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还是挺躁动的，贺欢和易家淼都没想到这个房间还能派上它原本的用场。
“窗帘……”
“已经拉好了。”
……
“纸！”贺欢四处看着。
“给。”易家淼笑着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递给贺欢，自己也抽了几张纸慢慢地擦着手。
赤裸的肌肤相贴，物理意义上的接近是心接近的外化。
易家淼反身把贺欢按下，细细密密地亲着，从他的耳垂，嘴唇，到喉结，胸口，湿润的吻痕逐渐下移。
细微的瘙痒的感觉撩动周边的热度。
“哎！”贺欢的手按在易家淼的肩上，想把他推开，但这一幕的视觉刺激太大，“你……”
易家淼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是满足欢欣的，“不想吗？”
“……想。”
折腾了一番，贺欢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过载的大脑终于回神，目光渐渐从天花板移到了打开的幕布上。
明明说是找个地方看电影的，结果电影没看，倒是……
易家淼从卫生间出来，把掉在地上的纸巾收进垃圾桶了。
贺欢正在挑电影，扭头一看，昏黄的灯光下，易家淼浑身湿着出来了，带着水汽。
“你不擦擦？”贺欢侧过身看着他。
流动的水珠在皮肤上滚动，落下，消失在某处。
很性感。
“我站着晾会儿，”易家淼说，“不知道那个浴巾干不干净。”
“哦。”贺欢点点头，“我也去冲冲。”
然后两个赤条条的人就站在幕布前边看电影边晾水。
贺欢戳戳易家淼手臂上的纹身，“自由。之前没问过你，纹这个有什么含义吗？”
两个汉字写得非常抽象飘逸，有些难辨认，但很漂亮。
易家淼扭头看了眼，“想逃开我爸啊，逃开责任什么的。”
想起易忠文，他说不上伤心，只觉得结束的时候到了，易忠文不用被病痛折磨，他也不用一边厌恶易忠文的作为一边担心易忠文的身体。
他想了想，说：“去年生日的时候我还许了个愿，那时候想的就是想要新的生活。”
“实现了吗？”贺欢问。
易家淼拉起贺欢的手，拇指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摩梭着，“实现了……”
易家淼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贺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说：“我们真的是……比我家楼上那老太太晾的腊肉还赤裸，这场景真不适合聊人生啊。”
易家淼已经晾干了。他们没带换洗的衣服，于是他又把刚刚脱下的衣服将就着穿上了。
贺欢乐了会儿，也过去把自己的衣服穿上了。
两个人躺回了床上，幕布上蓝幽幽的画面，两个男主正在钻在被子里说着话。
易家淼把灯关了，扯过被子在两人身上一盖。
“你不冷吧？我把空调调低一点。”贺欢拿过遥控器。
“你很热？”易家淼想着要不帮他拉开点被子算了。
贺欢对着空调一顿调，然后自己扯着被子盖得只露眼睛，“我就喜欢这样，外边很冷，但是我被被子裹得暖烘烘的。”
“这样。”易家淼点点头，给他把他们俩中间那块悬空的被子也给压下去了。
他看得见贺欢在笑，眼睛都眯起来了。
易家淼本来打算晚上和贺欢一起出去吃饭的，突然想起还有同学聚会这回事。
看完电影之后，易家淼和贺欢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直到手机开始滴滴滴滴地响，是他们班群开始说晚上聚餐的事。
明明是下午，整个房间却非常昏暗，只从窗帘缝里漏进一点点光，很适合睡觉。
易家淼打了个哈欠，轻轻搂着贺欢，鼻尖在贺欢的后脖子上蹭了蹭，“不想去了……”
跟被传染了似的，贺欢也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易家淼，“毕业了之后，很难再见上吧。”
