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顺利。”贺欢下场的步伐挺轻松。
纪川走在他身边，好像还有点没打过瘾，“三班的水平不太行啊。”
贺欢回头看了眼，三班跟他们对打的那两个同学就在他们身后。
很明显那俩同学是听见了纪川的话。
本来刚输了就不爽了，这会儿更是连手臂擦汗的动作都带着几分不忿的狠劲，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来跟他们来一段一对一solo。
“少得瑟。”贺欢有点无奈，“人就在我们后面呢。”
纪川不太在意，“我都说出口了，也不怕被人听见。”
贺欢头一次发现纪川这么有招仇恨的天赋。
他不太想刚打赢一场就被人套麻袋，赶紧扯开话题。
“行了，那边易家淼不知道打完了没，我去看看……”
贺欢捡起放在地上的拍包，把纪川的那个递给了他。
“我买个饮料去，待会儿来找你们。”纪川提着袋子把拍子装好，把拍子往肩上一甩，“你喝什么？”
“我不用，”贺欢把他那个保温杯拿起来，冲纪川晃了晃，“我有水。”
“那我就不给你买水了，拿个饮料吧。”纪川自说自话地往旁边小卖部走。
贺欢从拍包里把他放在里面的眼镜拿出来戴上，把拍子装好，边喝水边往高三的场地那边走。
他走得有点慢，跟身边时不时路过的着急看别人比赛的或者自己上场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倒也不是他不想走快。
刚刚在场上打一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右脚脚踝的关节有一下落地的时候痛了一下。
这点小失误还够不上崴脚的程度，估计就是他打羽毛球的时候又蹦又跳，跑几下还急停的，刚刚准备的时候又没活动开，就导致有点脚踝不太舒服。
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贺欢感觉自己脆弱得好像豌豆公主。
这会儿还是上课的时候，没什么围观群众，在场的就是一些候场的同学或者一些打完了但不愿意回教室上课的同学。
贺欢越过并不多的几个同学，眼睛很轻易地就捕捉到易家淼的身影。
易家淼还在场上。他往后捋了把挡在他额头前的碎发，转了转拿在手里的羽毛球拍，动作不紧不慢，还挺游刃有余。
刚刚易家淼上场比贺欢慢一点，这会儿才刚打完11分换了边。
贺欢坐在场边的楼梯上，往对面一看就是易家淼的正脸。
他看了眼场边的比分牌，还有点胶着，现在是11：10，易家淼所在的十一班领先。
易家淼也看见贺欢了。他马上要开始了，也不能走开。他正想从贺欢招个手，突然对打的十班一个的同学正好挡了挡。
易家淼歪了下头，冲着贺欢眨了下眼。
那个十班的同学愣了愣，“我去，你冲我wink什么啊！你暗恋我啊！”
易家淼也懵了，“你神经病！”
事不关己的另一个十班的同学和张光云笑得嘎嘎的。
“哎，怎么都开始用美人计了。”那个同学说话还朝着歪曲事实那方向走。
贺欢坐在场边，本来是被易家淼那个眼神迷了下眼，但是听着他们的对话又突然好笑了起来。
放你的屁！
那是看你吗！
旁边计分的学生会的同学乐了会儿，“哎哎，准备开始了……”
贺欢翘了个二郎腿，挺休闲地看着，眼睛就只盯着易家淼。
反手发球！
嚯！这个后场球！这么帅！
“买了李子园。”纪川在贺欢身边坐下了。
“谢谢。”
贺欢接过来，再看回场上的时候，那哥们已经飞扑到球的面前了。另一边的易家淼半弓着身，双腿微曲，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手的动作，随时准备冲出去接球。
那哥们手臂一挥，稳稳把球打了过去。
易家淼跳起来，把这个高远球接下了。他跳起来的动作很漂亮，像一尾身形流畅的鱼。
腿是真长啊……
贺欢慢慢抠开饮料的盖子，纪川又从他手里把饮料拿走了。
“？”贺欢疑惑地看向纪川。
“这盖子太难开了，谢谢。”纪川把另一瓶李子园放到了贺欢手上。
“……”贺欢懒得跟他计较，把这瓶新的饮料的盖子又抠开了。
纪川拿着刚刚贺欢打开的那瓶喝着，又给贺欢递了根吸管，“不知道易家淼带没带水，给他带了瓶运动饮料。”
“还挺周到？”贺欢说。
“嗯，顺手买的。”纪川咬着吸管，把那瓶运动饮料递给贺欢，“你给他吧，待会儿我就上去了。”
这打完还没歇上多久。
“怎么这么早？”贺欢顺口问。
“给你留点当小迷弟的空间。”纪川看了他一眼。
又来了又来了……
贺欢看着纪川那个眼神。
平时的纪川很少有这种神棍上身了的感觉，但好像一到什么情感问题他就这样一副好像什么都能被他看透的样子。
那次在校门口的对视还让贺欢记忆犹新。
想起来还是一阵尴尬，尤其是现在对纪川没了那种感觉之后。
但纪川还是那个了解他的朋友。
纪川之前花了好一阵才察觉，只不过是因为没往那方面想，现在都开了上帝视角了，贺欢想的什么在他看来还是挺明显的。
“他都高三了，应该不太愿意搞感情吧？”纪川看向了易家淼，揣测道。
易家淼和他搭档的配合不太好，刚刚一前一后准备接球都能差点撞一起。但是也不难理解贺欢为什么会这么明显地表露对他的好感。
纪川摸着下巴，易家淼在球场上跑动的动作都透着干脆利落，冲着搭档那个短暂的抱歉的笑，在他一个直男看来都很帅。
也难怪旁边有几个女同学在这儿，谁打球都不看，眼睛就盯着易家淼。
