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紧紧跟在他身后,颇有阴魂不散的意味。

  沈昀有些烦,但他不敢说。

  陆队长是标准的硬汉长相,面瘫脸,时常给沈昀一种‘能单手把他系成蝴蝶结’的错觉。

  “陆队长……”沈昀讪讪开口。

  “嗯?”

  “您是要去哪儿啊?”

  “跟着你、们。”最后一个字像是后知后觉临时补上去的,听起来不太连贯。

  “……”

  “岭南山。”跟在沈昀身后的男子欲言又止的道出三个字,稍稍沉默后,只道,“注意安全。”

  沈昀听得云里雾里,一边爬上山顶,一边赔着笑脸,“多谢陆队长关心。”

  山顶是一面斜着的平坡。

  除了斜了点儿,和平地没什么区别,仿若是被什么力大无穷的人拿着斧头,斜着砍下一截,因此岭南山也落下个‘半截山’的称号。

  在A市,岭南山被誉为‘日出圣地’,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大多数前来爬山的都会选择夜爬,为了在山顶观赏旭日初升的美景。

  天还没亮,山顶就挤满了不少人。

  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和力气,或是坐着休息,或是站在山头看向别处。

  静悄悄的。

  即便偶尔有交谈声,也是低声交谈。

  “啊啊——!”

  一阵惊呼打破了寂静。

  因害怕而发出尖叫的小朋友慌忙躲到妈妈身后,“妈妈……呜呜呜……我刚刚差点滑下去了。”

  有人觉察到不对劲,“这个山是不是在晃?”

  “是、是!我也感觉到了!”

  “天呐,我还以为是我产生了错觉。”

  “赶紧下山吧!大家赶紧撤离!”

  待在山顶的众人纷纷往下走,一面走,一面告诫底下还在往上爬的人赶紧下山。

  沈昀恍然明白了陆队长的那句“注意安全”,陆队长来到岭南山,多半是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处理。

  他扭头看向身后,发觉陆队长没在他身后跟着。

  沈昀环顾四周,搜寻的目光最终在左侧慌乱逃离的人群中,瞥见一个眼熟的背影。

  在惶恐不安的人群里,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显得格外从容镇静。

  他自顾自的朝一个方向走去,嘈杂的声音从右耳佩戴的无线耳机中传出。

  男子伸手稍稍调整,试图能听得更清楚。

  “情况如何?”他低声问。

  不知耳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眸色幽暗,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我正在往那边赶。”

  话音未落。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山顶传出,大小不一的石块朝下滚落,有人躲闪不及,被滚落的石块击中,重心不稳的朝山脚摔去,在地面留下长长的血迹。

  “轰——!!”

  又是一声。

  这次比方才的声音还要大些。

  山顶冒出的白色硝烟还未散开,靠近半山腰的位置就再次出现爆炸。

  砂石飞溅,半空中弥漫着尘土。

  爆炸的位置离江野他们很近,确切讲,是离江野很近。

  几人被强大的冲击力弹开,或是撞到一旁的树,将树干撞得裂开,或是和砂石一起朝下滚落。

  林献忍痛爬起,慌忙扭头,看向方才将他护在怀里和他一起撞到树上的小黑。

  “小黑,你——”

  在看到男子身上的异样伤口后,林献关切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不是人的伤口。

  皮肤下面不是血肉。

  “我……”y0039呆滞的眨眨眼,嘴唇动了动,半晌只吐出一个字。

  岭南山还在晃动。

  林献压住心头乱糟糟的思绪,视线从小黑的伤口处移开,“我背你下山。”

  y0039摇摇头。

  他本身就出了问题,而今受了伤,就如同快要报废的机器,没什么价值了。

  蹲在他跟前的人固执的将他背在身上,踩着摇摇晃晃的山坡,朝山下走去。

  山坡虽还在摇晃,但爆炸声没有再响起。

  人们争先恐后的逃离,恨不能直接瞬移到山脚,远离这场突然到来的危险。

  江野费力的向上爬着,手指被土壤里的砂石磨出鲜血,也似觉察不到疼痛般,继续攀爬。

  他和秦澈、沈昀被爆炸的冲击力弹飞数米,身子落地后又沿着山坡急速滚落。

  好在半途中有冰霜凝结成的屏障将他们挡住,不然真要一路血淋淋的滚到山脚。

  江野起初疑惑屏障从何而来,当他瞧见朝始作俑者发起攻击的秦澈,心头的疑云顿时消散。

  是什么好了的呢?

  他迟钝得竟没有丝毫察觉。

  但秦澈不是对方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

  始作俑者犹如拥有无限再生能力的章鱼,他的一条手臂是触手,还有两条触手从脊椎中伸出,带着黑色粘液,张牙舞爪的朝秦澈甩去。

  将触手砍断。

  触手再生。

  将触手冰冻。

  黑色粘液便会腐蚀冰霜,让触手破冰而出。

  “杀、杀。”

  始作俑者口齿不清的吐出两个字眼。

  “你要杀我是么……”

  身后的声响让秦澈微微一怔,他担心打斗时伤到江野、沈昀,特意将这个怪物引开些,和江野、沈昀拉开距离。

  没想到,江野却爬了过来。

  秦澈砍断袭来的触手,冷冷命令:“回去。带沈昀下山,离开这里。”

  江野忽视了秦澈的命令。

  他拽着秦澈,缓缓站起,直视着始作俑者。

  “把你送进监狱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江野死死按着掌心的伤口,利用强烈的痛感,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他轻声嗤笑,双眸染上一抹猩红。

  “江福仁。”

  血液顺着江野的指尖滴落,江福仁缓缓侧头,漆黑空无一物的眼眶看向江野。

  最后咬牙切齿的喊出了江野的名字。

  江野无声笑笑。

  脑海中浮现过去的画面,耳畔响起过去的声音。

  -“奶奶,户口本上写着我有一个曾用名。爸爸为什么给我改名叫江野呢?”

  -“你的野,是野孩子的野。”

  -“……嗯。”

  -“我那苦命的儿噢,摊上了个不要脸的女人,让他成为村子里的笑柄,他看见你,就会想起……你那个……”

  江野按着伤口的手加大了力度,疼痛让他从过去抽离,也让他险些疼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