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陆雪是被小团子踩醒的。她悠悠的睁开双眼,困惑的看了眼在自己身上蹦哒着的小团子,眨了眨眼, 随即想到应该是沈知夏半夜将这小家伙放进来的。
这人真是个慈母啊。
她转头看向旁边睡得香甜的沈知夏,唇角忍不住的翘起, 她手肘支在枕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轻手轻脚的下床,抱着小团子走出卧室。
客厅里, 陆雪小声的对小团子说:“你这小家伙大早上就调皮。妈妈工作很辛苦的,我们别吵她, 让她再睡会儿, 好不好啊?”
小团子“喵呜”了两声, 仰着它圆滚滚的脑袋看陆雪。
陆雪打了个呵欠,蹲下身,rua了一下小团子的脑袋,“真乖,陪妈咪去做早餐吧。”说完她抱着小团子走向厨房。
沈知夏缓缓睁眼,枕边人已经不见了, 她在冰凉的床上摸了摸,狐疑的看向床头的时钟。居然九点了, 她迟钝的转动着眼珠,怎么睡到这么晚了?
她穿上拖鞋下楼,客厅阳光满室, 陆雪伫立在落窗前,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身上, 给她渡上了一层朦胧的暖光。
沈知夏抑制不住的弯了弯唇角,她蹑手蹑脚的上前, 手臂往前绕,从身后圈住陆雪的细腰。
陆雪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光影,熟悉的恐惧感涌了上来,她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对着沈知夏的肚子来了一计肘击,许是恐惧过度,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沈知夏吃疼,腹部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察觉出她浑身都在抗拒,立刻松开了她。
过了几秒,她才缓过劲儿,声音委屈的控诉道:“呜呜呜~你大清早就家暴我?”
陆雪思绪混乱,两手握拳垂在身侧,指节发白,一动不动。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沈知夏挪动脚步站到她面前,这才发现她脸色煞白,牙关紧咬,一脸痛苦的模样。
沈知夏心口一窒,紧张的小声问:“你怎么了?”
几秒后,陆雪恍惚的眼神才恢复清明,她抬手捏了捏眉心,略带一丝疲倦的说:“没事。”很快她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娇嗔道:“你吓到我了。”
沈知夏敏锐的察觉到一丝怪异,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半信半疑道:“你真没事?”
“嗯嗯。”陆雪垂下眸子,看向脚边的小团子,转移话题问:“你猜我早上是怎么醒来的?”
“嗯?”
陆雪蹲下身将小团子抱了起来,小团子用自己长着倒钩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她微颤的指尖,“我是被这个调皮的小家伙踩醒的。”说完她看向沈知夏笑了笑,问:“是不是你半夜把它放进来的?”
沈知夏敛起思绪,答:“嗯嗯,它半夜在外面挠门,感觉可怜兮兮的。”
“咦?它在我家睡觉时从来不挠门啊。”
“可能刚搬回来,它不太适应新环境。”沈知夏眸光同情的看了一下小团子,又看向陆雪小声请示,“那今晚让它自己睡?”
小团子在陆雪怀中乖顺地“喵”了一声。
陆雪顿时心软成一片,莞尔一笑,“算了,还是让它和咱们一起睡吧。”
沈知夏愉悦地勾起了唇角,小心翼翼的抱住陆雪,在她耳边撒娇,“宝宝,你睡醒怎么不叫我啊?”
陆雪依偎在她怀里,偏头瞧了她一眼,声音柔的和水似的,“我看你睡得正香,舍不得叫你起床嘛。”
两人抱着温存了会儿,陆雪拍了拍沈知夏的手,“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餐了。”
浴室内,沈知夏愁眉不展的站在盥洗台前,眼前闪过方才陆雪异常的状态。
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击动作是一种察觉到危险,或受到威胁时本能做出的反应。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应激反应?
脑子里涌进太多纷乱的问题。沈知夏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抬手在上面轻按。
表白那天,陆雪只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关于她受伤出国和抑郁的事,自己当时一门心思的想快点和她在一起,没来得及深究细节。现在回想起来,她话里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如果真如她所说,她只是和父母发生了很小的争吵,那她怎么会摔下楼?
沈知夏想起当年院长弥留之际,一直想再见陆雪一面。为了让她安心的离开,她连夜赶往江城。
在陆雪家门口,她跪着求陆雪母亲告诉自己陆雪的联系方式,可郁星岚没有一丝动容满脸嫌恶的喊来保安,将她驱赶出去。她一直不明白,郁星岚为什么对她的态度会转变的那么大?
后来有好几次假期,她偷偷的蹲守在陆雪家附近,想远远的看她一眼。可是陆雪从来没有出现过,难道她出国以后从来就没回过家?
她想到大学时,每逢假期陆雪都会回家陪父母,平时她们在一起时,陆雪也经常跟家里人打电话。可她为什么现在放假不愿意回家?
她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发现这两个月以来,自己从未听到过陆雪和家里人打电话,陆雪也从未在自己跟前提及她的家人。而且她现在的经济状况似乎很拮据。难道现在她和父母的关系很恶劣?
