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攒了几个题数学题，挪着椅子凑到易家淼床边，“易老师，给我讲讲题。”
“我看看……”易家淼从他手里拿过他的数学练习册，“哪个题？你先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个思路，我看看你哪儿不会。”
“拿红笔圈了的，”贺欢很诚实，“哪哪儿都不会，我能写出来的都写在了上边了。”
两页练习册，三个选择题没写出来，两个选择题写错了不知道错哪儿，压轴大题就写了个“解”。
“你这一点没写，考试没分的啊。”易家淼看着那个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解”字，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我要是改卷老师的话，还能酌情给你一分。”
“为什么？”贺欢问，“看这个‘解’写得特别好？”
“因为是你的卷子，给你一点感情分。”易家淼很诚恳，纯粹只是暗箱操作，没有任何正当理由。
贺欢啧了一声，看着他，“就值一分？”
话题偏了，易家淼也不跟他讲题目了。
他眉毛一扬，说得正气凛然，话的内容却没多正经，“那要是想多点的话，要拿别的来换。”
“什……””贺欢一下脑子没回过弯来，看见易家淼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你臭不要脸，你平时都看的什么东西啊？”
“师生的……”
“闭嘴！神经了你真的是，倒什么油！”贺欢一巴掌拍练习册上，“讲题！”
“行，”易家淼笑了笑，低头大概看了看贺欢标出来的题目的位置，“去我抽屉里拿个铅笔。”
“我有……”
贺欢歪着椅子，探着手从桌上拿了铅笔橡皮给易家淼。
易家淼一手拿着贺欢的练习册，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了笔，贺欢才发现他之前看书的时候笔都没拿，“哎？你做题不动笔的？”
“啊。”易家淼看了眼被自己放到一边的资料，原本在看的语文已经换成了化学。
他解释道：“这个题不难，都是基础……”
“可以了！”贺欢不愿再听学霸能直接在脑子里做题的心路历程，“讲吧！易……家淼。”
贺欢实在是没法再把“易老师”叫出口，强行拐了个弯。
“……这么严肃。”易家淼笑了笑，“过来点，仔细听啊！”
易家淼做题的确是思维很敏捷，看完题目组织一下语言就可以给贺欢讲题了。他给贺欢讲了一遍，又让贺欢再自己做一次。
可能是环境足够安静，贺欢专注度很高，就算他平时也不是太容易在学习时走神的人，也觉得难得有专注到效率这么高的时候。
贺欢除了能听见易家淼时不时翻页的声音和他在小幅度动作时被子的摩擦声之外，其他时候易家淼似乎不存在。但是他知道易家淼就在他身边，同一空间内做着各自的事，贺欢有些踏实的感觉。
最后一题。
贺欢正盯着练习册看，最后这个题是立体几何，贺欢的空间想象力不太好，做这种题有点费劲。
易家淼给他讲完这道题之后，因为标记得太复杂，讲完就把铅笔的痕迹都擦了。贺欢试图看出铅笔标记残存的痕迹无果后，又试图回忆起刚刚易家淼讲的思路。
这个辅助线是怎么画来着？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贺欢被这炸雷似的闹钟吓得一抖，硬生生从专注中抽离，赶紧拿过手机把闹钟关了。
易家淼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把他拿着看的资料随手放在桌上，“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贺欢说，“我把这个题写完……”
易家淼没打扰他，站在旁边看了看他写到一半的解题过程，“连接A点和C点……”
“噢！”贺欢灵光乍现，一埋头把辅助线画了出来，欻欻地就着写了一半的过程继续写。
易家淼站着看着他把这个题写完，过程基本没什么问题。
“我送你回去？”易家淼问。
贺欢拖拖拉拉地开始收东西。他不太想拒绝，但理性上又觉得易家淼都到家了，还特地跑一趟又回家吗？
只是刚确定关系第一天，就这么在写作业中度过了。
“不用了，我家这么近，你还特地出去一趟又回来吗？你明天还得回学校自习吧？早点休息……”贺欢自己说着说着都能听出来自己的犹豫，于是闭嘴了。
易家淼跟没听出来一样，顺着他说：“是没什么必要哦……”
明明贺欢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听到易家淼这么一说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有点失望。
他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了笑，“那……”
“但是我饿了，去那边大排档吃个宵夜就有必要了吧。”易家淼说，“就那个拐角的那家。”
