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淼和贺欢心如止水地整整齐齐仰卧在床上，被子早被甩到了一边。
他们你来我往了一会，又收拾了一下，现在天都有些蒙蒙亮了。
“这早晨醒盹活动的感觉还挺奇妙……”易家淼转过头，对着贺欢说了一句。
贺欢清了清嗓，他还是有点小羞涩的，“可以了不用谈感受了。”
易家淼撑起身，吧唧一下在贺欢脸颊上亲了个响的，“你真可爱。”
“啊……”贺欢翻了个身，不太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凯哥在群里催我们起床了。”易家淼稍微往上坐了坐，靠着床背板看群信息。
“他这么早就起了吗？”贺欢懒得拿手机，凑到易家淼身边看了看，“我们坐班车出去，最快也要九点多才到。”
他们前一天晚上说好了十点半出发。除了贺欢和易家淼，剩下的几个人都在家，不存在说要提前起床准备的情况，基本上是人从床上起来，车一接就出发了。
“怕我们睡过头了吧。”
易家淼刚想给李凯回个信息，手指头正好点到了接通键。
？
“起床起床起床！！！全世界通通起床！！！！”
李凯的声音在接通的那一刻就在扬声器里炸响，易家淼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就连贺欢也扭头看了过来。
“你干嘛啊！”易家淼赶紧把音量调小了，瞪着手机屏幕里的李凯骂道，“大早上的不睡觉打视频骚扰我们？”
“谁啊？”贺欢做了个口型问。
“凯哥。”易家淼把手机往外挪了挪，暂时躲开了镜头，没让镜头把他做的口型拍进去。
贺欢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李凯打的是群里的视频聊天，他这儿也有提醒。他把视频摁掉了，有什么事他直接从易家淼这儿听就行了。
但是实际上是没什么要紧事值得听的。
李凯凑近镜头，“你卡死了，你说啥啊？”
“……我说你大早上的是不是没事做了，打什么视频。”易家淼说。
“早上什么？我点错了啊，我想打语音来——着。不是我说你这——卡——听不——”
不仅李凯听着易家淼卡，现在易家淼也开始有点卡了。
易家淼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来“您当前网络状况不佳”的提醒，李凯直接没声了。
“乡下可能信号不太好。”贺欢小声地说。
“没事，反正他大早上发会儿疯而已，也没啥正事……”
这信号就是一阵一阵的，刚说完李凯坏话，信号又好起来了。
贺欢就凑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看着唐侃和韩舟接了视频。
大家都对李凯大早上打视频电话的行为有着共同的认知。唐侃发疯大骂两句李凯发神经又挂断了。
李凯对着黑着脸的韩舟求安慰，“小韩！你听听！帅帅这说的什么话！我提醒他健康作息，他还骂我！”
“健康个屁，你就是自己发神经。我现在不仅想骂你，我还想打你。”韩舟应该是还在被窝里，脸看不清，冲镜头比的中指却十分清晰。
贺欢憋着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易家淼肚子上窥屏。
易家淼顺手圈着他，另一只手把手机拿高了点。
李凯没针对韩舟骂他的事进行抗议，他注意力全在易家淼那个镜头里了。
刚刚卡了一下，屏幕上除了易家淼出镜的两个胳膊之外，还出现了第三只手。
“……家淼，你旁边有人吗？”李凯问。
韩舟拉着窗帘，脱离了手机这点小小的光源就乌漆麻黑的，李凯这话说得他都后背发凉。
“……走错片场了吗？怎么这个走向突然灵异了起来。”韩舟裹了裹被子。
易家淼一挑眉。
那的确是有的，李凯看见了？
贺欢也听见他们的话了。他愣了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刚干了坏事，他这会儿的状态有点飘飘然又带点羞赧，还没能恢复如常。
那按常理来说，李凯都看到了有人在，他这个时候就该坦荡点才对？
“是我。”贺欢从镜头侧边探出半个头，挥了挥手又缩回去了。
“哎贺欢啊，我差点忘了家淼找你玩儿去了，给我吓一跳。”韩舟松了口气，起床把窗帘拉开了，“你们一起睡的吗？”
“是啊，没空房间，我俩就挤挤。”易家淼睁眼说瞎话。
韩舟没有丝毫怀疑，直接被糊弄过去了，“哦，我前两天喝晕了，我怕回家被我妈骂死，也是去凯哥那儿和他挤一个床睡的……”
李凯盯着贺欢刚刚露头的角度，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嘶—
我跟你挤的时候你有趴我大腿上吗！
易家淼看着李凯严肃的样子，甚至没接韩舟在那儿叭叭的茬。
