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近元宵,但谢延忙碌的日子越来越久,之后都要回公司继续处理公务。
他不在的时候,时瑜川继续忙他的刺绣,每到三小时,谢延的电话必定准时到点。
“滴眼药水,不要用手揉。”
时瑜川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停顿,然后默默的放下,揉眼睛这个坏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掉的。
“我知道。”
谢延的嗓音向来是冷淡的,如果不是刻意放缓的话,那就是很吓人:“你揉了。”
“我错了。”时瑜川大方承认。
谢延还想说些什么,时瑜川忽然拿开手机看了眼:“好像有人打电话给我,我待会儿再找你。”
还没等谢延说话,时瑜川便挂断了电话,真担心他会训斥,虽然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那种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谢延听着手机嘟嘟嘟的声音,心里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大概是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人的情况,都极少有人干脆的挂断他的电话。
那是一串陌生号码,时瑜川并不知道是谁,他接起来一听,居然是时与淮的声音。
这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之前是时与哲,现在是时与淮,也就书宁真的按照规定,再也没找他。
“你好,时总。”
时与淮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你一定要这么的……”
“我们已经公证断绝关系了。”时瑜川提醒他。
时与淮知道这亲情牌是打不了,所以抱着一丝的希望问他一件事:“乐泰C区执行CEO还缺一个位置,我打算让林子獒进来,但这件事我没法一个人做主,还得看你的意思。”
时瑜川微微蹙眉。
为什么每个字他看得懂,连起来好像……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完全听不懂。
“那你找我也没用。”
“我只能找你签字。”时与淮压着自己的脾气,也不知道时瑜川是装的还是怎么样。
时瑜川抿唇:“你说
清楚一点。”
“你是乐泰的董事长,我不找你,找谁?!”时与淮小小的喘气,被气得不轻了。
时瑜川:“…………”
他满脸震惊,可谓是比时与淮现在的状态还要更激烈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泰不是阿延的吗,怎么就是他的了?
时与淮也猜测出一点来:“你不知道?”
时瑜川没话说。
时与淮又道,带着一股说教的意味:“我早就说了谢延不是一般人,为人阴险狡诈,看来你也是栽在他手里,小川……”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种话,时瑜川心里不舒服。
大概是不想让别人说阿延的一句坏话。
“时总,你对我说这话,没多久也会传到阿延的耳朵里,你也不想一降再降。”
时与淮恨铁不成钢:“无药可救。”
时瑜川不想听他啰嗦,挂了电话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给谢延打电话,但这个点他应该还在上班。
因为这件事时瑜川手工都做不下去,就一直等谢延回家。
气温一降再降,天气渐冷,谢延从外面回来时的风衣都裹挟着一股冷冷的气息,他每次都在门口暖一下再回屋内,积攒在里面寒气会被渐渐驱散。
在客厅见到时瑜川并不奇怪,只要家里没人,他都会出来,谢延看在眼里,觉得很好,至少不会像个自闭小男生一样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但此刻,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瑜川的脸上看出别样的情绪。
于是,他开口第一句问:“怎么了?”
时瑜川想开口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关于乐泰……”
谢延将外套放下,他的眼睛太毒了,没一次能瞒得住他:“你知道了。”
时瑜川心想果真如此……但是,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他不知道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受不起。
对,就是受不起,他长这么大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成为一个上市企业的董事长。
谢延停在他面前,每说的一句话都在消除他的顾虑:“公司是你的,是我在处理,请了专业的职业经理人,你不需要费心,你要是有要求,可以随时跟我提,我来帮你,跟你平时一样就可以了。”
但时瑜川还是不懂:“为什么?”
“抱歉。”
谢延居然道歉了,时瑜川一愣。
“结婚太简陋,我认为我应该补偿,那是新婚礼物。”
那瞬间,时瑜川内心的空缺霎时被填满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只知道很暖和,还有点小感动。
他都没想过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而对方跟自己的关系只是一纸婚姻……
谢延说:“所以一切都按照流程来,都会补上的,前提是,你必须在我身边。”
他抓着时瑜川的手,微微用力,嗓音低沉,含着提醒的意思。
时瑜川现在迷迷糊糊的,倒是没听出来别的意思,而且他喜欢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所以很容易脑子一歪,把对方的心思也跟着想歪了,比如现在,他合理的认为,谢延想补上流程,也只是给大众看的,毕竟总裁深情多金的形象好过出|轨|离|婚这种话题。
但是对把乐泰送给他的行为,倒是让时瑜川一直以来的思路出现小小的破裂,他开始迷糊,但是谢延不给他机会让他继续钻研下去。
“别想太多,吃饭。”
时瑜川这才回过神。
谢延是打算找个好点的日子跟时瑜川说,这样才不至于吓到他,所以对于时与淮擅自做主的行为他瞧着没什么态度,实则暗记心里。
乐泰开工的日子在初八,是法定节假日的日期,所以开工的人早早就到齐。
开会的第一天,谢延力排众议,把时与淮调取C市分布当总经理。
那地方平原大,另一边全是山,地理位置代表这座城市的发展偏向于农业,经济较为落后,自然比不得繁华盛世的A市。
调去那里就跟古时候被流放没什么区别。
而且拿回乐泰的机会几率会变得更小。
书宁第一个就不同意,在会议上辩证,谢延以需要人才的理由淡淡的反驳回去,也问过众人的意见谁愿意过去,然而并没有人举手,这让书宁跟时与淮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会议下了之后,其他人散去,时与淮留下来跟谢延对峙。
谢延向来说一不二,态度跟作风都是雷厉风行,无法动摇。
时与淮眼下就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主动请辞,要么接受安排。
突如其来的攻击时与淮自然是想到什么的,他是脾气发不得,身不由己:“谢总,这段时间我一直安安分分,你这样针对,似乎太过分了,你就不怕……”
谢延看了他一眼:“安分吗,你把电话打到我的人这里,你认为安分吗?”
