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家里还是一片寂静。十点钟开店，老爸老妈九点多才会起床。
贺欢不知怎么的有点睡不着，早上六点多就醒了，甚至还在房间背了下单词才准备起床弄个早餐吃。
贺欢正刷着牙，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响了。他叼着牙刷赶紧跑回去，沾着水的手还滑了好几下才接通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是纪川，“欢啊，这么早醒了？”
没醒也被这电话吵醒了。贺欢含着一嘴牙膏不好说话，“嗯。”
“一起去吃早餐啊。”纪川说。
贺欢还是边刷牙边回应：“嗯。”
“去哪吃啊？你家路口那个吧？那个早餐店的炒粉好吃。”纪川自顾自地就决定了。
“嗯。”
“又有点想吃校门口的……哎你给些意见。”纪川又说。
贺欢没说话，先回洗手间去，把嘴里的牙膏沫都吐了。
“我家路口，你自己过来。”贺欢说，“正刷牙呢，非要我说话。”
“哎呦，难怪你一直嗯嗯嗯又不说话呢，”纪川恍然大悟，“那我过来了啊，五分钟到。”
贺欢挂了电话，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笑。
他小蹦了一下，准备换衣服出门。
早餐店说是早餐店，实际上早中晚市都做，卖的都是粥粉面。贺欢和纪川觉得这家店挺好吃，贺欢常过来买，有时还得帮纪川带。
纪川说的五分钟，贺欢出门的时候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贺欢步行走到早餐店的时候，匆匆往店里扫了眼。这店很小，往里头扫一眼就看全了，里头几个小桌都坐了人，但没看见纪川。
他又看了看门口停着的车，也没有见着纪川的自行车。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又说五分钟，这都快十分钟了还没见人。
“是不是吃早餐啊？”正准备给纪川打电话，有人突然在贺欢身边问。
贺欢回头一看，围着围裙的老板娘扛着折叠桌出来了。
“哦，是。”贺欢说。
老板娘把折叠桌一打开，“那你坐这儿吧，你等等哈，我拿椅子给你。”
“好，谢谢。”
老板娘刚往店里走，贺欢就听见身后马路上吱的一声，是刹车的动静。
贺欢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了纪川的声音。
“贺欢！”纪川一个翻身下车，推着车在人行道边上把车停好了，“你这么快呢？怎么不坐里面？”
“你说的五分钟，我火急火燎就出来了。”纪川说，“里面没桌啊，坐个屁。”
“不好意思！预估失败！坐外面也一样的。”纪川揣着兜笑着跑到他身边，“点东西了吗？”
老板娘拿着几张沙滩胶椅出来了，“没点呢！吃什么？”
贺欢帮着老板娘把椅子摆好，问纪川：“你吃什么？”
“肉片炒河粉，菜干粥。”纪川说，“你也一样？”
“嗯。”贺欢说。
“好。”老板娘走开了。
贺欢和纪川刚坐下。
纪川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昨晚睡得早……”
服务周到的老板娘还扛了把落地扇对着这边吹，又拿了两套餐具和茶壶过来。
“谢谢啊。”纪川顿了顿，继续对贺欢说：“我都准备好了打电话把你闹醒之后被你骂一顿了，没想到你这么平和。”
贺欢拿起茶壶给纪川和他自己的茶杯倒了点茶。
“我那时候正刷牙呢，服了你了，想骂你都不好发挥。你呢？周末还这么早起来就算了，还特地出来吃早餐？”
“哎别说了，我之前跟你说我表弟来我家待两天，”纪川想起来还有点头痛，“今天大早上就吱哇乱叫把我吵醒了，非要我陪他玩。我睡又睡不着，写作业又写不了。我实在受不了就叫你出来了，我得清静清静。”
贺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纪川的样子仔细看的话的确是有些没睡好的憔悴。
他笑着问：“你表弟……”
“……坐哪啊？拼桌吧！没位置了！要不你等会儿？”老板娘又出来招呼客人了。
贺欢被打断了一下，还是坚持问完：“你表弟几岁？”
“四岁……”
“贺欢！”
贺欢实话说，有点恼了，一个话题能断八百遍。他猛地一抬头看着叫他的人，突然陷入了巧合到底能巧到什么程度的思考中。
市场的确离他家不远，但前十几年都没见过的人，这两天还能连着在离家有点远的学校和离家不远的早餐店碰见？
“我能坐这儿吗，就我自己。”易家淼还挺礼貌地征求着贺欢和纪川的意见。
他看着贺欢，刚刚其实他差点没认出来。可能是觉得天热，又或者是为了方便吃东西，今天贺欢把他到了肩膀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个小辫，斜刘海挡着脑门，大半张脸露出来，很清秀很敞亮。
“认识吗？”老板娘在一旁说，“认识就坐一起呗！”
贺欢一脸复杂，看了眼纪川。
纪川看了眼易家淼，低声问贺欢：“这谁啊？”
贺欢叹了口气，这介绍要说是店老板还是学生家长？
