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的路灯星星点点地映在窗外, 床边的台灯昏暗地照在她们身上。
叶亭霜趴在枕头上,手指间一点猩红,递到嘴边, 含出一口淡淡的雾。
“我真服了。”明霜无语道,“明明累的是我, 怎么事后烟的是你?你很累吗?啊?”
叶亭霜笑了一下。
明霜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了,真是稀奇,一直早睡早起的家伙居然到这时候还没犯困。
她垂眸看着对方的后背,手指在肩胛骨下方的某处点了一下:“这里有颗痣, 比你耳后的要大点。”
“是吗?”叶亭霜回过头问道。
“嗯, 要不要给你拍下来看看?”
“不用,我对痣没什么很强烈的好奇心。”叶亭霜说。
“我有,让我看看这些痣都代表些什么。”明霜打开手机,搜索起痣与相的说法。
“幼稚,这些迷信说法你也信?”
“好玩嘛, 万一真说准了呢?”
“那就说准了呗, 能改变什么吗?”
“不管能不能改变什么,起码我乐意。”明霜才不管她那些追根溯源的道理,拽着她的胳膊,让她翻了个身,“让我看看, 你到底还有多少颗痣。”
“无聊。”
叶亭霜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懒得去阻止她, 仰着头, 倦怠地抽完一颗烟,不知飘到哪儿去的灵魂才慢慢回归, 理智重回大脑,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你猜你有几颗痣?”明霜手指掠过所有肌肤,新奇地问道。
“不猜,睡觉。”叶亭霜掐灭烟,啪地一声,关掉了最后一盏灯。
房间一片灰暗,外面的月光洒进来,隐约还有海水的声音飘进来。
明霜哼了一声:“行,我就不告诉你。”
对方没有回应。
“真睡了?”
依旧没有回应。
“我睡不着。”借着淡淡的月光,明霜摸上她的脸庞,吻了上去。
“你又干什么?”叶亭霜睁开眼。
“下次不许再抽事后烟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烟味。”
“那你还亲我?”
“可我又喜欢亲你。”
“......”你不喜欢,来让我改是吧?
叶亭霜把她推开:“好了,睡觉,困死了。”
“你明明有感觉了,不想要了吗?”明霜低声问。
“太晚了,不是还有大把时间吗?”
明霜想想也是,而且今晚居然没有把她赶回自己的床,笑道:“行吧,晚安。”
*
翌日上午,叶亭霜把明霜支出去买午饭,然后给付婕打了个视频电话。
“妈。”
国内现在是深夜了,付婕敷着张面膜,看到她出现在视频里,笑了起来,面膜布都皱了起来:“霜霜,吃饭了吗?今天下雨没?”
“没。”叶亭霜看了眼外面的晴天朗日,“我来M国了。”
“怎么跑那边去了?出差还是旅游?”付婕问道。
“办点事......你们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前阵子才体检完呢,一点事没有,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倒是你一个人在国外,千万要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啊。”付婕叮嘱道。
“知道了,我能有什么事。”叶亭霜笑了一下,又问道,“爸呢?”
“在书房呢,你等等啊。”付婕握着手机去了书房,“毅云,别忙活了,霜霜来电话啦,你快看看。”
视频里出现叶毅云端正的面孔,叶亭霜喊道:“爸。”
叶毅云应了一声,推了推镜框,往屏幕前凑近一点,嗫嚅片刻,摇头道:“瘦了。”
“哪有,我最近吃得很多。”
“我看看。”付婕也凑到屏幕前,仔细一看,不满道,“真是瘦了,肯定是吃不惯外面的饭,早让你把张妈带过去给你做饭,就是不听。不过还是毅云你眼睛尖,我都没发现呢,”付婕戳了下叶毅云的脑袋。
叶亭霜笑了一下,看着她爸,半晌才找到个话题:“最近公司忙吗?”
“挺忙的,你呢?”
“我还行,最近放了个假,在度假呢。”
“嗯,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你也是。”
说完两人就安静了,付婕又戳了下叶毅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平时不给你打电话吧,天天念,打过来了又不知道说什么,你的嘴是不是烧了焊?”
叶亭霜低头忍笑:“妈,你别说了。”
付婕也笑:“对了,老叶过两天要去M过出趟差,那我正好过来看看你。”
“好。”
叶亭霜和她们聊了一阵,临了又听付婕问:“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
“怎么还不谈呢,我都不介意你找个老外了,你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付婕忧虑道,“你一个人在国外,我怎么放心得下,要不你还是回国吧。”
叶亭霜笑而不语,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霜霜长大了,她的事你就让她自己做主吧。”叶毅云说道。
“就是。”叶亭霜嘀咕了一句。
“好好好,我成恶人了是吧,不跟你们说了,我睡美容觉去了。”付婕揭下面膜,转身就出去。
叶亭霜笑了笑:“过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
*
天气晴朗,两人驱着车返程,这次运气不错,酒店还有套房可以预定。
“真要套房?”明霜挑眉,看着她预定酒店的手机页面,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都睡一块了,何必多花钱浪费一张床呢?”
