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跟着她回了她住的地方。

  钥匙插进锁孔,扭了半圈,公寓的房门就打开了。

  赤井秀一手里正拿着一罐啤酒,穿着单薄的背心,站在冰箱边上,检查里面的食物——主要是看看做饭能力基本为零的女友到底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到门锁声,赤井秀一下意识随便找地方放下了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这样方便接住扑过来的女友。

  但是门被推开以后,走进来的却不止是他那个被任务、训练或是钢琴折磨得疲累到只想挂在他身上撒娇的女友。

  跟在克莉丝汀身后的,是个冷淡寡言的银发男人,和她长得很像,那双墨绿眼睛冰冷而危险,几乎是瞬间,赤井秀一就察觉自己在被仔细打量着。

  这种打量是充满了敌意的打量。

  他微微皱眉,神色也危险起来,问道,“克莉丝汀,这是谁?”

  “是我大哥,”竹取千遥没体会到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而是说道,“我们有点事需要谈,很快就会结束,诸星先生可以再等我一会儿吗?”

  琴酒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莫名想要笑,于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作为挑衅。

  赤井秀一原本准备忽略对方的挑衅答应下来,结果看着她带人直接走进卧室,仿佛觉得额头青筋跳了跳,语气危险地叫住她。

  “克莉丝汀,什么事情要在卧室谈?”

  琴酒在她回答前,看着对方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竹取千遥原本在思考要怎么回答,琴酒老大哥的回答也没问题,于是她下意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赤井秀一盯着她的脸,叫她,“你过来。”

  竹取千遥朝他走了几步,靠近他,小声问道,“诸星先生?”

  “你再说一遍,晚上,带男性回来,卧室独处,真的只是为了谈点事情?”

  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完全、从来没有把和琴酒老大哥之间的关系朝这个方向想过的竹取千遥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努力解释道。

  “大哥、大哥只是我在组织里很尊重、很信任的前辈,诸星先生……所以真的只是为了谈点事情。”

  她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解释得有些生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充可以挽救一下。

  一眼看清她毫不遮掩的表情,想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赤井秀一轻叹了口气,伸出的手压在她的后脑,习惯地揉弄了两下柔软的银发,微微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琴酒冷眼看着,只觉得碍眼。

  琴酒也很清楚黑泽千遥为什么介绍他为前辈——因为他今天在波本面前反驳了伪装的兄妹关系,所以她默认自己不愿意再陪她玩亲人游戏了。

  的确,有什么在改变。

  琴酒曾经坐在车内,看着她紧紧拥抱别人——他觉得无所谓,只是觉得她竟然天真地想要爱。

  但现在,冷眼打量着这个黑长发的陌生男人,琴酒想拔出伯/莱/塔,一枪崩了他。

  所以,这个亲人游戏,早该结束不是吗?免得这个蠢货……真的把他一直放在「长辈」之类的位置上啊。

  ……

  “去吧,我等你。”

  赤井秀一垂眸看着她,一副拿她没什么办法的宠溺样子,低声道,“My little girl.”

  琴酒老大哥就在身后,虽然只是被轻轻碰了碰嘴唇,她依旧脸颊瞬间就热了起来,但她又明白这对诸星先生来说,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举动了。

  在平时,对方更习惯用深吻把她亲得迷迷糊糊,再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在接吻过程中被蹭乱的衣领和头发,揉着她的脑袋问她,“还满意吗?My Christine.”

  竹取千遥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试图降下些温度,一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低着头,错过了对方脸上那种淡淡的、宣示主权的挑衅神情。

  赤井秀一冷着脸和琴酒对视。

  直到自己面前的女孩自认为整理好,转身走向对方,他回头拿起了剩下半罐的啤酒,坐到了沙发上。

  ……

  竹取千遥关上卧室门,从衣柜里翻出医药箱。

  琴酒站在她床边脱衣服,随手将风衣和里面单件的高领薄衫搭在床边,赤/裸着上半身坐下。

  数不清曾经受伤了多少次,线条完美、满是力量感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各种刀伤、枪伤留下的疤痕。

  绷带缠绕过他的腹部,竹取千遥解开时,鼻间的血腥味就逐渐重了起来。

  是枪伤,贯穿性伤口,但还好没有击中要害。

  竹取千遥埋头认真帮他上药,沉默坐着的琴酒垂下眼睛看着她,伸出手,将四散的银发拢在了手心握住,指腹微微擦过她的后颈。

  完全没有防备,竹取千遥不适地动了动脖子,“啊……头发太碍事了,下次我会准备发圈的……”

  她手里的伤药落在伤口上,后颈也被对方狠狠用手指掐了一下,留下一小道红痕。

  但竹取千遥开着满格的痛觉屏蔽度,根本没什么感觉,只察觉到粗糙的指腹和皮肤接触的触觉。

  她抬头,小声地问道,“大哥很痛吗?”

  因为她上药很仔细,距离很近,但她目光直白,全然没有刚才的害羞样子。

  于是琴酒知道,自己只是大哥、只是前辈而已。

  “蠢货。”

  他收回手,银发散落,遮住后颈上那一块已经开始青紫的痕迹。

  这种痕迹,在别人身上能停留几天,但在她这里,只要不到一小时就能消退。

  又挨了骂,但竹取千遥仔细想了想。

  ……好吧,她的问题确实问得蛮蠢的,这种伤口上药的时候不可能不痛。

  上完药,仔细地用绷带将伤口缠起来,她的双手从对方腋下穿过,头微微别开,下巴几乎要搭上琴酒的肩膀。

  只是片刻,她很快又退开,手里拿着绷带,仔细地确认着松紧程度,随后退开又靠近,气息忽远忽近,银发从琴酒脸侧和下颔扫过,脆弱的颈项就掩在银发之下,对他毫无防备。

  琴酒冷眼看着她,最后给绷带打上结,确认包扎完好,彻底离开他怀里,将换掉的染血绷带都收好,整理着医药箱。

  她垂着头,小声道,“要是我没有被调走就好了。”

  琴酒回神,视线下意识从她的脸上挪开了一两秒,问道,“……为什么。”

  “我在的话,大哥可以不受伤。”

  琴酒微顿,视线飞快地挪回她脸上——对她来说,好像只是单纯地说了一句话而已。

  但是琴酒独自在黑暗里行走的整个人生,只有一个人保护过他。

  沉默了几秒。

  琴酒伸出手,按着她的后脑,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里,手掌按住她的背,指腹抚过着她的脊骨,用力地紧紧抱着她,冷淡的声音带着凶狠味道,警告道。

  “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变。”

  不要变,也不要离开。

  ——只要你能做到,只会杀人的我,或许也可以学着珍惜一段感情、珍惜一个人的存在。

  很愚蠢的想法。

  琴酒嘲讽地这样想着,压下了对她那个新男友的杀意。

  “大哥?”竹取千遥没能理解,茫然问道,“变什么呀?”

  在被紧紧抱住后,她曲起的、没办法动的手自然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琴酒沉默着,没有答话。

  感觉被抱住的时间有些长,竹取千遥想了想,努力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声道。

  “如果我在的话,我肯定不会让大哥受伤的。”

  于是,琴酒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