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工夫, 车子已经开进了小区。
季时余停好车后,下车接席荆。他从副驾驶抱出席荆,一路抱回到家, 气都没喘一下。
将人放到沙发上后,季时余笑着说:“感觉我体力都变好了。”
席荆面无表情道:“挺好的,以后用得到。”
季时余觉得席荆说话的语气不对劲儿,“什么叫以后用得到?现在就用得到, 好吗?”
席荆习惯性顶嘴:“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季时余紧起眉头,总觉得话里有话, 顿时上头:“那你说说以后哪里用得到?你说。”
席荆心里没底气, 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等你结婚接新娘的时候,新娘离开娘家脚不能离地, 得一路抱上车。提前锻炼身体为婚礼做准备。”
季时余听完哭笑不得:“哪跟哪儿啊?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你这想得到挺远。吃饱了撑着了吧!”
席荆翻了个白眼, 随后不吱声,开始装哑巴。一个人开始沉默, 吵闹的气氛立刻变得清冷。
瞧着席荆不理人,季时余心慌了。
他看见席荆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到了对方,连忙开始哄人,道:“我错了,你是好意,是我不识好人心。”
席荆没接话。他自知自己的话压根没什么好意, 全是阴阳怪气。实际上他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怎么说两句就来了情绪。明明季时余没说什么, 但他就是不爱听,还一言不合就故意找茬。
实话实说, 有点没事找事。
席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憋出一句:“算了,是我的问题。”
清冷的场面又多了一丝尴尬。
季时余轻轻咳嗽了一声,缓了口气,道:“我给你洗澡吧!”
席荆点了点头:“好。”
给席荆洗澡,季时余的动作逐渐娴熟,可心思却没有了一开始的干脆。
看着席荆白净的肌肤,还没洗几下,季时余便心猿意马,不觉想入非非,越洗越乱。
季时余想了各种办法,扭头瞥眼,一度忍成了忍者,终于完成了洗澡的任务。之后,赶忙就把席荆送回了床上,自己麻利地回了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他立马锁了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下半身,长呼了一口气。
又来了。
季时余快疯了。连着两次给人洗澡他都在胡思乱想,以至于他怀疑自己像个变态。
刚刚还和席荆说自己没恋爱结婚的打算,下一秒竟然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发情。
禽兽不如。
碍于生理反应,季时余被迫在洗手间呆的时间久了点。
席荆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里又回想起今晚在马路上看到的场景。
他想不明白韩唯怎么会喜欢男人,还是办公室恋情。这完全违背了他过去的认知,就好像三观被震碎,急需一个重塑的过程。
这可是韩唯啊!
学习好,家世好,能力出类拔萃,女友又是门当户对,还被大家说是韩叔叔的接班人。
从小听到大的神一样的存在,居然也会有叛逆,不顾世俗的时候。
席荆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好奇。他想窥探韩唯的内心,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突然转性,喜欢上男人了?
喜欢男人又是什么感觉?
怎么分辨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席荆想了很多,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早就出了偏差。
季时余回到屋,看到席荆在发呆,想到自己刚刚在洗手间的所作所为,一下不知要怎么面对,索性表现得不在意,一个人默默坐回床上。
席荆感受到床上的重量,思绪转回,扭头看到了季时余,说:“你回来了?”
季时余心虚“嗯”了声。
席荆:“睡觉吧!”
季时余:“好。”
两人先后关了灯。屋内没了光照,瞬间黑了。
席荆侧身躺在床上,手紧紧拽着被角,整个人装满了心事,丝毫没意识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痴痴地望着他。
黑夜里,季时余偷偷望着席荆的背影,心生愧疚。他不敢想象如果席荆知道自己在洗手间里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举动,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若是再这样下去,他怕有一天自己的秘密被席荆发现,到那时,他们又该如何相处。
烦躁,不安,季时余心里乱得如千百个蚂蚁在攀爬撕咬,难受到苦不堪言。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不安稳,第二天双双顶着黑眼圈出现在警局。
许学真看到两人满脸疲惫连连哈欠,好奇道:“你俩昨晚做贼去了?怎么累成这个鬼样子。”
席荆眼神迷离,道:“没事。”
许学真担心道:“真没事?要是不行就先休息,我和傅有先顶上。”
席荆摇摇头:“不打紧,不耽误。”
许学真:“那走吧!我们得去工地。”
席荆:“你们已经约好了?”
许学真:“嗯。不过能审讯的人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多。”
席荆:“都走了是吧?”
许学真点头:“我们找到了当年的包工头,过去这么多年,他手下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原来的人剩的不多。”
这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席荆:“走吧!去那看看再说。”
四人开着两辆车,来到了施工地。现场数十名工人忙碌着。
席荆:“这人太多了,许哥,你找一下包工头,集合一下啊当年的工人,让人分批次上车聊。”
许学真:“行,我来安排。你在车里等着。”
季时余:“我来帮忙。”
不一会儿,有几个工人陆陆续续来到车跟前。席荆和季时余审讯了几个,得到的答案都是记不清。
席荆看着空空如也的笔记本,心里犯了难,但又无可奈何。时间太久,很多细节被遗忘也实属正常。
他看着几个工人的表情,一个个表现出来的都是为难和不耐烦,但无一人说谎。他们是真的不记得了,用其中一个人的话说,“谁愿意记得?又不是什么好事。”
将心比心,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身边发生了那么多条人命,最开始会觉得幸运,但时间一久只会觉得晦气,哪会有人愿意回忆这段过往。
没多久,傅有和许学真上了车。
许学真开口道:“你们这边怎么样?”