应该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易家淼随便打了几句岔，说贺欢的奶奶叫他下去吃早餐了，就把视频挂断了。
“李凯应该是看出来了。”
贺欢以为已经过去了，这一句话又给他惊起来了。
易家淼看着他，“让他们知道吗？我们在谈。”
“……其实都是你朋友，”贺欢说，“没关系，要问起来就说吧。”
他也不是非要把这事捂得严严实实，只是不太习惯张扬而已。
“好。”易家淼又低头看手机了。
按他对李凯的了解，这人憋不住事，看出来了什么肯定得找他问。
但直到他和贺欢出到县城了，李凯也没发信息过来。
易家淼先回家把前一天的在贺欢那儿洗了的衣服晾上，然后就和贺欢易家晴一起，在家里等着李凯过来接他们。
李凯原来是说开他爸的小轿车，要那样的话易家淼他们仨坐不下，正好打个车过去就行了。不过为了能让他们七个人挤在一辆车上闹腾，李凯早上特地早起出门，去把他叔叔的小面包借过来了。
七座车，正好装下他们几个。
今天的专职司机李师傅安排好了最佳接人路线，先把离他最近的韩舟接了，然后是唐侃梁泽初，最后才是易家淼他们几个。
“上车上车！”李凯从车窗探头说，“他们几个挤后面了，剩下的位置你们随便坐。”
他话是对他们几个说的，眼睛却先看了看易家淼。
易家淼冲他挑了挑眉，不知道李凯想从他脸上看出个什么花来。
“快快快！”唐侃扒在窗口招手。
贺欢越过李凯，往副驾看了眼。
“贺欢坐副驾吧。”易家淼看向贺欢，“我都忘了，你是不是有点晕车？坐前面吧，前面视野开阔点，比较舒服。”
和贺欢坐班车到到县城的时候，贺欢好像没什么感觉，一路上还跟他有说有笑的。要不是贺欢刚刚探头看副驾的动作，易家淼差点没想起来以前贺欢说过他晕车的事。
看来是晕小型车，不晕客车？易家淼有些云里雾里的。
贺欢倒是惊讶，他都忘了什么时候跟易家淼说过他晕车了，易家淼还能记起。
“晕车啊？晕车坐前面呗！”李凯一听，指了指副驾。
贺欢点了点头。
车上没有奇怪的香薰，虽然有点颠簸，但还算是贺欢能接受的范围。
不能接受的也就李凯在等红灯的时候时不时往他身上瞟一眼。
后面他们聊天的气氛特别热烈，李凯也一句都不参与。
“……欢哥，我没说错吧？”
易家晴正在和韩舟他们吹贺欢运动能力特别强，在之前校运会上拿了名次的事。
“没说错。”贺欢扭头回了句。
刚转回身，又跟李凯的眼神撞上了。
李凯有些尴尬地继续盯着前面马上要转绿的指示灯。
“你想说什么？”贺欢没忍住问。
“没！”李凯马上说。
易家淼凑上前，“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呗，遮遮掩掩不像你的风格啊。”
贺欢看向易家淼，笑了笑。
后面的聊天也停了，唐侃问：“咋了啊？”
一车人全等着李凯的下文，他壮硕的身躯在这一刻有点弱小，注视的目光让他好像锋芒在背。
“没事……”李凯虚弱地说。
“你可以说。”贺欢说。
李凯觑他一眼，车子发动的同时，还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边的易家淼。
李凯嘴里的话拐了个弯：“那我就说了啊。你和家淼是不是……”
唐侃和韩舟一脑门问号，挤在易家淼和易家晴中间那过道的口子往前看，求知欲特别旺盛。
易家淼也不绕圈子，“是。”
“OMG……”李凯这么说了一句。
车里安静得很，没人说话。
片刻后，韩舟忍不住了，“什么事啊？贺欢和易家淼干嘛了啊？怎么都这么心照不宣的？”
“就是就是。”唐侃也一脸茫然。
跟捉弄他们俩似的，易家晴也一脸心知肚明又神秘莫测，“哦，难怪你最近情绪那么高，是因为欢哥吧？”
贺欢看向易家晴，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
“嗯？嗯。”易家淼点了点头。
韩舟一脸呆滞，这会儿才慢慢回过味来。
“哦……是我想的意思吗？”
唐侃默默靠回了椅背，“……我好像也懂了。”
易家淼后知后觉有点紧张。他们现在还在消化这个信息，按理说他们也没表现出来过有什么偏见，但持久的沉默还是让易家淼有点不安。这些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不愿意和他们之间产生什么嫌隙，更不愿意从珍视的人眼中看到嫌恶的情绪。
他看向贺欢，贺欢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他妈……真他妈什么都不跟我们这群朋友讲啊？”李凯猛地拍了下方向盘，车喇叭尖锐地叫了声。
现在李凯的矛头对准的是易家淼，但贺欢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
易家淼注意到了贺欢的小动作，没忍住笑了笑，“凯哥，冷静点。”
唐侃很激动，“说归说！好好开车！”