“嗯。”易家淼叹了口气。
他也只是懒得起来，想和贺欢多呆会儿。不去是不可能不去的，班上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都去，还让他务必也去，他也已经答应下来了。
就在易家淼起床上个厕所的时间里，贺欢就又睡着了。
易家淼给他发了个留言信息后出门了。
贺欢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房间里还是很暗，很适合睡觉，只有离得比较远的壁灯开着。
贺欢在四下无人且安静陌生的地方醒来的不安感，因为灯光而小了很多。
那个灯在他们睡觉之前还没开，估计是易家淼出门之前特地给他留的灯。
想起易家淼是去同学聚会了，贺欢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一打开倒是好几条他发过来的未读信息。
—我出门了哦，估计九点多才能回来，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出去吃点东西或者点个外卖，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一起去吃个宵夜。想想宵夜想吃什么？
—天哪，一帮喝橙汁的怎么喝出了白酒的气势？
—班主任刚刚过来了，碰了个杯就回去了
—起来了吗
……
最后一个信息是八点半发过来的，现在马上九点了。
贺欢一边感叹自己这个午觉睡得够久的，一边给易家淼回信息。
易家淼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吃东西了吗？”易家淼的声音听着不太稳，应该是在走路。
“还没，我刚睡醒。”贺欢说。
“我这边刚散，待会儿带你去吃东西。”易家淼说，“汽锅鸡喜欢吗？有个店挺好吃的。”
贺欢迟疑了一下，“宵夜吃汽锅鸡？”
“那是晚饭，你不还没吃晚饭吗？”易家淼笑着说，“吃完过会儿再去吃小龙虾？小龙虾是宵夜了。”
贺欢倒吸一口凉气，“小龙虾不知道吃不吃得下了，先去吃晚饭吧。”
易家淼和放出笼的鸟一样玩了两天，放松完了又找了个给小学生辅导功课的兼职，而贺欢还得回学校上课。
高三的毕业了，扭头往旁边高三楼看，只是空荡荡的落锁的教室，不像一个礼拜之前那样，紧张中带着热闹。
接下来就是这群马上要转到那边高三楼的高二学生该紧张了。
部分科目的一轮复习已经开始了，贺欢还有些不太适应，手忙脚乱地找回之前的教科书来做复习资料。
易家淼那边还有些他能用的东西，易家淼就整理出来拿到他家小区门口给他。
“笔记别只照着背啊，还是要练习。”易家淼把那堆用夹子分类好的资料笔记给了贺欢，“里面还有本作文素材，我感觉挺好用的，要是有空你可以翻翻。”
“好。”贺欢接了过来，还有点沉，顺嘴问了句：“你成绩快出了吧？二十几号来着？”
“24吧好像。”易家淼印象中是这个时间，“你也快期末了，这个暑假只有一个月哦。”
“哦你个头。”贺欢一想到自己被砍掉一半的暑假就不爽，“快去你的辅导班看小孩吧，迟到了扣你工资！”
“行，走了啊。”易家淼一笑，但并没有马上离开。
光天化日的，又是在贺欢家小区门口，易家淼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伸出手，在手掌上亲了个响的，然后掌心朝上平摊着，指尖冲着贺欢。他眼睛带笑，看着贺欢，轻轻对着手掌吹了口气。
贺欢没忍住也笑了，在空中抓了一下，做了个放东西到胸口的动作，“收到了，好甜。”
易家淼冲他抛了个媚眼，一转弯，开着电动车去上班了。
官方发的通知是中午十二点高考放榜。
唐侃十点多的时候跟个八卦小报的记者似的，在群里@易家淼，一会儿问他紧不紧张一会儿问他预测分数。
易家淼这会儿估计正被小孩缠着，群里的信息一条都没回。
【你凯哥】：怎么回事啊！皇帝不急太监急
【唐帅帅】：我好紧张！
