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从受伤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甜忍村了。

  他打开起床打开窗户,外面天气正好,村子里一派祥和安宁,连空气中都透露出慵懒的感觉,让他恍如隔世。

  走出卧室后,看到客厅里佐助和鼬正在下棋,见到银时出来后,佐助立马一脸惊喜地冲了过来,“阿银你终于醒了!”

  银时揉了揉脑袋,慢悠悠地走到客厅地暖炉前坐下,把脚伸进了茶几的被子下后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冬天的暖炉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啊。”

  他夸张的感慨引来鼬轻轻一笑。

  银时诧异地转头看了鼬一眼,总觉得以前他不是这么情绪坦诚的家伙。想来是有什么事让他改变了吧。

  佐助犹犹豫豫地也挨着银时坐了下来,似乎想要亲近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银时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小鬼,你喜欢撒娇的本性在银桑面前已经暴露无遗了,即使是青春期的羞耻心也无法掩盖的。”

  佐助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赌气般干脆坐到了他的对面。

  三个人就这样在客厅了围着暖炉一边剥桔子一边闲聊。

  似曾相识的熟悉场景让银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过年的时候来吃一次火锅看谁能成为火锅将军吧。”

  佐助立马一脸跃跃欲试。

  鼬也含笑点了点头。

  在冬日懒洋洋的氛围中银时只觉昏昏欲睡,但又觉得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7天后银时的伤就完全恢复了。

  终于忍不了他明明好了却想偷懒的行为,直臣气势汹汹地直接杀上门来把他拖到了办公室。

  银时刚一进办公室,就得到了风影来访的消息。

  银时让手下把人带到了会客室,然后拖着懒懒的步子走进了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和坐席的房间。

  桂已经到了,跪坐在房间中,银时直接走过去在他身边盘坐好,也不多做寒暄开门见山道,“说吧,什么事?”

  桂一脸苦恼地看着银时,“总觉得最近忘了什么事的样子……”

  银时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脑子的病又恶化了么?”

  桂依然愁眉苦脸地苦苦思索着,“总觉得旁边应该有点什么,举白色板子之类的存在……”

  银时飞快地回道,“伊丽莎白没来你死心吧。”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结果,桂放弃般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银时,指着他的眼睛问道,“对了,一直想问,你这是什么,Image change?以为抄袭高杉的设定用绷带绑成独眼就能获得女性的怜爱么?银时我真是看错你了!”说完后桂一脸痛心的表情,仿佛银时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

  银时愣了一下,少有的没有吐槽回击,而是抚摸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右眼发起呆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道,“对啊,我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桂镇定地看着银时,“是么?你也失忆了么?快来详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本该就这槽点再犀利吐槽的银时又一次宛如失灵般没有接话,反而撑着下巴开始苦苦思索了起来。

  桂见状也干脆发起呆来。

  两个人相对发呆好久,终于还是没有想出什么结果。

  然后桂看时间已晚,便起身告辞。银时把他送出了门外,才想起来般问了一句,“对了,高杉现在老实了吧?”

  桂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虽然他本人依然不松口不肯签停战协定,但他手下的人都已经退回了水之国。”

  银时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并未多想,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闹腾了就好。”

  *

  一个冬天就这样在众人的无知无觉中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等到积雪初化,树梢有青翠的嫩芽开始冒出时,银时意外地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在草之国的境内突然出现了一间“松下私塾”,在学术界获得了不小的名声。

  本来只是学术界流传的一个小消息却让银时的心神震动。这突如其来的私塾和熟悉的名字由不得他不多想。

  思虑再三后,他还是决定私下里独自去查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把行程告诉了鼬和佐助后就悄悄地出了村。

  以最快的速度奔袭了十天之后,银时出现在了松下私塾的门口。

  眼前跟记忆中几乎如出一辙的布置让他本能地喉头一哽,连伸出去推门的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一路恍惚地走到曾经的教室门口,银时深吸了几口气,才抱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拉来了纸门。

  随着纸门滑动的声音响起,屋子里跪坐着的桂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银时。

  银时看到他脸上混合着兴奋又喜悦的神色,闪闪发光的眼睛里仿佛有泪光在闪烁。

  仿佛得到了什么肯定答案般,银时稳住心情缓缓地把目光投向讲台,然后就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浅色长发的温柔男子对他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银时,你也来了。”

  有春风拂过,书页翻动,窗外樱花飘落。

  宛如昨日重现。

  银时张了张嘴,“松阳老师”四个字卡在了喉咙。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握紧了拳头,才没有做出一把年纪涕泪横流这么丢脸的事。

  他故作镇定地走到了桂身边的位置坐下,面前的书桌对于已经长大了的他们来说已经过于矮小,物是人非的伤感和重逢的喜悦同时交织在心头,让银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过了好一会儿,银时才逞强般压抑着哭腔用颤抖的声音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什么嘛,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结果只是换了一个世界教书么?”

