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地图上没标,平时黑市进出货也不会使用,只会在今天这种情况才会启用。”

  竹取千遥坐在副驾驶,眉眼耷拉着,随口没话找话地讲解为什么要从这里离开,隔了没几秒又会小心翼翼地去打量男朋友的表情。

  ……阵平的表情,还是好难看诶。

  那个在打斗中突如其来的拥抱实在是太让她意外了。

  所以竹取千遥直到现在都没搞懂男朋友到底在想什么……嗯,既然伸手抱她了,那应该还是男朋友吧?

  “腿上的枪伤,有没有可以去处理的地方?”松田阵平开着车,从她说的路上离开那片废旧厂区,很快就拐进了正常的街道。

  但是现在要去哪里,才能处理她身上这些伤,松田阵平并不清楚,他本人也没有处理这种伤口的经验。

  竹取千遥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我自己就可以处理。”

  松田阵平侧过视线,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那次发烧,就是你自己处理伤口的结果吗?”

  “不是,”竹取千遥即答,“只是生理期发烧了而已。”

  她没抬头,低着头的样子让鸭舌帽遮住了脸上心虚的表情,顺带伸手从身上摸出来了一把小刀,“阵平可以把外套借给我吗?血溅在车上不太好清洗。”

  松田阵平没继续问下去,紧皱着眉,似乎是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单手扶着方向盘,把外套脱给了她。

  他一半注意力放在开车上,另一半注意力全然已经落在了竹取千遥身上。

  从他正在开车的角度,看不见女朋友的表情,但是他的视线里能看见对方没有丝毫颤抖和犹豫的手。

  西装外套被平铺在大腿下,那双手先是把粘在伤口上的布料撕开,再是直接用小刀切开伤口取子弹。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车厢,直到刀刃和子弹触碰时发出一声轻响。

  子弹被刀刃挑了出来,连带着几滴血,落在他的黑色西装外套上。

  竹取千遥伸手,从后座上勾住了自己的吉他包,熟练地拿出一小卷绷带来,缠绕数圈,刚好用完。

  没有麻醉药,没有止血药,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双极稳的手,无论是端枪还是挖子弹,都能稳住的手。

  “……痛吗?”

  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哽住了,松田阵平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最后也只问出了两个字。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男朋友的注意力,但她看着对方那混杂着心疼和多种情绪的复杂表情,稍微有些愣住。

  应该要安慰安慰他。

  于是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不痛的。”

  松田阵平将视线转回正前方,沉默了几分钟后,突然又问道,“不痛吗?”

  竹取千遥正在动作熟练地处理着带血的子弹和小刀,顺带找出湿巾擦拭脸上的血迹,未加思考就重复了一遍回答他,“不痛的。”

  痛觉屏蔽系统还开着100%呢,她本来就不痛。

  但这种忍痛能力稍微有些超出普通人,所以她还是垂着脑袋没有继续让松田阵平看见自己的表情。

  普通的不痛就好了。

  她把身上清理了一遍,那件黑色西装外套被绑在腰间、遮住了大腿,现在看起来就只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其他没什么太大的破绽。

  竹取千遥认真地思考了这场恋爱以后的走向,但是她还不知道松田阵平到底知道了多少。

  不过,虽然完全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有一个解决目前问题的办法,是绝对通用的。

  “阵平。”

  她叫了叫男朋友的名字。

  “想说什么?”

  松田阵平握紧方向盘,板着脸,反问她。

  “我、如果可以的话,阵平能不能……不要在意我的过去。”

  竹取千遥继续说道。

  “阵平当做没发现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让这些事情再影响到阵平。”

  “总之,就像之前一样……之前的时间,我们不都过得很开心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认真了,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就这样恳切地注视着,安静地等待着一个回答。

  但她越是认真,松田阵平就越是觉得哪里难受、还特别火大。

  脚下的油门踩实,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子如同离弦的箭矢一样冲了出去,握紧方向盘的人却一言不发。

  竹取千遥紧紧贴在座椅上,脑子有些空白。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琴酒老大哥也没飙车到这种地步啊!

  她抓紧了手里的安全带,紧张得一动不动。

  怎么办,要是一会儿被拦下来开罚单,要让组织的人帮忙解决吗?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划过,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现在的男朋友看起来真的、真的好吓人。

  完全不敢动。

  只花了十几分钟,车就停在了两人住的公寓楼下。

  竹取千遥缓了足足几分钟,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就被背着吉他包的男朋友抱了起来。

  熟悉的公主抱姿势,尽量避开了大腿上的伤口。

  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了一点,蜷在男朋友怀里问他,“阵平,你生气了吗?”

  松田阵平走进电梯,按下按钮,板着脸回答她,“别说话,我怕我忍不住骂人。”

  有了身体接触、男朋友是喜欢她的、而且床上的时候男朋友从来不会对她生气。

  要怎么哄人好像已经很清楚了。

  竹取千遥勾住他的脖子,用脸颊去蹭了蹭,又亲了亲他的耳朵,学着对方之前勾着自己做的时候的样子,贴着他的耳垂轻轻说话,“阵平在生什么气?”

  松田阵平没理她。

  电梯里有监控,再多一点的事情、竹取千遥没有胆子在这里做。

  但电梯很快到了楼层。

  到了门边,松田阵平正要把她放下来拿钥匙开门,她就格外主动地拿出了一直好好保存的家门钥匙,打开了门。

  松田阵平原本准备把她放在沙发上,去看看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先把晚饭做了。

  但是一进了家门,竹取千遥就又开始大胆了起来。

  她勾着男朋友的脖子,主动亲上了对方的唇。

  松田阵平从来不会拒绝她主动的吻,准确来说,是对方每一次主动的靠近,他都格外珍惜。

  这一次的吻也不例外。

  他俯身回应着,积压的情绪和爱意汹涌而出,将柔软湿润的唇含住吮吸,牙齿揣摩着轻重啃咬,直到唇瓣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努力注视着自己不挪开视线的那双深绿色眼睛也染上了水雾。

  他伸手摘下了鸭舌帽,手指穿过散落的银发,轻轻压住她的后脑,将对方无意识的挣扎全都镇压。

  竹取千遥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虚虚地勾着、都快坚持不住地垂落下来。

  松田阵平松开了她的唇,认真地注视着她,轻飘飘的吻温柔地落在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疤痕上,一下又一下,痒意就这样顺着疤痕窜入大脑。

  “我爱你,千遥。”

  ……爱我?

  男朋友脸上,是竹取千遥很熟悉的、认真的表情。

  从喜欢到爱,竹取千遥难以评估这其中的差距,这是两种虚无缥缈、又同样没有任何评价标准的情感。

  她可以说出喜欢、也可以说出爱,是因为这两者对于她而言,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但松田阵平不一样。

  竹取千遥很清楚,男朋友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个很喜欢较真的人,或许是对方的职业使然,差之毫厘,就有可能会失去性命。

  喜欢和爱,在他眼里,有什么差别呢?

  在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松田阵平将自己生气的理由、直接说出了口。

  “所以我做不到答应你。”

  “让千遥自己一个人承担危险,这种事情我根本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