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进程在谢总的催促下,效率变得比平时快好几倍,都习惯熬夜加班的他们,一下子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毕竟那些年谢总经常到处飞,他们不仅熬夜,还要适应倒时差,真真是辛苦极了。

  主管们陆续离开,辛助开始整理,谢延在边上吩咐林助明天一早联系雅哲珠宝的负责人,关于珠宝设计抄袭事件。

  林助听到后面有些吃惊:“我明白了,谢总……告人抄袭需要证据。”

  “有手稿。”

  林助微微蹙眉,他们之前还说把雅哲搞下来,但雅哲珠宝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要是突如其来的动手被竞争对手看见,还得大做文章,所以他们一直在找机会。

  后来他们得到消息,雅哲珠宝在林子獒的支持下会有一波新的动作,所以他们就在等这个机会。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对方就先作妖了。

  那倒是省事。

  “好,明白。”

  谢延想了想,考虑到时瑜川的心情,沉吟道:“联系好了,先沟通,最后再用法律手段,最好先把设计师找出来。”

  虽然但是,谢延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时瑜川在时家闭门不出的,能轻易拿到他的设计稿除了跟他同住在屋檐下的时与哲,还能有谁。

  林助点头,从事多年,对谢总的行为作风了如指掌,所以他能感觉到谢总这次对抄袭事件的重视。

  时瑜川跟谢延视频总时长三个半小时,从吃饭到看着他开会,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最有魅力。

  时瑜川不以为然,他觉得谢延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很吸引人的目光,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的问出那句话。

  但问完后,他就后悔了。

  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些人听到,而且在别人忙工作的时候问能不能回家,听起来很不懂事。

  所以在得到谢延的回复后,他虽然心情好点,但还是及时关掉视频,一个人窝在沙发处,开着电视,等人回来。

  但是没坚持多久,在电视机白噪音的背景下,就开始不自觉的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时瑜川被王姨说过心眼子大,对周遭一切危险的感知特别迟钝,就好比一开始时与哲来到时家的时候,他还傻兮兮的跟对方当好兄弟好朋友。

  过了一年才逐渐认清本质。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他没什么心理负担,也不会感到太大的压力,顺其自然是他的生活态度。

  以至于他睡眠质量非常好,一旦睡着就是深度。

  但是这回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心里想着事,在他身体被腾空的那一瞬间,意识瞬间回归。

  他还没睁眼见人就先闻到熟悉温暖的味道。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尖,呢喃着:“阿延。”

  “嗯,我在。”

  时瑜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手臂绕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回来了。”

  谢延稳稳当当的抱着时瑜川回到二楼,放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早就清醒。

  他长这么大,睡觉还要被人抱回房间里,忍不住摸了摸鼻尖:“……那,晚安?”

  谢延却没跟往常那样顺着他的话说晚安,而是站在他床边,问他:“叫我回来,就是赶我走?”

  时瑜川突然的反应过来,有些恍惚,下意识的抬起头:“就是,问问而已。”

  谢延大概是无奈,他稍稍弯下腰,平视时瑜川的眼睛:“事情在处理,你不用担心。”

  谢延在他额头上亲亲一吻:“晚安。”

  这个吻像天边的云朵那般柔软温存,飘了过来落在他的脸上,时瑜川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狂跳,几乎要跳出去胸膛。

  他下意识捂着胸膛,余光瞥见谢延转身要走的动作,想也不想的抓住他袖口的位置。

  他甚至没用多少力气,只是轻轻一扯,很快就松手了。

  谢延不明所以的停下动作,转身看他。

  他看见时瑜川捂着胸口的动作,蹙眉问道:“不舒服?”

  时瑜川立刻放下手:“没有,我就是……你明天忙吗,我做盒饭给你带过去。”

  谢延没发觉他其他细微的变化,“明天约了设计师过来,你可以跟我去一趟,先沟通。”

  时瑜川明白他在说抄袭的事情,设计师……不就是时与哲吗,明天要跟他见面。

  下一秒,时瑜川尖巧圆润的下颌被人抬起来,接着感觉自己半张脸都被包裹着。

  他发现谢延有个很习惯的特别,那就是很喜欢摸他的脸,而且他的手很大,几乎把自己的整张脸都覆盖住了。

  这种动作说不清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很强势。

  “不想去可以不去。”

