。”

  良久,夏侯瑾轩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皇甫兄所言极是。大约只是我……算了,睡罢。”

  皇甫卓听他这般吞吞吐吐,又问些莫名其妙的话,心头不禁一阵堵闷,正想开口问清楚个中缘由,却见那人像是怕冷一般,整个人微微蜷缩起来。

  “……”

  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起身将自己的外衣拿来,随后小心地为夏侯瑾轩盖上,又帮他掖了掖被子。

  “眼下虽已入春,但藏剑山庄此地气候略有不同,终年都较寒凉,夜里若是觉得冷,记得叫我。”

  许久,他终于听得那人低低应了一声。

  “……嗯,多谢。”

  皇甫卓躺下后仍是不放心地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夏侯瑾轩呼吸绵长安静,想必是睡了,才终于松了口气闭上眼。

  那时他还未明白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语里所暗藏的,是怎样不愿揭起的伤痕。

  次日清晨,皇甫卓睁眼就看见夏侯瑾轩的脑袋扎在怀里,一脸幸福地睡得正香,嘴角还疑似挂着口水。

  “……”

  他慢慢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夏侯瑾轩你给我起来!立刻——!”

  此时院内另外正穿衣梳洗准备早起练剑的藏剑弟子们听见这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纷纷感叹皇甫师兄果然功力深厚。

  屋内夏侯瑾轩只穿一件单衣抱着枕头被皇甫卓逼到墙角,仍是有些睡眼朦胧:“啊,皇甫兄早。”

  皇甫卓手上长剑直接抵上他喉咙。

  夏侯瑾轩却是仿佛毫无自觉一般,迷迷瞪瞪地抓了抓头说:“我自幼畏寒,想来是皇甫兄身上暖和,就不由自主地靠过去了,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闻言皇甫卓冷着一张脸收剑入鞘,正想转头就走,就听背后夏侯瑾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亏你还号称是万花弟子,能不能对自己身体上点心?”

  被拎着领子丢回床上然后裹成一只粽子的夏侯瑾轩似乎总算是清醒了点,看着低头帮自己顺好被角的皇甫卓的侧脸,唇角不自觉扯出一抹笑意来。

  “皇甫兄多虑,瑾轩并不是如此弱不禁风之人……”

  “闭嘴。”皇甫卓没好气打断他,“你要是在我这生病,还耽误我做事。”

  真是个口是心非又可爱的小黄鸡啊。

  夏侯瑾轩这般想着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滑过皇甫卓还未来得及扎起的一头长发。

  “多谢皇甫兄大人不计小人过,为报此恩,我便来帮皇甫兄束发吧。”

  “你……”

  皇甫卓正想甩袖怒骂无耻,却听得院外远远传来其他弟子唤他的声音。

  “皇甫师兄起来了吗,有客人到访——”

  “这就来。”皇甫卓忙应了一声,转头见夏侯瑾轩笑盈盈的脸,纵使头皮发麻也只好硬着声说,那有劳夏侯兄了。

  于是那一整日皇甫卓的耳根都染着些许淡淡的粉红。反观夏侯瑾轩,却是笑容满面神清气爽。

  “皇甫兄接下来要去哪?”

  “……不关你事!”

  接下来几日藏剑山庄内便还是那些一成不变的活计。起初夏侯瑾轩还挺有兴致地跟着皇甫卓这转转那看看,后来大概是终于觉得无聊,于是自个儿一溜烟跑去不知哪里逍遥了。

  皇甫卓倒是松一口气——耳边少了夏侯瑾轩滔滔不绝的啰嗦,他可算能得回些清净。至于那家伙会去哪他也不是很关心,而且想想大约也能猜到——藏剑离扬州和七秀都近得很,那人如此喜爱游山玩水和风花雪月之事,这两个地方也足够让他几天都不会闲得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