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抬了下眉。
景弋像被电流电中一样,呆滞了一下,迅速后退,放在随宁腿上的手也远离了。
“……”
偌大的房间里,两人静默无声许久。
“接着按吧。”随宁忽然道。
他每天要按摩的时间有足足近一个小时,就算方才景弋已经按过一段时间了,也还是差了个几分钟。
在对待双腿这件事上,随宁向来很认真,任何额外因素都不能打乱他的治疗计划。
景弋硬着头皮按完了,深吸一口气,觉得近几百年内,他漫长的生命中,都不会再出现比今天更尴尬的一天了。
“我……”他沙哑开口。
“我看到了。”随宁道。
“……”
随宁不紧不慢地用双臂往后靠了靠,倏然笑了。
他笑的弧度很浅,黑眸盈盈,像是被逗得有点开心,意有所指道:“是要去解决吗?卫生间出门左转。”
“……”景弋。
“哦,我知道了。”随宁觉得很开心,今天估计是这个月里他最开心的一天了,拉长音,“不好意思啊?”
“……”
随宁继续往后靠,他已经靠到了床头那,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好皮囊,扬起个纯粹而艳丽的笑,因出了汗而粘在额头的黑发让他浑身都散发着色.气,仿佛是天生来引诱人的艳鬼。
“不好意思也没办法,”随宁浅笑吟吟地看着他,似是无可奈何说,“我待会要换衣服了。”
因为他的话,景弋的目光又落到了随宁身上。
宽松的驼色毛衣露出了小半个肩头,以及半截玉白骨感的锁骨,然而随宁似是全无所觉,大方地展示所有。
望着景弋狼狈退出身影,房内,随宁憋着声音,笑到身子都在颤抖。
哈哈哈哈哈。
逗人真好玩。
按摩结束,随宁神清气爽地换了一件衣服。
他不是没察觉到方才景弋失神间划过肩头的一眼。
不过看到景弋失态,这点小如牛毛的不爽就可以忽略过去了。
随宁摸了下腿,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双本无知觉的腿,在景弋按摩后,好像恢复得很好。
甚至都能感觉到疼痛了。
等着时间差不多,随宁恶趣味地去招惹了一番:“还好吗?”
“感觉怎样?”
“……该不会还没结束吧?”
几十分钟后,景弋终于出来了。
他看向随宁的视线有些闪躲,但又好像多了些什么,黑沉沉地压在其间。
随宁不自知地还去招惹:“啧,你故意待那么长的?”男人在这方面上经不起任何挑衅,虽然随宁也经不起,但这并不妨碍他去挑别人的刺。
经过前面那么多次的沉默,景弋终于说话了,他的嗓音沙哑。
“……不是。”
“哦?”随宁懒洋洋的。
景弋突然微笑。
他像是经过了什么重大的思想转变,轻轻地,低声地说:“是不是故意的,你之后就知道了。”
随宁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他。
他没听清景弋说了什么。
景弋无可挑剔的面庞上露出一个笑,垂眸,道:“我是说,之后需要按摩,随时可以来找我。”
随宁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低头点燃了烟。
烟雾没阻挡住他漂亮的脸庞,反倒更添加了几分说不上来的魅力,像是色彩鲜艳但有毒的果实,像是昳丽的蟒蛇。
他点烟吸烟的动作都很熟练,显然的老烟枪了,接着道:“你先走吧。”
景弋突然上前,抽走了随宁咬着的烟。
那支烟被夹在修长的指间,像是电视上精美的广告。
景弋笑意吟吟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随宁顿了一下,冷笑道:“谁允许你管我的?”
“乖,”景弋很有耐心地哄,“你不是想腿快点好吗?就先别吸烟了,之后手术成功率也会更高。”
闻言,随宁皱了皱眉,黑琉璃珠子似的漂亮眼睛在那支烟和景弋脸庞扫过几遍,在心中权衡利弊后,才冷颜慢慢退后。
其实随宁没有烟瘾。
但在车祸过后,他就有了不时抽根烟的习惯,关于这方面,周宋墨也曾劝过他。
可周宋墨劝说的样子,只会让随宁感觉惺惺作态,每每态度都很恶劣且不知悔改,也不知道这人明明心比天高,怎么还能又一次一次蹭过来。
随宁走后,景弋打开了和主系统的联络信号。
他是主神,负责任务交接的自然也是主系统,可以说是三千世界里的主脑。
机械感很强的女音响起。
“您好,主系统为您服务,宿主,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景弋只是一笑,静默片刻,低笑道:“我怎么感觉……这个任务,我要失败了。”
主系统:“经以往数据分析,宿主任务的成功率为99.999……%。”它声音带上一丝疑惑:“本次任务为C级初始任务,宿主不会失败。”
景弋垂眸道:“可是你不懂情感。”
主系统哑火。
它一个电子产物,怎么会懂人类的情感!