然后,她就看见叶亭霜还是预定了一个套房。
“......有钱烧得慌啊。”
“我有用。”
明霜无所谓地笑了笑:“方便半夜赶我去另一张床是吧?”
叶亭霜见她这副样子有点讨打:“提了个不错的建议。”
“......哼!”明霜大步走进电梯,飞快关按了关门键。
叶亭霜望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走到电梯门口等待,片刻后,即将关闭的门又重新打开。
明霜双手环胸,表情拽拽的,抬头看天,恨不得用鼻子看她。
“谢了。”叶亭霜走进去,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颊。
明霜微微一怔,垂眸看着她。
叶亭霜将她脸上不知从哪沾到的碎屑取下,问道:“你在气什么?另一张床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地方,不是吗?”
明霜一噎。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们是情侣?”
明霜神色晦暗地看着她,低声问道:“那你还跟我睡觉?”
“不是你主动跟我睡的吗?”
明霜哑口无言,仔细一想,还真是。
果然,认真就会败北!
“哼,我不会再跟你睡觉了。”明霜放下狠话。
叶亭霜点点头:“好。”
明霜在心里冷笑:哼哼,馋不死你!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各自在房中忙各自的事,明霜不是在房间研究课题,就是在客厅看相关视频,可这么大个套房,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另一个人整日呆在房中,只有吃饭上厕所的时候出来一下,一切又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模式。
明霜有些不得劲,故意在客厅放音乐,也没能把人吵出来,连个吵架的机会都没有。
最可恶的是,她本想饿对方几天,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结果对方倒还真厉害,居然毫无反应。
难得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叶亭霜的话有点多,不仅问了她天气预告,还问了她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我没什么事啊,你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你想去玩什么?我给你找找看。车子已经还回去了,不过我们还可以重新再租嘛,这次租个更好的吧。”明霜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
“不是我们去,是我一个人。我要出去一趟,你这几天就自己玩吧。”叶亭霜说。
明霜一顿:“你不带上我?”
“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明霜皱眉,打量她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要见别的女人?”
“还有男人。”
“□□不堪!”
“......你想什么呢,我是去见我爸妈!”叶亭霜罕见地嚎了一嗓子。
“哦......爸妈啊,那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你就说是朋友不行吗?看完你爸妈,正好在附近玩一玩,天天在酒店无聊死了。”
“不行,你要玩就去找同学朋友玩。”叶亭霜吃完饭后,就出发去找爸妈了。
“有什么了不起,找朋友就找朋友。”明霜嘁了一声,马上联系自己的朋友们出去玩。
跟凯蒂出去逛街,又跟尼娜去打球,还跟凯瑟琳去爬山。
时间过去了,可总是觉得不得劲,兴致不太高,连朋友们都看出来了。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看起来有心事?”凯蒂问道。
“没什么。”明霜耸耸肩,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后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Lily。
她倏地回过头,四处张望,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
“你找谁呢?”凯蒂问。
明霜摇摇头:“没找谁。”
“那去我家吃晚饭吧,我爸妈不在家,你可以多住几天,再办一个聚会,给你找个女朋友,怎么样?”
“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明霜十分感激,然后婉拒,“不过我最近实在太累了,得回去休息休息,咱们改天再约吧。”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本想找对面的邻居们一起聊个天,才想起她们都放假离开了。
公寓冷清又无聊,跟酒店也差不多。
三天后,叶亭霜回到酒店,将付婕给她带的吃的放在客厅桌上,又把叶毅云给她买的画笔和染料放到卧室,然后去洗手间洗手。
谁知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人在浴室里洗澡。
“谁?”明霜拉开门缝,见是她,愣了一下,“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在外面玩呢。”叶亭霜刚准备打开水龙头,忽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浴室,热水淋在她的身上。
“你干嘛?”
明霜低头含住她的唇。
“你不是说不跟我睡觉了吗?”叶亭霜把她推开一点。
“是啊,不一起睡觉而已嘛,我又没说不能把你欺负哭。”
热气氤氲,久久不散,蒸的人有些无力,叶亭霜被她抱出来放在床上,她软绵绵地伸出手去摸床头柜。
然而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明霜环视一圈,从桌上拿到烟盒,点燃一支递到她嘴边。
叶亭霜张嘴含了进去,然后朝她吐出一大口烟雾。
“你报仇啊?”明霜好笑地挥走面前的烟雾,将被子罩在她身上,“别感冒了。”
叶亭霜抽到最后一口,忽然跪坐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嘴唇圆张,冲她吐出最后一个烟圈。
明霜皱起眉,叶亭霜却开怀地笑了起来。
明霜微怔,隔着云雾,望着她得逞的笑容,眼神里是从未出现过的狡黠,像是克己复礼的书生却在夜晚化身成了狡猾又得意洋洋的坏狐狸,专偷人心。
在这一瞬间,她清晰地听见了心里剧烈跳动的声音。
认真就会败北。
动情就是节节败退。
在这场博弈里,她还能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