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 五条悟是这么对月城理世说的。

  “源家是京都那边的大家族,但不怎么和外人来往,只例行参加一些咒术大会之类的活动。他们家族内部的继承人们也都不去京都的高专,听说家族内部有自己的老师和教育方式——总而言之, 是个避世的家族。”

  “传言源家五百年前被诅咒过, 这个诅咒是什么外界不太清楚, 但都知道无法祓除, 只能随着他们一代又一代人而流传下来, 所以大家也总称源家的人是「被诅咒的咒术师」。”

  ——被诅咒的咒术师。

  这对于本职工作就是祓除诅咒的咒术师而言,简直犹如耻辱。月城理世觉得她能理解这个家族避世的原因。

  那么这个源家会不会和她, 和妈妈有什么关系?

  月城理世本来是打算抽个时间去京都看看的,现在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当然没理由拒绝。

  她敲键盘回复五条悟。

  【每天都在想吃什么:去!】

  -

  工藤新一还在这边回着工藤有希子的简讯。

  对方正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安慰月城理世,多注意些女孩子心思, 不要对方说没事就真的认为没事……工藤新一只好应付着自家老妈交付过来对待女孩子的方法。

  【To 老妈:知道了,放心吧。】

  他顿了顿,他想起起初的绑架案, 想起后来的仙台、工藤夫妇假装绑架他的那一晚, 最后想起刚才在实验楼前,月城理世说的她妈妈的那句“三不要名言”。

  工藤新一又追加了一条消息。

  【To 老妈:月城这家伙, 可比你想象的要坚强,不要小瞧她。】

  发出消息, 合上手机,工藤新一舒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偷偷看了眼月城理世。

  她正也拿着手机看东西, 和平时礼貌微笑的样子不同, 此刻她眉眼淡然, 薄扇般的睫毛微翘,眼睑倒是稍稍垂下,显得表情有些漠然,和周围喧嚷笑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月城理世在外几乎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但工藤新一见过几次,很偶然的几次,在他和月城理世住在一起时,她在厨房或者客厅发呆时就是这种表情。

  工藤新一回忆过,他似乎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兰和园子也是,甚至绝大多数同龄人、学长学妹、长辈都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那么仅有的几次,他都是以柯南的身份或假装摔倒、或遇到糗事,总而言之,月城理世会从那种状态抽离出来,然后边笑边无奈的替他收拾,最后还不忘狠狠揉一把他的脑袋当作惩罚。

  那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把月城理世拉回了人世间。

  工藤新一抿抿嘴,正打算再如法炮制,找个话题引开月城理世的视线,忽然一道声音响亮的机械女音就从月城理世的手机里炸出来:

  “源氏,京都地产御三家之一……”

  月城理世:“!”

  他看着月城理世整个人惊了一下,然后迅速按下静音,仓皇抬头环顾四周,白皙的脸颊上赫然染上薄薄一层绯红。

  刚才她眼中的淡漠已然烟消云散,工藤新一暗暗松了口气。

  “抱歉,抱歉——”月城理世转着圈朝看过来的人道歉,最后才转回到工藤新一面前,“抱歉,没吓到工藤君吧?”

  这问题问得——工藤新一半笑半无奈道:“不至于吧月城同学,好歹我也是个侦探。不……城同学这是在查京都源氏?”

  闻言,她眼睛亮了亮,不自觉往工藤新一那里凑近了些:“工藤君知道源家?啊不,源氏?”

  少女凑近,垂在耳边的长发发尾无知觉的扫到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不痒,但引人悸动。

  工藤新一整个人一顿,现在倒是轮到他耳廓隐隐发热。

  他自知耳朵有些发烫,面上轻咳两声,强行正经起来,道:“源家也一样——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源家主营地产,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祗园——就是京都一条坐拥八十多间茶屋的花街——据说祗园里还有几间茶屋就是源氏自己开的。”

  月城理世大概没看见他的异样,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真是朴实无华又财富密码的产业。”

  “月城同学怎么忽然搜这个?”

  “其实也没什么——”

  一般人以这种句式开头,多半就是不想多说。

  工藤新一正这样想,就发现月城理世竟然又往他这边凑了凑。

  少女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然后错过去,凑到他的耳边——

  嘭。

  安在天花板上的壁灯忽然熄灭,整个礼堂被黑暗浸没,人们慢慢安静下来。

  工藤新一的视觉降低,其他感官就更敏锐起来,他听到月城理世压低了声音,耳语时呼出的热气像火一样烫,烧出轻柔的少女声音。

  “源家也是咒术世家,我们怀疑这次的诅咒和源家有关。”

  语罢,少女在黑暗里撤回身子,一来一回,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馨香。

  刚才在实验楼就是,他蹲在地上看脚印,月城理世靠近他时,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月城理世来了。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白茶香,闻起来很舒服,也很适合月城理世。