  松阳像小时候一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仿佛时光倒流般,桂和银时又变回了在老师身边撒娇想要被他关注的孩子,满脸发光地看着老师叽叽喳喳地说着幼稚的话语。而他们的老师只是温柔地含笑看着他们。

  就在银时和桂沉浸在重逢的喜悦满眼都是松阳老师的时候,门外突然又走进来一个人,然后悄无声息地盘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桂和银时看到来人后都愣了一下,然后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般呆呆的望着对方。

  啊,还有他啊。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得让老师好好打打这个中二病的手心才行呢。

  这么想着,银时和桂都一脸坏笑着凑近高杉,一个勾着他的肩,一个扯了扯他的脸颊,吵吵嚷嚷地说着,“高杉你装什么装,想哭就直接哭出来吧,银桑我不会笑话你的。”

  “对啊对啊,你这家伙这些年干了这么多出格的事,见到老师终于觉得羞愧难当了么?”桂虽然用嘲笑的语气说着,脸上却有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高杉却不为所动地看着前方,沉着嗓音说着,“是么?你们都看到了老师么?真是令人嫉妒啊。”

  那种语气复杂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简直像是最浓重的喜悦和最沉痛的绝望的混合一般,仿佛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在发出尖锐的悲鸣。

  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银时和桂都僵住了,看到高杉依然严肃的表情,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收回了手,讪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杉用右手紧紧抓住左手小指上的那个尾戒,仿佛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把他褪下来。尽管极力压抑,但他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颤抖着,“没什么。老师有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银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挖着鼻孔道,“你自己去问老师呗。”说完又用促狭的声音朝松阳喊道,“老师,高杉同学在闹别扭呢~快来罚他抄课本~”

  桂观察着高杉的表情,调侃道,“怎么?这些年疯得太过怕被老师责骂么?没关系的~好好道歉的话,老师会原谅你的。”

  高杉屏息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回了一句,“是啊,他会原谅我的。但如果真的能再见到他,就算不被原谅又能如何呢?”

  高杉小指的尾戒已经慢慢地被褪到了指尖,他眼神迷离地朝着银时刚才喊话的方向看过去,喃喃低语道,“真想看一次老师现在的模样啊。不知道岁月有没有在他眼角鬓边留下痕迹,不知道他的怀抱还是不是如同记忆中温暖,不知道他手把手教我练剑的掌心还有没有曾经的厚茧,不知道他温厚的声音是否还一如昨日……”

  “真的都好想知道啊……老师。”说着这话的高杉却停下了褪尾戒的动作,只目光深沉地看着桂和银时。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桂和银时面色凝重地看着高杉,同时出声道,“怎么回事?”

  高杉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二人,似乎在经过了剧烈的挣扎过后终于把尾戒又推回了小指,然后拔出刀直接捅碎了三人面前的书案将刀刃深深地插入了地板。

  “所以说我看不到啊混蛋们!你们所注视的虚假的世界。你们其实也察觉了吧,难道又需要我炸了整个世界你们才肯醒过来么?”

  桂和银时都僵住了。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事情的各种违和感。尤其是刚刚从高杉进来之后,老师的存在就变得模糊起来,当他们接近高杉时,脑海中就仿佛有两个力量在对抗一样,最后在高杉的一席话下,有什么事实在脑海中复苏了。

  于是桂就想了起来,那被他遗忘了的最后的真实。

  他们没能阻止兜的轮回天生之术,宇智波斑复活,成为十尾人柱力,本已十分强大的他更是成为了近神的存在,即使是转生出来的千手柱间也已不是他的对手。

  然后所有人被打败,剩下的人柱力的尾兽被抽取,十尾完全化,无限月读被最终完成。

  他想起了最后被抽离尾兽的时候,灵魂仿佛也跟着要离去的那种无力感,然后一个红发的孩子出现在他的精神世界,用稚嫩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后就安静地代他离去。守鹤不甘地怒吼过后是颓然的放弃,“这样也好,跟你这家伙在一起虽然蛮愉快,但也挺令人头痛的。后会无期。”

  然后银时也想起来了,那个十天前的早上还在跟他一起吃早餐的人,其实早已经不在了。

  他记得离开甜忍村的前一天,鼬还特意问过他,什么时候能够一起吃火锅,银时回答说等他回来以后,然后鼬就露出了一个期待的表情。

  现在想来,那个从来不会外露情绪总是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就被逗笑,又怎么会轻易地表现出自己的期待。