沈知夏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打开了水龙头,闭眼听着流水的声音,让自己尽快从烦杂情绪中脱离出来。
许久后,她给私家侦探打了一通电话,让对方查一下陆雪父母近年的动态。挂断电话,她想到了什么,又给关医生打了通电话,最后对着镜子使劲咧嘴笑了笑,才前往餐厅。
餐桌上,沈知夏垂眸看向瓷盘里香气诱人的三明治和升腾着热气的牛奶,弯了弯眉眼,感慨道:“有女朋友的日子真美好啊,睡醒就有热饭吃。”
陆雪轻笑,心里甜蜜蜜的,觑她一眼,揶揄道:“沈大总裁,别贫了,快吃吧。”
沈知夏眨眨眼,给她隔空抛去一个飞吻,“陆老师辛苦啦。”
陆雪轻笑出声,优雅的开始吃早餐。
沈知夏率先吃完,她目光复杂的盯着正细嚼慢咽地吃着三明治的陆雪。心中涌入酸涩,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陆雪看到她一双极美的桃花眼里泛起雾气,轻声问:“怎么了?”
沈知夏眨去眼底突然涌上的热意,斟酌了一番,委婉的说:“我认识一位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她看到陆雪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滚了滚喉咙,试探地问:“我带你去找她聊聊天?”
陆雪反应过来了,这人又在担心自己,她想了想,唇边牵起清浅笑漪,“好啊。”说完她想到什么,敛起笑意,问:“你怎么会认识心理医生?”
沈知夏眸光闪了闪,轻声道:“院长妈妈去世后,我有点失眠。去医院看病时认识了关医生,后来相处中慢慢成为了朋友。”
陆雪想到院长妈妈,心里顿时涌上愧疚,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见她没起疑心,沈知夏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眸中有了一丝笑意,“那吃完饭我们就去找关医生吧,今天她正好休假。”她用极其期待的眼神看着陆雪。
陆雪慢慢的嚼着三明治,颔首同意。
两人吃完早餐,沈知夏开车带着陆雪前往关医生家。
路上,沈知夏眼中慌张难掩,再三叮嘱道:“关医生人很好的,你别害怕也别紧张,你就把她当做朋友,随意的谈谈心。”
陆雪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明明是这人在紧张,打趣道:“咱两到底谁在紧张啊?”
沈知夏被她颊边牵起的梨涡晃了一下眼睛,轻轻地垂了下眼帘,她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微微收拢,“我有点担心你。”
陆雪一怔,很快笑意盈盈,安慰道:“别担心,我真的已经康复了。”
沈知夏双手握着方向盘,双眼目视前方道路,眼神却藏得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子驶进一个高档小区,停在了楼下,两人先后下车,沈知夏一路牵着陆雪的手。跟她讲关医生的事。
门打开,陆雪看到门里的女人穿着一件浅色雪纺衫长裙,温婉大方。不同于以往自己见到的医生,眼前的人给她一种很亲和的感觉。
沈知夏启唇,嗓音清冽,“关医生。”
关悦笑笑,“知夏,快请进。”说完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人,柔声问:“这位就是陆小姐吧?”
陆雪点点头,淡笑道:“关医生,您好。我是陆雪。”
“你好,不用客气,快请进。”
三人入座,寒暄了许久后,关医生准备给陆雪诊断。
一般心理医生的治疗都是和患者单独聊天,她微笑着征求陆雪的意见,“需要让知夏回避一下吗?”
陆雪摇了摇头,说:“不用。”
她同意跟沈知夏来看医生,不是真的要配合治疗,只是想让对方安心。她心里有数,要跟医生说的也是她能说的那部分。
关医生很随意的和陆雪聊着天,沈知夏在一旁充当助理, 贴心的给两个人端茶倒水, 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二人聊了很久,关悦显然看出对方在有意隐瞒,她不露声色的叹口气,最后问了一下陆雪服用的药物,没什么异常后结束了对话。
正好到午饭时间了,关悦热情的留她俩在家里吃饭。她给沈知夏使了个“跟我过来”的眼色,心急如焚的沈知夏刚好有了帮她做饭的借口,立刻起身跟去了厨房。
厨房门被紧紧关闭,关悦在沈知夏耳边低声说:“陆小姐的心防很重,她心里藏着挺多事情的,我刚问她的话,她都是说一半藏一半,治病这事还得本人愿意配合,不然找再好的医生也没用啊。”
沈知夏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果然她没猜错,陆雪还有事瞒着她,她默了默问:“那你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目前来说还不错,还是那句话,要想彻底根治,必须得找到根因。”
沈知夏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言语苍白的说:“可她不愿意告诉我,我没办法帮她。”
关悦眸心闪过一丝不忍,拍了拍她的左肩,温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她只要按时吃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
沈知夏垂下长睫,闷闷道:“嗯,我知道了。”
“别急,慢慢来,对待抑郁症患者要有耐心。”关悦想了想叮嘱道:“我感觉到陆小姐很敏感,你尽量不要刺激她,让她保持稳定的情绪和愉悦的心情。”
“知道了,谢谢你关医生。”
餐桌上,沈知夏怔怔地看向身旁笑容和煦,在和关悦侃侃而谈的陆雪,她好希望陆雪能一直这样轻松快乐啊。
慢慢来吧,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总会等到陆雪愿意告诉她全部心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