主系统兢兢业业分析:“以最简单的方法入手,强迫男女主在一起,也可以算任务成功。”
或许评分低了点,但也是算成功的,总之不会降低景弋百分之一百的成功率。
“嗯,说得对。”景弋神色淡淡,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但又忽然笑了一下,“不过,如果之后男主不听话,还来招惹随宁的话……”
如果不能做到抹杀随宁,那就只有抹杀男主了。
以毁掉这个小世界为代价。
景弋无言想了片刻,将手上还夹着的那支烟放入口中,熟练地吞云吐雾,口中尝到一点甘甜。
坐上轿车,扬长而去。
*
从医院出来后,随宁神色浮上一抹思索。
医生说,他双腿的恢复情况比预期好了近两倍。
“我真怀疑是医学奇迹了,”办这件事的医生啧啧感叹,他和随宁也熟悉有几年了,说什么话都没遮拦,“你是去用什么土方子了吗?这么好使。”
“……你觉得呢?”随宁扬眉。
医生笑嘻嘻地怼了回去,扯完皮,他严肃道:“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情况的话,半年后手术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随宁将检查单销毁,回到房子里。
没了助理们的监视后,从某种程度上讲,随宁已经获得了一半自由。
不同的是,景弋过来的频率变成了每天。
随宁为他画完画后,景弋就会为他按摩腿部肌肉,而随宁给他开了双倍工资,是一个说出去能让绝大多数人眼红的数字。
画完画,他从二楼看到,景弋正在打理花园。
这座房子的院内连带了一块面积不小的花园,各种花朵争相斗艳,不过随宁最喜欢玫瑰,因此住进来后就给这座花园来了场大换血,只栽种下玫瑰。
现在是四月末,玫瑰已经开了,大片摇曳的红。
景弋浇完水后,似有所感地转过身,对着随宁露出个笑,灿若春日的朝阳,简直能把黑夜都照亮了。
随宁扔了个小东西下去,正好落到刚出了花园的景弋脚下。
景弋捡起来,竟然是颗糖。
他扬眉。
二楼的随宁动动腮帮子,在嚼着什么的样子,身子前倾趴在栏杆上,漫不经心道:“我在戒烟。”
景弋猜测,“……然后就改成吃糖了?”
“嗯,”随宁一扬下巴,“请你吃。”
景弋好笑地拆开糖纸,将那颗糖送进嘴里,意外地感觉吃着还不错,是水果味的。
随宁下了轮椅,双臂架着拐杖,满头大汗地往楼下移。
自从那些助理走了,且这栋房子里的监控全部拆掉后,他就开始尝试自己下楼。
之前下楼都是靠助理,或者景弋背下去,而现在他双腿残废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已经可以使用拐杖了,随宁便开始重新练习走路。
到了楼梯下的景弋一惊,连忙扶住随宁,看着随宁已经明显苍白起来的脸色,嗓音染上薄怒,低声压抑着说:“你就急成这样吗?”
非得有点好转迹象就立马要走,非得透支自己的身体,让别人担心得……不成样子。
随宁趴在他背后,恶作剧一样笑了下,慢悠悠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要自己试着走上去。”
漫长的二十个月里,他都是坐在轮椅上,很久没体会到行走的滋味了。
纵然这次只是借助拐杖,算不上行走的行走,随宁也挺高兴。
景弋沉默了下,将他放下来。
然而上楼和下楼的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更何况随宁还在方才的下楼时就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才走了两步台阶,就开始气喘吁吁。
他喘息片刻,等恢复点体力后,就想继续往上走。
景弋忽然将他抱了起来,低低的一声,像是叹息,夹杂着点几乎没有的溺纵意味,“逞强。”
他低声嗔道:“是以后少的了你练吗?怎么偏偏就得第一天上高难度?”
随宁不满地动了动,难得急了,骂他:“你抱我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继续走!”
景弋不依,大胆地捏了捏随宁的腿,抿唇道:“你就没想过,按你这个走法,第二天还想要这双腿吗?这么逞强,是被灌迷魂汤了啊?”
“乖乖的啊,咱们上楼去。”
期间随宁一路威逼利诱,景弋都没答应,仗着个子高力气大,把随宁牢牢按在胸肌上。
到了楼上,随宁估计被气狠了,一到床上就把被子捂在了脸上,拒绝一切交流。
景弋哄他:“快出来吧,不想呼吸了啊?”
“不是,就算你不呼吸,你不还得按摩嘛。”
随宁这才把脸露出来,眉眼沁着点怒意,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露出腿让按。
还能怎么办,宠着呗。景弋唇角挑起笑,轻柔地捏上纤瘦小腿上已然有力许多的肌肉。
就在这时,随宁手机忽然一亮。
是个人的未接来电提醒,周宋墨。
景弋扬起的唇角忽然平了些,看似平静地继续给随宁按摩,实则有些捻酸吃醋。
……虽然他知道,吃醋这种事情实在是很没意义。
……虽然他知道,随宁对周宋墨没开半分情窍。
……虽然他知道,周宋墨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
几分钟后。
景弋用了种给人打小报告的语气,似是无意道:“我觉得那位周先生喜欢你。”
“嗯?是吗?”随宁先是否认了,接着又很平平无奇地,略带点嘲讽地说,“喜欢我又怎样,不喜欢我又怎样。”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扬眸,调侃道:“你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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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感动,决定加更!待修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