书宁一愣,随即又狠狠地瞪了时与淮一眼。
时与淮万万没想到时瑜川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把这件事抖出来了。
但他确实在电话上并没有说什么……
“你们已经跟瑜川没有一点关系,你既然没有自知之明,我当然要教教你。”谢延面无表情的说,线条分明的脸上没有半分感情,“那地方适合你养老,也当是报答那六年你对瑜川的养育之恩。”
书宁跟时与淮是两份股权,他们虽为夫妻,也是同一个阵营,但负责的部门是分开的,调走了时与淮,书宁也还在这。
谢延只是稍稍看见书宁舒展的眉头,大概也能猜到她要放弃时与淮这颗棋子。
时与哲是跟他们分开发展的,他们一家人……很像,但又不团结。
林助报告完工作后从办公室出来,辛助拿着文件站在一旁,看似等很久了。
林助问她:“签字了?”
辛助耸肩:“时与淮哪有这么容易签,我估计还得继续磨破嘴。”
辛助说完后,又小声道:“我不敢进去。”
谢延对于工作效率有极高的要求,虽然他不会有什么惩罚手段,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变态。
他会在你彻底认为,终于没事了,心情尘埃落定的感觉时,再给你致命一击。
他就很喜欢玩这种变态的把戏,把人的极端情绪玩弄的一上一下的,而且还没有反驳的机会。
今天的时与淮算是狠狠的体验一把了,辛助相信,C市那边给时与淮的待遇一定一定……很精彩。
然后这种重担就交到辛助的肩膀上,她现在也很绝望。
林助说:“现在的方法就是,你让夫人来,那咱们这一周都好过了。”
辛助白了他一眼:“你是不知道时与淮犯了什么错吗?”
就是因为他给夫人打电话啊!!!说了不该说的话。
当然办公室里很少有人能打断谢总工作时间,除了……他的夫人。
【时瑜川: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趟。】
【谢延:几点,我去接你。】
【时瑜川:六点。】
【谢延:好。】
几乎是秒回的状态,谢延没问他去哪里,定位系统装的很好,时瑜川也不介意。
事实上,他更想让时瑜川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但是从第一天时瑜川要求把他房间里的监控关掉的时候,谢延就知道他不喜欢。
怕他生气,可是时瑜川真的生气?
谢延没见过。
时瑜川坐在老张的车上,车子停在上南街路口,他循着地址找到25号店铺的位置。
没错,他这次出来是线下学习的,也是在大小姐的推荐下来这里找一位叫江绯的师傅。
大概是提前打好招呼,也可能是有眼缘,江绯一眼就对时瑜川产生好感,大概是长辈对小辈的那种爱护之情。
这是一间比较古朴的店铺,里面卖的手工品价格昂贵,所有人流量不多,环境也偏向中式古朴风,看起来不亮眼,但处处透露着昂贵的气息。
江绯穿着改良过的旗袍,头发用一根木质
的棍子简单的卷起来,看起来风雅又干净。
她笑起来时,眼纹自带漫长的岁月,温和慈祥。
时瑜川不免对她产生亲切感。
“你就是汝汝介绍来的吧。”
时瑜川愣了下,大概就是大小姐的名字,他没过问,只是点头。
江绯带他来工作室,直接说开了:“我不收徒弟。”
时瑜川表遗憾,却理解。
“但是我可以教你,你以后一有空直接来找我。”江绯不是师傅,但可以当一个很好的老师。
这一学就是一个下午,时间过去的特别快,时瑜川不习惯这样的强度,第一次在刺绣的功夫上感觉到手酸,指尖都在颤抖。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他功力不足。
江绯说:“就到这里了。”
时瑜川起身低头:“谢谢江老师。”
江绯捂嘴笑了笑:“不客气,你长得很好看,看多了养眼。”
时瑜川第一次觉得好看还能加分啊,他笑着说:“我下次再来。”
出了门才发现已经七点了,天呐,比原定的时间多了一小时。
奢华低调的宾利停在路边,谢延坐在后座上端着,眉眼倦意明显,却也深沉如海。
老张好歹也是君延的员工,只是平时谢延不需要用车的时候,他都要在三号公馆里候着,但这段时间夫人不需要用车,他就跟以前那样。
白天在公司里溜达,在一楼跟前台说说话,喝喝咖啡。
所以时与淮有他的电话也不奇怪,只是谢总在这,他也不能贸然接起。
“时总今天很是慌张,已经在到处通门路,连我这里也收到消息了。”
谢延闭目养神,“接吧。”
老张地位不高,也不敢拉黑时与淮的电话。
接上电话后跟时与淮囫囵的说了几句,谢延听不下去了,稍有不耐:“电话拿来。”
老张如释重负,赶紧递过去。
时与淮一把年纪着实可怜,电话里清晰的传来几声,一种苍凉的感觉。
谢延不屑的翘嘴:“……”
时瑜川刚打算掏出手机时,便看见对面马路街边停着一辆熟悉起眼的车。
他内心的焦灼一下子消失,过马路时左右瞧瞧,趁没车钻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
老张很有眼力见的打开车锁与拉下车窗。
时瑜川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轻轻低头,干净明亮的笑容闯进谢延阴暗的视线中:“阿延……”
谢延的电话还传来时与淮苍白的辱骂声,对方用全世界最恶毒的词语来形容他。
谢延不为所动,仿佛在静静看着小丑跳脚。
但在时瑜川出现的那一刻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疲倦肉眼可见的散去。
他挂断了手机,与刚才判若两人:“外面冷,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