席荆摇摇头:“一无所获。”
许学真苦笑:“看来都一样。问了一圈都说不记得。”
席荆:“不行的话,就只能扩大范围。”
傅有:“你打算找离开的那些人。”
席荆:“没办法的办法。这些人不行,就只能换其他的。包工头那应该有以前工人的名单吧。”
傅有:“警局也有记录。之前审讯过的人都有档案。”
席荆:“比对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可用的人。”
许学真:“行,我这就去。”说完,人就下车了。
从包工头手里拿到了一份名单后,四人原路返回。
路上,席荆翻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名单,上面的人还不少,又是一堆工作量,忽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奚琳琳的嗓门儿,“这什么意思?”
“怎么了这是?还没进来就听到你的声音。”许学真问道。
奚琳琳回头,拿起杯子,“我们在研究这个。”
席荆惊讶:“这就是那个情侣杯?”
奚琳琳:“对啊!好不容易拿到手的。”
席荆心有顾虑:“钱项明还好吗?”
奚琳琳:“睡得挺好。”
席荆:“嗯?”
奚琳琳:“没办法,为了拿到这个杯子用了点非常手段,请医生给他注射了点镇定剂,他睡过去,我们才拿到的。明天一早就得还回去。”
席荆拿过杯子转了转,发现杯底刻着:527【】1818
“这什么意思?”席荆疑惑。
“不知道。”奚琳琳摊手,“我们几个刚刚也在研究,但是完全参不透其中奥秘。看着不像人名,也不是生日。”
蒋昔:“但是他又有个爱心,看起来跟爱情有关。”
席荆:“能不能找到购买的商家。”
蒋昔:“这个星座杯以前火的时候,网上有很多家售卖。现在倒是少了很多。我随意问了一家,按照他的说法刻字都是客户备注,备注什么刻什么,什么备注都可能有,他们一般只要在规定字数内就不会问。”
席荆叹气:“所以商家也不一定知道含义。”
蒋昔:“是这个意思。至于你说的要找到卖家,我已经在找了,但不确保能找到。不怕他不卖这个杯子,怕的是破产店没了。”
席荆:“有点麻烦。”
姜斯言:“你们这边怎么样?有进展吗?”
许学真:“问了一堆人,没人说得出来有用的线索。”
姜斯言:“这么说,这条线索断了?”
席荆:“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我们拿回来了施工队的名单,打算比对着以前接受审讯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帮忙。”
姜斯言光听都觉得头大,“这可有的忙了。”
席荆:“你说对了。现在只能如此。”
几天下来,名单上的人排查了几遍,能联系上的人屈指可数,而这几人又是一问三不知。
许学真连着打了几十通电话,彻底打烦躁了,“这都算怎么回事啊!这包工头给的名单,要么电话是假的,要么电话是空号,最可恨的是还有假的。这帮人登记的时候都是故意的是不是?”
傅有:“肯定的。我这里查到好几个是用假身份登记的信息。工地这种地方人多又杂,保不准有人混入其中。”
奚琳琳:“混工地?为什么?”
傅有:“谋生。有的人可能年龄未到,又没有学历,找不到工作。这种人为了赚钱就用假身份登记。工地这种地方有力气就行,只要管得不严,人就能进来。”
奚琳琳:“这岂不是什么人都混进来了,没人管吗?”
傅有:“不是没人管,是不好管。”
奚琳琳:“嗯?”
韩唯开口解释道:“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不光有法律问题,还有社会问题。工地里有些人他们养活自己的手段不多,卖力气是最简单的。打个比方。有时候包工头他也知道招来的人年纪有问题,但有的人看着孩子可怜,就想着给口饭吃。”
姜斯言附和:“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善心泛滥,做法肯定是违法不对的,但是从他的出发点来看,他的做法并不坏。所以只要是没人举报,工地不出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理部门也不可能天天去工地查人家身份。你非要纠对错,把这些人撵走,谁能保证他们失业后会干什么?换言之,他们留在工地至少有事干,不会在外面干坏事。”
社会难题,有时不是法律能够解决的。有太多模棱两可的行为在维持着这个社会的公序安定。有些甚至是不能轻易打破的“潜规则”,因为无人能够承担打破它的后果。
奚琳琳叹气:“那其他人呢?不是说当时有很多工人都被带回警局审讯了吗?他们也造假了吗?”
许学真:“这部分人身份倒是没问题,但是电话一多半已经换了人,根本联系不到本人。”
季时余:“都一样,我和席荆这里也有一堆废名单,打过去还被骂了一顿。”
席荆无奈,虽说这是早就能预想到的结果,然而真正发生后,心里还是不甘。几百个人竟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
许学真看向奚琳琳,问:“你们杯子研究的怎么样了?”
奚琳琳笑笑,随后垮脸道:“你看我这样就知道毫无进展。我们查不到钱项明的购买记录。”
席荆推测道:“所以可能是另一个人买的,送给钱项明的。”
奚琳琳:“刚刚小姜也是这么说的。至于那个数字,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我们想了各种可能。527,我爱妻,对方把钱项明当老婆,但是1818是个什么鬼。人家都是1314一生一世,他这是要发要发?爱妻发财,你们觉得可能吗?”
席荆想了想,这个解释说不太通,“你们有没有翻过他的社交账号里的动态,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信息?”
奚琳琳:“正在看,我从从钱项明发的最后一条开始往前看,现在看完两年的。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挺能发,两年发了几百条,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席荆鼓励道:“继续努力,我看好你。”
奚琳琳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
正说着,盛良策风尘仆仆地归来,气还没喘匀便开口道:“那个,那个,我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