  “没有不想去,我只是……今晚有点想见你。”时瑜川实话实说,一双眼底星碎璀璨。

  谢延反倒愣住了。

  只是看久了,忽然又觉得好像不是他想的那回事,但这也难得的进步。

  “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时瑜川特别不好意思的盖着被子躺下,云絮般柔软的真丝棉被盖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从被子中间主动伸出手,安抚的握住对方的,没多久便重新闭上眼睛。

  等对方睡着之后,谢延才将时瑜川的手放进棉被中,盖好被子后静静的离开。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他们一起出发去君延,路上倒是优哉游哉的没什么事做,到了公司后,雅哲珠宝的设计师还没来。

  对方表示要等一会儿。

  但其实时与哲早

  就到了,甚至比他们还要早很多,他如今坐在车里,驾驶的是林子獒。

  “说到底还是你没用,短短半个月就掉了那么多资源,之前谈好的代言一个都没接到,网上风言风语,我们要不要提前预售出去?”时与哲之前在营销部待过,但他理论知识丰富,实践能力太差。

  林子獒白了他一眼:“你是傻逼吗,还搞娱乐圈割韭菜这一套,现在营销工作没到位,又没有代言人配合宣传,你能卖出去多少?!”

  林家那兄妹俩本来就看不起他,父亲又让他不要惹事,老太太也专门叫他回家训斥了一顿。

  林家要是不帮他,林子獒现在就得欠一屁股债,他现在唯一的投资就是这套珠宝上,结果又被谢延叫过去了。

  不去可以,对方直接发律师函。

  而且君延集团的官网不是私底下发,而是直接的官微上,到时候他们的新品的名声就洗不掉了。

  被人威胁的感觉特别不爽,林子獒狠狠地问:“哈,话说这玩意真的是你设计的?”

  时与哲皱眉,有些怒气:“不是我设计的还有谁,你在质疑什么,我第二专业就是珠宝设计,擦亮你的狗眼,别随便乱说话。”

  林子獒本身也是大少爷脾气,怒声回呛:“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时与哲到底身子娇弱,一下子被人吼了,满脸委屈。

  这段时间他承受的白眼与侮辱几乎是这辈子的所有,他虽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时家二少爷,但早就名存实亡。

  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情绪,没有尊重他的喜好,爸爸就更不用说了,被调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实权,只有忙不完的斗争与陷阱。

  而他妈妈为了自保,早就独善其身,谁都不管。

  夏家那边早一两个月前就回到Z省,担心时家找他们借钱,他们对时与哲的养育之恩,跟时家保持联系的二十年来,他们借着时家高攀不少资源。

  如今时家落难,他们却忙不迭的撇清关系,断的干干净净,连夜逃离。

  这都是时瑜川害的。

  时与哲现在每天回家都要看一遍时瑜川跟谢延的采访,越看越咬牙,眼底的阴狠几乎要溢出来。

  凭什么,这都是凭什么。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就是应该被人好好呵护着,幸福生活一辈子。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还要到处奔波,为商品预售而发难。

  时与哲越想越委屈,他本来还不屑跟林子獒这种没有身份地位的私生子合作,但如今甚至都不如他。

  如果说一开始,林子獒还没看腻这张脸的话,他还会有点怜惜之心,不过现在……他觉得很无趣。

  “那辆车是谢延的。”

  透过车前窗,林子獒貌似看到了什么,眼珠子都亮起来,主要是那个人的长相过于浓艳,但给人的气质特别干净清爽,实在是难以忘怀。

  “时瑜川也来了。”

  时与哲这才有些慌乱:“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的,只见谢延一个人?”

  林子獒没搭理时与哲这句话,他只是觉得有一段时间没见时瑜川,刚才惊鸿一瞥,才发现自己还怪想他的。

  之前在梦里总是能看见时瑜川在店里的那幅场景,几乎是难以磨灭的。

  长得漂亮的人确实可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林子獒微微不爽:“他跟谢延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林子獒昨晚在君延集团门口大闹,被赶出去,他是进不去的,所以这场仗得时与哲自己一个人打。

  君延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谢延去开早会,昨晚结束的太匆忙,有些事情需要补充一下,所以时瑜川一个人坐在谢延办公司内,翻看杂志。