  工藤新一知道这是什么。

  上次他意外在工藤宅撞到了月城理世泡澡,后来他在浴室里就看见了白茶味的沐浴露,是很小众的牌子,价格不便宜,女子高中生中鲜有人用。但价格高,效果也很好。

  就像现在,这淡淡的香味弥久不散,靠到他面前来,莫名让人心动。

  还好,工藤新一想,还好礼堂暗下来了,他才不会被月城理世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稍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子,然后伸手摸向脸颊,和发烧不分上下。

  -

  礼堂暗下来,月城理世也就不再看手机,专心的看着舞台上兰和新出医生的表演。整个表演顺利而完美,结束时和叶甚至眼眶微润,和月城理世哀叹公主最后竟然没有和骑士在一起。

  “悲剧才更让人印象深刻嘛。”月城理世安抚着和叶,然后指了指台上谢幕的工作人员之一,“喏,那个就是写剧本的人,她和兰就是我和工藤说的朋友,一会儿介绍给你们认识。”

  远山和叶应了下来,然后赶紧抹掉眼角的零星泪意,期间还偷偷看了眼服部。

  人群散了些后,月城理世和工藤新一就带着和叶和服部一起去了后台,双方介绍过程相当顺利,和叶果然和兰在合气道和空手道的方面有共同话题,而园子得知和叶看得差点哭了,更是哈哈大笑——

  不是嘲笑,而是:“哈哈哈哈!本剧本天才园子大小姐就要这样的感觉!”

  气氛相当和谐。

  等笑够了,得知兰和园子为了彩排都没吃午餐,而月城理世他们也因为解谜只草草吃了几口,六个人当即又约着去吃了烤肉。

  位置是这么坐的。

  和叶、月城、服部一边。

  园子、兰、工藤一边。

  中途月城出门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园子特意从最左边绕后跑到了最右边,兰和她一左一右,满脸八卦的把工藤新一架了起来。

  “快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工藤新一坐在原地被迫半月眼:“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啊——”

  兰斩钉截铁:“你和理世就是有什么吧!”

  园子底气十足:“这次学园祭都特意回来和理世一起逛!”

  和叶一本正经:“灯光暗的时候还在和理世说悄悄话!”

  服部趁机加入:“对啊对啊!”

  工藤新一一巴掌把服部拍开:“服部你这家伙站哪一边啊!”

  服部:“我是个侦探,我站在真相的一边。”

  “……”

  见工藤新一没说话,园子很大气的一把拍向工藤新一的后背:“没事!工藤,你别怵。虽然理世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人的告白,但是你不一样嘛!”

  工藤新一像是有了点兴趣:“我哪里不一样?”

  园子:“你有我们——理世的闺蜜——作为最坚强的后盾。”

  工藤新一:“……”

  园子哼哼一笑:“本推理女王就是看穿了你刚才那副得意洋洋想听夸奖的模样——不过说真的,我和兰都觉得理世对你的态度不一样。”

  和叶忙道:“我也觉得我也觉得!”

  兰也连连点头:“新一,理世在学校从来不多看别的男生一眼的。但我和园子发现她今天有在偷~看~你~哦~”

  兰和园子对视着促狭一笑。

  工藤新一倒是脸上没什么意外表情,他可是第一个知道月城理世暗恋他的人。不过月城理世今天有在偷看他?他竟然没发现。

  园子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月城理世正挂了电话打算回来,她连忙闭口,和兰对视了一眼。

  兰点点头,朝园子比了个OK,然后直接起身坐到了和叶旁边。而园子就地坐在工藤新一右边,等月城理世回来的时候,空位置只剩下了工藤新一左边的座位。

  现在的位置是这样的:

  兰、和叶、服部一边。

  空、工藤、园子一边。

  月城理世:“?”

  兰眨眨眼睛,双手合十道:“理世,我和和叶想讨论一下明年各校比赛的事情。”

  和叶连忙点头。

  月城理世又把视线绕到了园子身上,园子一脸正色:“其实我不仅是剧本天才,还是推理女王,现在正打算和服部君交流一下破案经验。”

  月城理世:“……”

  -

  月城理世坦然接受了位置变换,她和工藤新一都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让别人抓住破绽。

  但也不是毫无用处的。比如靠右侧的纸巾之类的东西她需要拜托工藤帮忙拿,一递一接,指尖在纸巾的遮盖下不小心触碰,然后互相迅速躲开,一切都藏在不被其他人看见的地方。

  是众目睽睽下,隐秘的、只有她和工藤新一知道的事情。

  饭后几个人又回到学校稍微逛了逛晚上的学园祭,月城理世取回寄存在寄存点的金鱼,然后几个人一起送服部和和叶离开。

  送走服部和和叶,兰接到电话听说妃英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回了趟事务所,又开心又激动,火急火燎的回了家,园子也被自家司机接走,最后只剩下了工藤新一和月城理世。

  夜幕降临,两个人散着步往工藤宅的方向走。

  “那……月城理世顿了顿,开口道,“工藤君是暂时留在东京吗?”

  “当然。”工藤新一理所当然的应了下来。

  月城理世沉默了一瞬,然后道:“那工藤君是回工藤宅住吗?”

  工藤新一笑出声:“不然我——”

  他说到一半,表情忽然僵住了。

  不对啊。

  房子是自己的,可是他把它租给月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