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198章

  打死江越都不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天,陆寒尘这个阉人事不关己般置身事外,反倒是他这个皇亲贵胄、定国大将军为这厮逐条驳斥内阁的所谓三十条罪状。

  莫说江越自己想不到,就是此时站在朝堂上的英国公也想不通;别人不清楚,英国公不知听过多少次长子当众痛斥陆寒尘就是个阉佞小人,可此时长子到底在干什么?

  明知道是陛下与太后授意,还有内阁与杨家支持,今日陆寒尘必然会下诏狱;即便长子也与他说起过不能清算陆寒尘这个九千岁,更不能任由陆寒尘在大宣出事···那也不能在朝会上与所有人做对,没看到龙椅上的陛下已是怒火冲天?

  再则,英国公此时也有侥幸心思;江家与谢家算得上世交,他了解谢家人的脾气与行事,根本不可能为陆寒尘与大宣为敌;更不提当初陆寒尘与瑾安郡主的婚事,可是先帝与陆寒尘的算计,谢家只怕还记恨当时举家进入北镇抚司的经历,怎会为陆寒尘做到如此地步。

  因而,英国公当众怒喝一声,打断长子的话语,负手对陛下请罪;言道长子不过是在军中太久,并不熟知朝堂之事,且他脾性直来直去,还请陛下莫要计较。

  江越立刻明白了父亲的心思,这是哪头都不想得罪,也笃定远在雍朝的谢家不会为陆寒尘做什么;鹰眸微闭,迅速又睁开,他们哪里知晓,如今的谢家根本就不是长辈做主,而是谢令月这个开国之君做主,何况谢令月将陆寒尘看的甚重。

  看一眼事不关己的陆寒尘,江越眼中都是焦急;不管这厮打定的是什么主意,可此时他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三十条罪状就真的背在身上;还是罪不容诛的三十条罪状,便是陆寒尘不计较,难道谢令月能容忍?

  江越不敢想谢令月发怒的后果,那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做事手段却完全超乎想象;这些蠢货们不知道惹怒谢令月的后果,江越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宣陷入被动局面,当即又提高声音。

  “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三思!”

  锦衣卫是恶名昭著,可若不是先帝要用这把刀,陆寒尘怎会做事不顾后果的狠辣;再则,若不是陆寒尘扳倒前太子与蜀王,哪里轮得到还年少的荣王即位,成为如今的陛下。

  狡兔死走狗烹,江越也熟知这句话;陆寒尘在新帝即位后便成为摄政九千岁,新帝当然不满,但···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转头看一眼身旁隐隐兴奋的杨崇武,江越就不信新帝与太后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杨家便真的能全心全意辅佐新帝么。

  与杨家相比,江越宁愿相信陆寒尘这个阉人;至少这人身后没有家族责任,必然不会贪图那么多;可惜啊···这人如今一心只想离开大宣,若不然江越还真希望这人继续平衡朝堂。

  人就是这般矛盾,当初江越能痛恨陆寒尘的阉佞身份,如今杨家这般迫不及待,倒是彰显出陆寒尘掌政时的种种好处。

  陆寒尘就站在金阶之上,年少的天子心里还是发怵,想起身又作罢,只挺直背脊坐起,少年的声音略有些尖利:“朕听闻此次雍朝和谈之行,九千岁与雍朝工部尚书关系极为亲近,就是大将军也与雍朝那位负责和谈的礼部尚书交情匪浅···难不成,大将军也同九千岁一样,实则心系谢家的雍朝!”

  这么大的锅江越可不能背,连声请罪:“陛下言重!正因为臣心系大宣,才会如此为九千岁说话!”

  单膝跪地后接着道:“陛下登基才多少时日,九千岁摄政亦是先帝留下的谕旨···此时骤然对九千岁发难,陛下可想过天下人会如何议论,且九千岁刚与雍朝签订榷商条约,换北境安稳,于社稷有功啊!”

  此时此刻江越心中大逆不道腹诽先帝,也就是他那位多疑的帝王舅舅,到底是什么样的眼光,才会独宠杨氏这个小官之女;没见识与底蕴的人家,竟是将荣王也给带歪了,如此的见识浅薄,鼠目寸光···

  且江越理直气壮,他说的是实情,其他人如此迫不及待是为了争权夺利,可身为帝王,他这位表弟又何必着急;难不成他以为扳倒一个九千岁,权利就能回到他一个少年帝王手中?

  真正是天大的笑话!

  陆寒尘当初扶持幼主打的是摄政的主意,难不成杨家就不是这样的主意?