  他现在特别需要灵感,接了好多单子,但是……还没有什么头绪。

  甚至因为近来的事情,连账号都没打理,他已经收到很多催更信息了。

  时瑜川打算今晚问一下大小姐,可不可以让他把靠垫发表出去,当发个小广告宣传一下。

  年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谢延的办公室不知不觉多了数本关于各种行业设计的杂志。

  时瑜川上次来的时候只能看旧刊,今天都是近期的新刊。

  君延集团业务扩展,春招招来很多实习生,其中总助办这边也有好几个研究生加入团队中。

  杨义闻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从海外读研归来,在君延实习的第一周,刚好轮岗到总助办。

  他此刻正按照副组长的要求将文件交上去给谢总签字,这可是难得能跟这样的大人物近距离见面的机会。

  但是刚打算敲门时,从茶水间出来的辛助理阻止了他:“谢总不在办公室,你稍后找他。”

  杨义闻一愣,“可是文件急着要。”

  辛助微笑:“先放着吧,谢总没签字,什么都不会着急的。”

  杨义闻有些失望的离开,辛助等了一会儿后,才捧着热茶水进去。

  “亲爱的夫人~”

  时瑜川抬头:“辛姐。”

  “这么多图案,你要做什么?”

  时瑜川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谢延把办公桌给自己用了,但始终不是自己的桌子。

  现在是原本工工整整的桌面,被各种不同粗细的针管笔跟铅笔,和各种A4草稿纸铺满,上面层层叠叠的还有好几本翻开的杂志页面。

  时瑜川:“…………”

  糟糕了。

  “我马上收拾。”工作入了神,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话说时瑜川今天过来是要干嘛的,对哦,好像是见雅哲珠宝的设计师。

  时瑜川对着帮忙一起收拾的辛助问道怎么他们还没来。

  辛助说:“早就来了,可能是不敢上来吧,谢总说再等个十几分钟就好。”

  “哎?我记得那张签证在桌面的,怎么不见了。”

  时瑜川有点慌了,问道:“多大多厚,我找一下。”

  “就一张很普通的A4。”

  时瑜川左翻翻右翻翻,最后在自己的脚边捡起来了,上面还多了个花纹——不深不浅的半个鞋印。

  辛助:“……”

  时瑜川:“……”

  行吧,原地去世。

  时瑜川冷静过后说:“可以擦掉的,相信我。”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谢总标准型的那把冷淡严肃的嗓音。

  时瑜川想起高考语文剩下的十分钟写作文收尾的时刻,他现在手速已经超越那时候了。

  谢延还没走近门口,林助忽然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身后的主管静心等待着。

  谢总听完后面不改色,转身吩咐下去每个部门都要好好落实刚才的相关制度,一周做总结,他需要看到成效。

  等人散了之后,谢延微微蹙眉:“他说要单独见瑜川?”

  林助点头:“他说十分钟。”

  谢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林助也是看他拿主意的。

  过了几秒,谢延开口,林助还以为是关于夫人的事情,结果是其他的项目。

  吩咐完之后林助便先走一步,谢延进门时看见办公室里两个人心虚的表情,一顿不解。

  “辛助,你先出去。”

  辛助忙不迭的出门,时瑜川看着辛助离开的背影,默默的收回眼神。

  门关上后,谢延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去撩了一下时瑜川的下颌:“无聊吗?”

  时瑜川笑笑:“不无聊,我还画了很多设计图。”

  谢延瞥见自己平时干净的桌面如今布满了……尽管没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好像脏脏的。

  时瑜川心虚的说:“我帮你擦过了,但是笔留下的痕迹有点难,我等会儿……”

  “没事。”谢延看似完全没放在心上,他牵着时瑜川的手坐在沙发上,在他面前递了颗柠檬糖。

  要是别人在他手心里递东西,时瑜川会习惯性的拆开包装放嘴里,入口的味道非常不错,而且还带着谜一样的熟悉,感觉自己小时候经常吃。

  “时与哲说要见你,你想不想?”谢延问他。

  时瑜川愣住,考虑了一下说:“那就见吧。”

  谢延也没多问,只是淡淡的说:“我就在隔壁,有问题直接出门左转找我,这

  里的每间房都有监控。”

  时瑜川点头,然后不自觉的笑起来。

  他眉眼长得很好,笑起来会弯起来,像月牙一样,眼角又稍稍上扬,非常耀眼。

  谢延用指尖撩开他额间的碎发:“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以往每提起时与哲都沉默不语,看起来满脸心事,尽管他自愈能力很强,可能一会儿就没事,但谢延还是希望他不会被那种人左右情绪。