李凯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易家淼还挺庆幸，李凯的关注点只在他没对这帮朋友坦诚上，没认为他和一个男的谈个恋爱有什么问题。
李凯没有探问，只当他们是对普通的小情侣。这样的对待是最舒服的，也是最足够的。
贺欢不想让他们都怪易家淼有意隐瞒，“他不是有意不说……”
“你别说话，你不主动和我们说是正常的，关系没到那地步，锅扣不到你头上，我正质问的是易家淼！”李凯说。
贺欢挺无奈。
“我的我的。”
易家淼顿了顿，又补充，“也不是故意不说的，我总不能见了个人就说我是gay，我现在谈恋爱了吧。”
此时此刻他是没想到除了他们自己看出来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自然不做作地出柜。
韩舟拍了拍易家淼的肩膀，“行了，我们知悉了。”
“不用家淼自己做了，但是明天我需要一顿火锅才能修补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受伤的心。”唐侃突然说。
韩舟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接上：“+1，左括号烤肉也行右括号。”
“我也+1，左括号我想吃蛙蛙右括号。”李凯赶紧说。
贺欢不由得观察了一下李凯。刚刚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会说起吃的倒是挺自然哈？
易家晴听乐了，“你们这什么队形。”
“火锅吧。”梁泽初闷声不响看着他们闹，这会儿终于发言了。
“好兄弟。”唐侃非常哥俩好地捶了下梁泽初的胳膊，然后手撑到了易家晴的椅背上，“妹妹也来啊。”
“来……”
易家淼迅速捕捉到浑水摸鱼的，“梁泽初你凑什么热闹呢？你早知道了，别装。”
“你知道？！”
唐侃嗖地转头看向梁泽初，又嗖地转回来，跟易家淼说：“无所谓，你的这一顿我们吃定了。”
“我请。”贺欢马上说。
易家淼看他一眼，“我俩一起。”
“……你俩摆结婚酒吗？”易家晴默默说。
车里爆发出一阵笑。
“恭喜恭喜！”
“哈哈哈新婚快乐。”
“我坐主桌！”
易家淼随他们说，也轻松地笑了。
他们要去的那个名为“露营”，实际上就是个吃吃喝喝还兼顾了玩的露营主题的烤肉店。
现在天冷，就一个顶的篷布除了好看屁用没有，愿意在室外顶着风玩和吃的人毕竟是少数。他们在场地外边停好车，刚一踏进场地的大门，进门的前台处就有闲到拿电蚊拍打苍蝇的服务员迎过来了。
“你好，我订过位了……”
“稍等。”服务员是个动作麻利的年轻姐姐，她冲回整个店唯一的在入口处的混凝土固定建筑，然后拿了个点菜的平板出来了。
李凯在和她沟通，她在前头领着他们去订好的地方。
这会儿贺欢和易家淼也不掩饰了，光明正大地肩并肩走在一起。
贺欢边跟着走边打量了一下，目测这店圈起了好几百平的地，靠近服务处的这一圈都是搭起的帐篷，有些是正经帐篷，有些就是前后透风的或者只有一个盖的，他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帐篷是有人的。
帐篷另一边就是大片草地。这地方的草地用的是真草，就是把原来这野地长的野草拿除草机修平了。冬天的草地不太好看，草有点枯了，但一群人出来玩，才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要人在，玩得就开心。
那姐姐带他们挑了个太阳能晒到的地方，虽然是个四面漏风的，但旁边就有秋千和藤椅。
“坐这儿可以吗？”她问。
李凯看了一圈，大家都没啥意见。他点了点头，“可以。”
唐侃抱着两个易家淼家里拿出来的风筝，韩舟还提了个兜，里面是几盒桌游。他们一股脑把东西都扔到桌上。
“舒服。”唐侃拉了一个帆布折叠椅往外坐，晒着太阳眯了眯眼。
姐姐把点菜的平板留给了他们，“你们点东西拿这个点就行了哈，这边点了我们能看得到的。”
“好，谢谢。”易家淼接了过来，和贺欢坐在了长椅上。
“放风筝在草地上都可以放的，地方够大，而且今天风挺大，应该很好放。”她笑笑，提醒完了就走开了。
“去玩会儿？”唐侃跟个见了草地就要上去打滚的小狗一样，屁股没坐热就拿着风筝跃跃欲试了。
“走？”韩舟的手刚想拿另一个风筝。
唐侃拦了拦，“真不懂事！”
他把那个风筝放到易家淼手里，“你和贺欢去玩。”
“噢！”韩舟恍然大悟。
易家淼叹了口气，看向贺欢，“去吗？”
“去。”贺欢站起身，准备和易家淼往外走。他有点不太习惯这种起哄，即使他知道是朋友之间善意的玩笑。
易家淼笑了笑，随便指了块空地，“那去那边吧，我们把风筝放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