  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就像鼬曾经说过,知识和认识是非常暧昧的东西,人们说到底都是活在自我意识之中的。

  所以那个会表露出自己情绪的鼬,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期待吧。希望他能活得更坦诚一些,不要那么压抑自己,然后,多笑一笑。

  银时回忆起那个让他差点理智崩溃的夜晚。

  桂把鼬带回来的时候,对方的伤情已经无力回天,只能靠医疗忍者在旁边吊着命。

  银时小心地把鼬抱在怀里,不久前才得到消息赶回来的佐助在一旁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水。

  鼬平静地看着银时,突然轻声说了一句,“银时,再讲个笑话吧。”

  银时喉头发哽,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道,“……从前有三个兄弟,他们准备各奔前程,在分别前,他们决定一起去画一张像留念。他们走啊走啊,找了好多个画师。第一个画师说,‘不行,我画不出来’第二个画师说,‘不行,我画不出来。’第三个画师说,‘不好意思,我画不出来。’直到他们遇到第四个,正当第四个画师又要拒绝时,三兄弟中的老二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吼道,‘别告诉我你也画不出来!’那画师看了他一眼,然后怒骂道,‘滚!你TM长得跟他们画风不一样!’”

  鼬听后轻笑了一声,然后公正地评价了一句,“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银时故作轻松般在脸上扯出了一个想笑却更像是哭的表情,哑着声音说道,“你这家伙可真难伺候,好笑的笑话你不笑,无聊的笑话你反倒笑了出来。”

  鼬有些失神地看着看着银时,然后轻声说道,“如果离别的时候连画像都得不到那可真是令人感伤。不过其实三兄弟中的老大早就知道画像是画不出来的,他只是不想走。他曾迷路去过很远的地方,走过很多的弯路,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那就不要走……”佐助的声音里终于还是带上了哭腔。

  鼬对佐助招了招手,然后在凑过来的佐助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柔声道,“佐助,快些长大吧。要明白有些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

  佐助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埋下头去痛哭失声。

  银时也伸出了手,覆盖在那双紧握的手上,哑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说了很多漂亮话,却最终还是没能守护好你。

  对不起,本与人约好要好好做你兄弟,却没能够完成约定。

  对不起,其实还有好多笑话,想要讲给你听,事到临头却全部忘了个干净。

  对不起,对不起……

  鼬看着银时,微微一笑,“我知道,没关系。本来我就是哥哥,你是弟弟。”

  弥留之际,鼬说出了最后的心愿,“银时,如果可以,用我的眼睛继续注视着我们的理想乡好么?”

  “……嗯。”

  换眼手术后是葬礼,银时被换下来的那只眼睛也被换到了鼬的身上随他一起下葬。

  然后是匆匆忙忙的追悼会,秘密资料的公布,慰灵碑上英雄的待遇,人们或感慨或唏嘘的哀思。

  银时在葬礼的第二天,不顾佐助的悲愤和挣扎,直接将其打晕后锁起来让人严密地看守在了甜忍村内。

  然后他毫不回头地奔赴了战场。从那一天起,战场上的“白夜叉”再度复活。

  当真正的事实被回忆起来的时候,银时忍不住伸手抚上了绑着绷带的右眼。

  高杉看着他的样子,嘲讽般笑了两声,“终于醒过来了么?”

  “啊,”银时沉沉地应了一声,“不管什么时候,你把人叫醒的方式都这么粗暴啊。”

  高杉又嗤笑了两声,“不管粗不粗暴,清醒着总比做梦好。”

  桂不赞同般看了他一眼,“如果有更温柔的方法当然最好,这次有用又不代表每个世界都适用。你就是因为这样直线条的思维方式才会被女人说无聊的。”

  高杉抽出烟斗来吸了一口,“别幼稚了,假发,现在是为这种事斗气的时候么?”

  桂看着高杉没说话。

  然后银时的声音响起,“是啊,假发,虽然一直看不顺眼高杉,但这次叫醒世界的方式看来是只能乱暴一点才可以了呢。”

  这么说着的银时,缓缓地解开了右眼的绷带,露出了那只花纹繁复的永恒万花筒。

  “时间回溯。”

  只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幻境轰然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月读世界的催眠问题。我在想是让所有人都睡过去然后事情都是在各自脑海中发生,还是像别天神那样给一些暗示或者幻觉,让人不自觉地做着事。普通的月读是前者,也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精神世界中发生的,人其实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无限月读也那样我觉得有点不科学。斑是想世界和平,而不是世界上的人都睡着睡着饿死过去。= =所以生理上这些人其实是在行动的,但是在没有中招的人看来他们就是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所以物理距离上的移动应该是发生过的。这是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