  “其实也没有,但是跟你待在一起,我好开心。”时瑜川轻咳一声,掩饰情绪的转移话题,“好了,我要出发见时与哲了。”

  “瑜川,你跟我一起不开心的话,就是我的责任了。”

  时瑜川愣神的望着他。

  “去吧,时与哲被安排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

  时瑜川走过去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回旋着谢延的那句话,他感觉自己能记一辈子。

  开门进去之后,时与哲看见他就直接站起来,他们还没说话,就来了个小助理。

  杨义闻在时瑜川面前放了一杯热茶,但提前来的时与哲就只有一个装着桶装冷水的纸杯。

  本来就一肚子气,现在他都怒极反笑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塑料感情早就撕破口,时与哲也没必要在时瑜川面前装兄弟友爱的样子。

  “珠宝新品我就是总设计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是抄的,要不是担心谢总的律师函会影响预售期,我也不会过来一趟。”时与哲先发制人。

  他们连寒暄都没有,时瑜川本来想跟他沟通的也是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他咄咄逼人,倒是出乎意料。

  “我反复对比过上面的花纹跟花瓣的大小,确实跟我设计的一模一样,不过粗细方面你应该做过调整,但没什么用。”

  时与哲皱眉,笑了笑:“你现在就是认定我抄你的。”

  时瑜川点头:“我给你争取一条路,取消新品进行预售退款,然后发文给我致歉,不需要带我网上的账号,免得你冤枉我引流,你直接带上君延的号就可以了。”

  “我没有抄袭。”时与哲掷地有声,他站起来说,“那都是我自己画的,你想要的手稿也有,电子版权也有,上面的日期写的清清楚楚。”

  “而且我第二专业是珠宝设计,拿了学位证的,你算的了什么,我从大学就开始画,爸爸创办的珠宝比赛我也是第一名,你前三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我会抄袭你的?!”

  时瑜川眼里甚至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觉得时与哲像个小孩子那样无理取闹的破防。

  “我没有否认你的设计才华,但你的确是抄袭了。”时瑜川抿唇,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到我的设计手稿的,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这个关于春夏主题的花瓣设计,是我随手乱画的,你做出来很好看,但那也是我设计的。”

  时瑜川说:“你连配色都跟我用的差不多。”

  时瑜川本身也是读设计,虽然不是珠宝,但他每张手稿都有上色,会更好看些。

  “还有的是,你应该知道我有经营账号,而且不是一两年,是很久了。”

  但因为这个账号流量很低,粉丝也不高,甚至还没有雅哲珠宝的官微粉丝一半的多。

  所以时与哲知道他有号,平时只会在时与淮书宁面前告告状,或者自己在小号上踩踩他。

  至于时瑜川怎么知道的,那就是ip很明显。

  他初建账号的目的,其实是想要记录平时日常生活的,只是某一个视频突然爆了,连带着分享手工的视频也跟着火,后台私信有人报价问他接不接,他才开始走上如今的路子。

  所以那本设计册,他有拍分享视频,但是……顾虑被盗一直都没发表出来。

  视频内容就是设计册的内容,其中也包括了花瓣设计的手稿。都留在自己的私密视频里,除了他能看见发表时间外,没人能看见。

  时瑜川问他:“你的手稿是什么时候设计的。”

  时与哲抿唇,他想撒谎但电子版权反而不能让他撒谎:“去年。”

  “我的手稿是两年前的。”

  时与哲咬碎了牙齿:“你没有证据,时瑜川。”

  “我有。”

  他很淡定,时与哲反而越来越心慌了,他就是问过律师才这么做的,但是那会儿他明确看见时瑜川的手稿上没有记录时间。

  时与哲深呼吸好几口气,忽然感觉到困难,但不想被时瑜川看地,又勉强的站着。

  他挤出一丝微笑:“你没有,时瑜川,你就是没有,我说没有,你就是没有。”

  时瑜川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你一定要维持这种被抄袭的名誉吗,我觉得你这两年经营自己的公司也挺好的,你不缺钱,也不缺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有证据。”

  时瑜川每一个字都肯定无比,而且还不断重复强调。

  时与哲仿佛被他勒着脖子,一步一步往后退,整张脸变得通红,最后他狠狠的抢回一口气。

  他几乎发了疯的质问:“什么证据?到底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时与哲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知道答案,好让自己输在哪里,才能死得瞑目。

  时瑜川:“我有,但现在我不告诉你。”

  我就是要让你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