【韩 /小船emoji】：家淼怎么不说话
贺欢这时候才回复他们，说易家淼可能还在带小孩。
易家淼也是紧张成绩的，但是在他按耐住脾气给同一个小孩演示第五遍两位数和两位数如何笔算的过程中，已经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等下班了再拿起手机，距离出成绩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他切到微信看了看。
【唐帅帅】：我和贺欢到了，宝贝们 /嘴唇 /嘴唇
【韩 /小船emoji】：/呕
【樱雪丽雅·安吉莉娜·殇·晴】：真慢啊你们！
【唐帅帅】：/嘴唇 在哪个房间？
【梁拽拽】：我下来接你
【梁拽拽】：们
易家淼往上滑了下，他们聚餐的由头居然是因为要等着给他庆贺出分？
一条新信息弹出来。
【你凯哥】：@＋1 贺欢说你十一点半下班，人呢！！！
他笑了笑，让李凯赶紧发地址。一帮人聚在一起都是为了他，说不感动是假的。
一帮人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吃火锅准没错，够热闹的。
易家淼一进那个包间，直接被他们几个簇拥着坐到了正中间。
这帮人本来刚放假回来还没开始聚，又正好赶上易家淼出成绩，兴奋的嗓门喊得要冲坡屋顶了。
“今天有得闹的。”贺欢笑着在易家淼耳边说。
“估计是了。”易家淼大声回答。
他看着旁边正语音让小爱同学十二点提醒他的韩舟，韩舟甚至得扯着嗓子和小爱说话。
“你今天过来不要紧吗？周六不用回学校自习？”易家淼问贺欢。
“高三了才要自习啊，我还没高三呢。”贺欢有些疑惑，“不过我下下周期末了，之后就不这么出来玩了。”
“……”易家淼是真没想起来，“糟糕，脑子不太好使了。”
边吃边聊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没一会儿韩舟的闹钟就响了。
唐侃站起来，双手打开下压，让大家安静，然后对着易家淼说：“查查查！查成绩！”
“给你急得结巴了都。”梁泽初拉着他坐下，又对易家淼说，“先看看能不能登上查成绩的网站。”
易家淼已经在输入个人信息了。
但梁泽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网站暂时还登不进去。
“过会儿吧，进不去。”易家淼试了两遍，看着那个加载的图标，不紧张都被它转得紧张了。
“这……也没事，晚点估计考试院会自动发通知短信。”李凯说。
易家淼也不看了，强行压下对未知的紧张，把手机丢到一边，“那就继续吃吧！”
“吃吃吃！待会儿再查。”
“我想下这个虾滑。”
“下呗，这个丸子也下下去吧……”
贺欢拿了个漏勺，捞了几块鸡肉，放到易家淼碗里。
“谢谢。”易家淼说。
贺欢捏了捏易家淼的肩，手心下的肌肉有些微微的绷紧，“别紧张，你都复习那么长时间了，这次考试你也说你状态还行，跟平时考试差不多，那估计挺好的？”
“……嗯。”易家淼顿了顿，叹了口气，回身把刚刚丢到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手机拿给贺欢，“待会你帮我查吧。”
“行。”贺欢把他的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但其实还没等到他们想起来说再登一下网站，考试院的短信就发过来了。
—【省考试院】考生号：xxxxxxxx 考生：易家淼 同学您好，您的202x年高考成绩为：语文125分，数学139分，英语116分，物理80分，化学74分，生物75分，总分609，省排名18791。
“出来了！”贺欢眼睛一亮，这个排名在他的认知里算是挺好的，他马上转头看向易家淼，“你马上要听吗？”
见贺欢那样子就知道易家淼考得不错。
易家晴在旁边起哄：“欢哥，念出来得了！”
贺欢看了眼易家淼，易家淼点了点头。
贺欢报了一遍，一帮人一听完简直两岸猿声啼不住。