  要不是此时是朝会,江越真的想拎起这位小表弟的衣领,大声吼几声,叫他明白何为真正的人心险恶;这也是他此时敢如此质问陛下的底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朝会结束,他就将人关在御书房,一定要与他掰扯明白。

  别傻兮兮将李氏江山拱手送到杨家人手中。

  一直抱臂看热闹的陆寒尘风眸含笑,难怪江越以前对他那般深恶痛绝,这人倒是个真正挂心大宣江山的;可惜啊,眼风扫过已涨红面色的陛下,江越根本就不知他越是如此,这位少年天子就越是恼羞成怒,怎能领会到他的一番苦心。

  毕竟···初初尝到站在皇朝最高处的滋味,又是个少年人,怎会不想着把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呢;先帝当初从一个藩王骤然登高,也曾是这般做派;可先帝头脑清楚,一边与那些老东西周旋,一边暗中培养如陆寒尘这样的刀柄,最后将那些老东西玩儿的团团转;如今的这位陛下么,可没有先帝的心计,更没有先帝的耐心。

  还有后宫那位短视的太后娘娘,终究是将这位陛下养的太过单纯了些;当然,这对母子其实一样的愚蠢,还真以为杨家取代自己是为了她们母子着想?

  九千岁如今迫不及待想离开大宣前往雍朝,陪伴在自己的狼崽子身旁,便是看出了杨崇武的真正野心,也不愿再费心思提点;荣王这个白眼狼,还不如当初扶持前太子来着,至少那位是个识时务的。

  不过,这些事以后都与自己无关;这一个多月利索让出手中权利,并不是陆寒尘没有防人之心,也不是天枢几个真的傻;只因为陆寒尘知道诏狱中的一条密道,他早安排好了;像他这般重犯,必然是在诏狱接受几番审讯,只要他到了那里,自有他的人放他从密道离开。

  如此,天枢几个也不难做,更不会折损自己的人手;最多便是陆寒尘背负些罪名,可那又如何,大宣皇族难道敢与雍朝要人?

  且念及先帝曾经的恩惠,陆寒尘愿意背负这些罪名,不与皇族闹的太难看;也许此时的大宣百姓看不出什么,相信不过几年,他们便会因为杨家的真正嘴脸,看清皇族与自己的真面目。

  因而,今日早朝的发难,陆寒尘根本不曾看在眼中;不就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么,这些年他身上背的污名难道还少?

  既然是陛下授意,又何必浪费唇舌辩驳,倒不如看热闹;此时不就是最好笑的热闹么,曾经算计自己与狼崽子分开三年的江越,大宣的新战神,竟是为自己一介阉佞驳斥群臣,还与陛下直接对上···这般热闹,可谓是千载难逢。

  九千岁心中承认,他就是睚眦必报,想看江越被他效忠的皇族厌弃,谁叫这人三年前嘴贱呢。

  “定国大将军,你此番姿态···叫朕难以相信,你与英国公府眼中还有朕么!”年少的陛下重重甩袖,再不管江越与英国公的自辨,也不叫他们起身,目光直视下方:“还请首辅大人继续陈述九千岁罪状。”

  底下的杨崇武摸了把蓄起来的长髯,对着陛下不着痕迹点头赞赏;转而又看着跪在当地的江越沉思,不明白这位今日是不是发癫,竟是为陆寒尘这个阉人说话,这俩之前不是碰面了也不假辞色么。

  形势往江越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随着首辅大人奏禀完三十条罪状,除了十余个武将不曾表态,其他朝臣尽皆跪倒,附议首辅大人的奏陈,言九千岁罪大恶极,乃是大宣的千古罪人,当赐以凌迟之刑!

  虽然九千岁此时就站在金阶之上,可锦衣卫都调离京都,此时的他不过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文武百官根本不惧;且他们也都有家小,明知定国大将军说的对,九千岁罪不至此···然,谁敢与陛下做对,没看镇北大将军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么。

  左右看看守在自己身旁的御前护卫,新帝有了底气,当即宣旨:“今有首辅大人不畏权势弹劾九千岁,欲肃清朝堂,朕心甚悦;暂先罢免罪人陆寒尘一切封号与官职,关押诏狱;由三法司会审,若三十条大罪属实,便赐三千刀凌迟之刑,以彰大宣律法清明!”

  江越豁然抬头,其他人恨不能将脑袋抵到金砖上;他们没有站错队,陛下果然容不下陆寒尘!

  说是关押诏狱待三法司会审,可谁不知陛下最后那句话才是真正的圣意,三法司的人又不是傻子。

  陆寒尘这个煊赫一时的九千岁···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