“……说来话长。”贺欢说。
人还等着呢，纪川觉着贺欢也不是抗拒的意思，就对还站着的易家淼说：“一起坐呗。”
“好嘞！”易家淼并不在意他们这一通交流，从老板娘手上拿了椅子就坐过来了，“我要个牛腩捞面吧。”
跟老板娘说完，他又对贺欢说：“挺巧哈。你住这附近吗？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呢。”
“……是挺巧。”贺欢说，心想你问的我也想问呢。
纪川搭话说：“你也住这附近？”
“嗯呢，”易家淼转向纪川，“我就住那儿，停了个货车那儿后边的小区！”
易家淼指了个方向，贺欢看了看，那货车后边的小区是个建了有十好几年的小区，他也常去，他姑姑一家住在那儿。
“你是贺欢的同学吧？”易家淼问纪川。
“是，我是他同桌。”纪川说，“你是贺欢朋友？”
“是吗？”易家淼笑着看了眼贺欢，没有正面回答。
他注意到他们没穿校服，“你们今天不用上课吗？”
“对啊，不然哪能这个点了还坐在这儿吃呢。”纪川说。
“今天周六，上什么课。”贺欢说，“你不用开店吗？”
“这不，吃完早餐就去呗，大早上的也没人买东西啊。”易家淼说着，老板娘端着两碟炒粉过来了。
“你开的什么店啊？”纪川拿了筷子，一边夹着碟子里的粉一边好奇地问。
“不是我开的，我家里的店而已。就卖点小玩意儿的精品店，有需要来帮衬一下呗，在商贸市场二楼。”易家淼看了眼粉，把视线放回了对话者的脸上，“我和贺欢就是他来买东西的时候认识的。”
说到这儿，他又往贺欢耳垂上看了眼。昨天贺欢说在他那儿买的耳钉坏了，得记着回头到店里给他挑两对新的。
“哦？”纪川看着贺欢。
老板娘又把两碗粥端到了贺欢和纪川面前。
“……那时候也算不上认识吧。”贺欢还补充了一下，“昨天他去给他妹妹开家长会，正好碰上了多聊了几句，才加了个QQ什么的。”
“对……正好碰上。”易家淼说着，又看了眼贺欢的粉。
粉被炒得油亮诱人，上面还铺着勾了芡汁的肉片，肉汁渗到河粉里，炒粉的香味一直钻进他的鼻子。
纪川在旁边看着，叹了口气，“哥们，要不进去拿个小碗，在贺欢碗里夹点吧。”
易家淼实在是饿了，闻到香味眼睛都放光。
“那倒是不用……”
沉默了会儿，贺欢问：“你是不是就是在我们学校读高三的？”
易家淼笑了笑，“是啊，晚上聊天的时候我妹妹跟你说了对吧？”
贺欢点点头，“那就是昨天白天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都是在瞎扯？”
“说什么了？”纪川问贺欢。
“差几分考到a大，然后决定放弃学业继承家业什么的。”贺欢说。
纪川乐出了声，“你信了？”
贺欢也觉得当时自己那一瞬间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的动摇有点蠢，“……他说得言之凿凿，差点信了。”
易家淼也咧着嘴笑。
实话说，他自己也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了，但他很肯定昨天对贺欢说的话就是在吹牛，贺欢还帮他回忆了一波。
“本来我现在是在上高三的，就是前阵子状态不太好，就休学了，准备在家待一阵。”易家淼说。
状态不太好也是休学的理由吗？贺欢有点疑惑。
“什么事儿啊？”纪川顺嘴问了句。
“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学校待烦了，就gap一年。”易家淼笑笑。
“我去，这么爽！”纪川惊叹，“那是不是九月份再回去上学啊？”
一看就知道是敷衍呢，还真信了？贺欢看了眼非常捧场的纪川。
“嗯呢。”易家淼说着，老板娘来上菜了。易家淼终于等到了他的捞面。
易家淼也没有一直插话，贺欢和纪川的话题转到了学校的事上。
他们边吃着边聊。易家淼注意到贺欢的吃相有点不太符合这种在路边吃的早餐的讲究。
明明一碟粉都是贺欢自己吃的，但是他不是直接端着一整碟吃，而是先夹两筷子到碗里，再慢慢把这两筷子粉吃掉，中间还要停下来慢条斯理地喝两口粥——喝粥也不直接喝，贺欢是拿个勺，舀一勺在碗边刮两下勺子底下的粥，确定勺子底下不会把沾着的粥滴到外面，才把被这一通动作下来晾得温热的粥放到嘴里。
旁边的纪川吃东西没这么多步骤，就算说话说得比贺欢多，吃的速度也还是明显比贺欢快。
易家淼的确也是赶时间，留了半个耳朵听着贺欢和纪川的动静，其他的精力都用在吃完面前这碟捞面上了。
易家淼疑心贺欢的粥都被风吹凉了，一开始蒸腾的热气现在已经消失了。他倒是没多话，风卷残云似的吃完，打了声招呼就得往店里去了。
纪川转个头又被他妈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催他抓紧时间吃完回家当保姆。
“我先走了，要是我妈在出门前见不到我我就得露宿街头了。”
“行，去吧，骑车小心点。”贺欢说。
纪川挥了挥手，骑车回家了。
贺欢还没吃完，他也就一个人继续不紧不慢把早餐吃完了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