不过——纪川突然想到一个盲点——易家淼会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我哪知道他搞不搞感情……”贺欢不知道纪川这么千回百转地在脑子里替他着想，只知道自己什么都被他看透了。
贺欢没跟他出柜，但很明显也没什么出柜的必要了，纪川什么都猜出来了。
想到纪川知道自己喜欢过他，贺欢更尴尬了。
你真他妈恋爱脑啊，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之前还对自己好朋友有感情了！前脚才感觉喜欢的感觉消退，一转头马上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了！你真他妈恋爱脑啊贺欢！
他破罐子破摔，催纪川回去，“快走吧，别在这当电灯泡了，他马上打完了。”
“你们又没在一起，我算什么电灯泡。”纪川提醒道，“你还不知道他是直是弯呢。”
贺欢有点泄气，看着易家淼充满活力的动作，自己却活力不起来。
“你们……同性恋，”纪川感觉这个不怎么在他的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词说出来有点陌生，“脑子里是不是都有什么gay达之类的东西？”
“……我感觉不到。”贺欢盯着易家淼看，试图让这个所谓的“gay达”发挥一下作用，但没能如愿。
“你怎么想的？”纪川换了个姿势，半蹲着看易家淼打球，顺便还采访一下贺欢的想法，“想在一起吗？还是就默默暗恋？”
贺欢沉默了一下。他现在还沉浸在自己喜欢一个人的那种隐秘的喜悦中，并没有想过更以后的事。
实在要往后想的话，首先横亘在眼前的问题就是纪川说的——他不知道易家淼是直是弯。
旁边高二的球场突然好几个人欢呼了起来。
贺欢才像突然惊醒了似的，扭头往那边看了看。是其中一边擦边赢了对面。
“……我没想过。”贺欢说。
他的目光重新又放回了易家淼身上，大概是关于他的事，看着他才比较容易往下想。
贺欢坐的这个位置其实还是不太适合观战，靠近他这边的那两个十班的同学经常会因为在场上的跑动而挡住易家淼，也看不太清一些接发球的动作。
他喜欢易家淼，他很确定，只是为什么喜欢，他想不清楚，而是否要让这段友谊有什么变化，他也想不清楚。
说他珍惜已有的感情也好，说他胆怯也好，他其实不太愿意让一些确定的关系产生一些不确定性。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想想。”贺欢说。
“行。”纪川拍拍他的肩，起身回教室了。
十班没能扭转上半场的劣势，还是输给了十一班。
易家淼打了个球不见累，还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你先回去吧，我朋友在那。”易家淼对张光云说。
“行，”张光云有点喘粗气，场上这么点地方来回跑也挺耗体力的，“你球拍我帮你先拿上去？”
易家淼拿出手机看了眼，把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里，“不用，快放学了，我待会儿直接走了。”
“那行。”张光云还要上去拿东西，就先走了。
易家淼自己小跑几步到了贺欢身旁。
贺欢站了起来，把那瓶饮料递给了易家淼。
易家淼有点惊喜，“还给我带水了？谢谢。”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刚刚他对面的其中一个十班的同学。
那同学的女朋友在旁边等好久了，这会儿一结束马上上去递毛巾递水的。
贺欢也看见了，自己和她递水的动作重合着。
易家淼笑了笑，“你好像那个守在场边要给比赛的男朋友递水的女朋友。”
“……你喝不喝？纪川买的。”贺欢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纪川把这个水让他给易家淼，应该不是让他替纪川在易家淼面前邀功的意思。
易家淼接过来的动作顿了顿，“哦……那我把钱转给他……”
他倒是没多想，马上把钱发给了纪川，还吨吨吨地喝水。
一场球打下来，就算现在天气凉爽了，身上也还是出汗了。
易家淼把手腕上戴着的护腕摘了下来塞裤子口袋里，又顺便掏了下兜，“你有纸巾吗？我忘带纸巾了。”
“有。”贺欢从自己的拍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贺欢打球的时候穿个夏季校服，打完了还穿着。易家淼刚把纸巾接过来，这头贺欢就被秋风一吹，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你没带外套吗？别感冒了。”易家淼皱着眉看他，想着要不手上的纸先给贺欢擦鼻涕算了。
贺欢不至于冻到流鼻涕。
他总觉得易家淼可能照顾易家晴习惯了，好像在管教小孩。
“没事，我衣服在教室，懒得上去拿了，哪有那么容易感冒。”
“带了那就走吧！上去拿衣服。”易家淼只当听不见他说懒得拿的话。
他一手勾着贺欢的脖子，又凑在贺欢耳边说：“拿完了我们悄悄早退一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鸡公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