贺欢也看不出来易家淼是不是真饿了，易家淼说的那家大排档再往前走个二十米就是他家小区了。
但他也无法否认他听到这个提议的开心。
“今晚就只顾着做题了，都没怎么消磨时间——谈恋爱就是要把无聊的时间消磨出乐趣来吧？”易家淼说，“说到这个，我们还没正式约会过，可以找个时间我们好好出去玩一下……”
“好。”贺欢也挺高兴，甚至开始盘算去哪儿玩。
易家淼转身往外走着，走路姿态都带着蹦的，“你收拾收拾，我先去打个电话给晴晴，十一点多了还不回来……”
易家淼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正在边打电话边穿鞋。
“怎么还不接电话……”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易家晴打开门走了进来。
“哥……”
“回来了？”易家淼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了衣服口袋里。
“嗯，”见易家淼堵在门口穿鞋，易家晴懵了懵，“你要出去？十一点多了哦。”
“出去吃宵夜。”易家淼回头往他房间里看了眼。
易家晴也看过去，“你同学来家里了？”
贺欢正好提着包从房间出来。
“欢哥！”易家晴打了声招呼，“你们去吃宵夜是吗？”
乍一碰到易家晴，贺欢还小紧张了一下，感觉像什么私情被撞破了似的……
“对。”贺欢抬头笑了笑。
易家淼催促道：“得了，你赶紧去洗漱洗漱，几点了都。”
“行行行，催什么。”易家晴习惯了她哥什么都管管，把鞋换了之后就往她自己房间走。
“要不要帮你妹妹带点宵夜……”贺欢问易家淼。
“不用带！我在我同学那儿吃得贼饱！”易家晴推开房门，刚走进去一步又退出来了。
她扫了眼贺欢身上的衣服，“欢哥，今天有点降温，晚上变冷了哦。”
说完了她就进房间了。
贺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里头穿了件薄卫衣，外面穿着就只有一层布的长袖校服，还是敞着穿的。
易家淼打开手机看了看天气，今晚降温都得降到十度左右了，明天还下雨。
他往房间走，“我给你拿件外套。”
在屋里没什么感觉，一到楼下就感觉风嗖嗖的。
易家淼给贺欢拿的是件拉链的帽衫，里头带着层毛毛，这天气穿着还算可以。
开车说不了什么话，易家淼没开车，和贺欢慢慢地往宵夜档那边走。
贺欢和易家淼在街上的时候，一般都是坐他的小电动比较多，难得有这么悠闲地在街上走的时候。
美中不足就是今天这降温太突然了，天气太冷了有点让贺欢感慨不起来。
贺欢被风一刮，马上把拉链也拉上了。
“早知道你这么怕冷就给你拿件更厚点的了。”易家淼慢慢走着，还帮贺欢把衣服的帽子也扣上了。
“没事，还行。”贺欢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
走快点会感觉没那么冷，但贺欢不想让分别的时候来得太快。
他扭头看了眼易家淼，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白天发生的事跟做梦一样，他们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变化。冷风扑脸好像才让他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去想什么。
他怕自己是灰姑娘，过了十二点就得从宴会上光芒四射的样子变回那个灰头土脸的灰姑娘。
易家淼今天怎么说的？“我也是”？他为什么会“也是”呢？
“怎么了？”易家淼注意到贺欢的眼神。
“你今天说的是真的吗？”贺欢问。
“什……”易家淼反应过来了，无奈地笑着说，“当然是啊，我难道会拿这些开玩笑吗？”
他伸出右手，示意贺欢。
“嗯？”贺欢不解。
“手。”
贺欢刚抬起左手，易家淼就笑眯眯地牵住了他的手放在身侧。
贺欢怔住了，先环视了一圈街道。
这儿离他们俩的家太近了，随时都可能碰上他们的家人邻居同学。
路上行人稀少，贺欢再看向易家淼的时候，易家淼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你怕被其他人看见吗？”易家淼小心地询问。
“……嗯。知道我是同的只有你和纪川。”贺欢小声地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让我家人知道。”
“好。”易家淼点了点头，他们的关系好像突然隐秘了起来，“这个事以后再让他们知道……现在不适合。”
贺欢也懂。但他们虽然懂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却都没有松开手。
两人贴得很近，就那么牵着手从这根电线杆走到了下一根电线杆。时间也不早了，零星几个行人也都是急匆匆埋头往家走的。
易家淼轻声说：“但这街上没人注意到我们，我们就在这儿光明正大地谈我们的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