韩舟直接打开包间门，“阿姨！拿箱啤酒过来给我兄弟助助兴！”
易家淼听完了还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跟他预计得差不多，说不上是“啊，没猜错啊”的怅然还是达到了目标的松了口气。
这种摸不透的情绪很快被他丢在脑后，这分数还是很值得高兴一番的，一转头他就和其他人聊起了大概可以报哪个学校。
他最向往的学校当然是梁泽初在的a大，但梁泽初那会儿分数都六百五十多了，排名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才上的这学校。他算是想都不用想了。
他不会离开本省，省内其他几所比较好的学校他倒是可以报一下。
“你更喜欢哪个学校啊？”贺欢对着搜索出来的报考建议，念了几个学校的名字。
都是很好的学校。贺欢看着看着又有些失望，这些学校都不是他能考上的，他偏科太厉害了，长短脚的哪能跑得快。
“明天回学校拿报考指南，到时候和班主任聊聊再决定吧。”易家淼还没想好，又突然记起之前和老郑聊天的时候，笑着说：“说起来，之前班主任还说期待我成为今年高考的黑马，拿个县状元。还是差远了啊。”
“已经很厉害了。”贺欢看着他，既感叹于如此高的期待，也不由得反观自身。
他看着贺欢，揉了揉贺欢的头发，大概猜到了贺欢在想什么。
“别想太多，尽力而为。”易家淼说。
贺欢点了点头。易家淼的眼神似乎就在说着相信他。
贺欢又好像充满了干劲，“我会努力。”
林娟刚下班就给易家淼打了电话，问了高考的情况。易家淼的事都是他自己拿主意，这次她也不会多掺和，就是让易家淼报学校的时候小心点，请教一下老师。
易家淼刚到家，一边换鞋一边听林娟说。
“过几天我休息的时候，我们几个，还有你曹叔，一起吃个饭，先给你庆祝一下！”林娟说。
“行。”易家淼答应了。
“给爷爷奶奶也打个电话呗。”易家晴在旁边说。
易家淼看了看时间，五点多，爷爷奶奶不喜欢带手机，这会儿不知道回家没，可能还在村口和别的老头老太太聊天。
“晚点吧，等吃饭的时候打。”
但没等易家淼打电话给爷爷奶奶报个喜，奶奶就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奶奶！”易家淼开了扩音，对着麦的位置大声说。
“哎！淼淼！”奶奶很高兴地也大声回应着。
“奶奶！六点多了，吃饭了没！”易家晴在旁边喊。
“什么？是不是晴晴在说话？晴晴这丫头这么久也不给我打电话！”奶奶佯装生气。
“哎呦！”易家晴冤得，“我前两天才打回去，奶奶不会用手机，直接给我挂了两次。”
易家淼让她稍安勿躁。
奶奶有点耳背，声音小点就听不见了，易家淼恨不得拿个喇叭替易家晴传话：“晴晴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了！你给挂掉了！晴晴问，这么晚了，你和爷爷吃饭了没！”
“哦哦！吃了吃了！你爷今天去镇上买了两斤羊肉！哎呦这大热天的吃羊肉，差点吃得流鼻血……”
“哎让我来说！说半天没说到重点。”
爷爷的声音突然出现，那边的爷爷抢过了手机。
“爷爷。”“爷爷。”
和爷爷说话就不用大声说了，爷爷的耳朵好使。
“听旁边刘婶说今天高考成绩出了，你考得怎么样啊？能不能上本科？”爷爷很紧张。
易家晴在旁边扑哧一笑，“爷爷，放八百个心，我哥他不仅能上本科，还能上重点本科！”
“哎呦！好啊！淼淼出息啊！”爷爷激动地跟奶奶大声转述。
估计是旁边还有人，电话里还有别人恭喜的声音。
然后爷爷奶奶一块乐了好一会儿。
“啊，淼淼，”爷爷终于收了收声音，“那你是不是能上清华了？”
“……那倒是不能的。”易家淼都被爷爷这一脚天一脚地的猜法整蒙了。
“那你上啥学校？”
“还没确定呢，确定了跟你们说啊。”易家淼说。
“那到时候问问你爸你妈，要不要搞个升学宴？”爷爷笑着说。
易家淼和易家晴对视一眼，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