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再次感受到码头那夜的危机感。

  “阵平, 快离开!”奈绪一边冲汽车里的松田阵平喊道,一边迅速往后跳开,扭头寻找危机源头。

  为了安全起见,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小汽车被警方秘密改装成了防弹车。但由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这次改装并不完美,在面对狙-击时,车内的人仍面临一定的风险。

  在奈绪扭头的瞬间,那颗狙-击子弹在她视野中留下一道快如闪电的痕迹, 斜向下射入地面。

  在奈绪落地后, 第二颗正面飞向她的狙-击子弹被她超强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

  奈绪的手抽出口袋,指间捏着一枚钢制弹丸用力一扬手, 钢制弹丸正中狙-击子弹。

  这是在奈绪的强烈要求下, 由警方特制的大小和玻璃弹珠相仿、但硬度和强度都不逊色于子弹的特殊武器。

  相较于普通金属制成的形状各异的金属徽章,钢制弹丸在各方面的性能都有所提升,可谓是“鸟枪换炮”了。

  它的好处很快就展现出来。

  钢制弹丸质量不比狙-击子弹差,且比起射出枪膛一段距离后已略显力竭的狙-击子弹,它刚离开奈绪的手,力量正处于巅峰区间。

  当钢制弹丸和狙-击子弹撞击时,钢制弹丸将其撞飞后,又飞了一小段距离才力竭掉落。

  对面的狙-击手以为自己打偏了,又射出第三枚狙-击子弹。

  这一回, 奈绪看清了狙-击子弹的轨迹, 找到了狙-击手的藏身之处。

  她用力掷出两枚钢制弹丸,第一枚照旧打落了狙-击子弹,第二枚钢制弹丸则顺从她的心意, 沿着比狙-击子弹来时稍低一点点的轨迹射中了狙-击手的腹部。

  第四枚狙-击子弹迟迟未至。奈绪知道, 她命中了目标。

  她锁定了狙击手的位置, 上前两步,拉开车门:“阵平,快带我去那里!”

  她报出了那个狙-击手所在的建筑名字,小汽车便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开向那栋建筑。

  奈绪这才有空抱怨道:“都让你走了,你为什么留在原地!”

  松田阵平被她气笑了:“这辆车能防弹,我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我之前和你说过了吧,让你尽管把这辆车当掩体,危险时刻就上车躲避。只要对方暗杀你失败,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可你为什么非要拼命和对方硬碰硬?你记不记得自己一个月前还是病人?”

  发现奈绪被狙-击时,松田阵平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谁料奈绪不仅没逃,还主动和对方正面交锋。

  奈绪辩解道:“危险只来自于第一颗子弹,躲过去就没事了。只要我知道狙-击手的埋伏位置,他们无法对我造成伤害,我有丰富的和狙-击手作战的经验……”

  “假如狙-击手不止一个呢?”

  狙-击子弹速度太快,唯有直面它时,奈绪才能看得清它的飞行路线。若狙-击子弹从她的视线盲区向她发起进攻,她全凭本能和直觉进行躲避,无法保证百分百躲过,这也是她身上会留下两处子弹伤的缘故。

  奈绪张了张口,垂下脑袋:“抱歉,我忘了考虑这种可能性。”

  黑衣组织已成为她的心头大患,她只想着展现更多实力让自己这个诱饵变得更有诱惑力,能钓上更多的鱼,以至于疏忽了“对方可能一次性派出几个狙-击手来试探她”的选项,在松田阵平面前哑口无言。

  “以后不许再这样乱来了!”

  “……我知道了。”

  几句话的时间,汽车就抵达了目的地,松田阵平下了车和奈绪一起上了楼。

  走廊里有一间房子的大门敞开着,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那间房子所处的位置,和他们

  之前推测的狙-击地点相重合。

  松田阵平和奈绪互换了一个眼神,各自伸手握紧武器。

  “不许动,警察!”

  松田阵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空荡荡的房子。

  两人戒备着进入玄关,走进客厅,透过碎裂了一地玻璃、遍布裂纹的玻璃门隐约看到阳台上有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

  两人赶紧跑到阳台,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他的腹部有一道严重的贯穿伤,伤口附近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但那个伤口不足以让他丧命,真正要了他的命的,是一颗威力极大的近距离爆开他脑袋的子弹。

  而他们在现场没有找到狙-击枪以及奈绪掷出的钢制弹丸。

  很显然,之前待在房子里的人不止一个。有人回收了狙-击枪及钢制弹丸,担心带着受伤的同伴暴露行踪,又怕他被警察逮捕,干脆杀人灭口,然后匆忙逃走,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上。

  “……好残忍。”奈绪心中怒火隐燃,“竟然对同伴下手,这种泯灭人性的组织,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松田阵平看了眼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伸出一只手捂住奈绪的眼睛:“别看。”

  就连他看到这幅脑浆迸裂的画面都会觉得生理性不适,下意识把几样食物归入近期忌口的清单里,他怕奈绪将它记在脑子里,气愤过后会犯恶心。

  奈绪曾经是地狱狱卒一员,日常工作是捶爆亡者脑袋,对各种血腥场面百毒不侵,根本不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好友的体贴行为让她心里一暖,压下心中的些许愤怒。

  她伸手覆上盖住眼睛的温热大手,轻轻将其拨开:“别担心,这具尸体吓不到我的。你把手拿开吧,我要给目暮警部打电话。”

  松田阵平顺着奈绪的力道松开手,往她面前挪了一步,用身体阻隔她看向尸体的目光。

  奈绪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温暖,怀着复杂的心情拨打出电话。

  目暮警部很快就赶到了现场,让部下们侦查现场,最后把那具尸体拉回警视厅。

  奈绪这个香甜的诱饵,算是正式撒下去了。能有多少鱼上钩,就看她的吸引力强不强。

  奈绪希望那条最大的鱼能够咬钩。

  被看做大鱼的朗姆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上。

  他拐进一条小巷,蹲下-身子系紧松散的鞋带,起身时,口袋里已多出一枚干净的沉甸甸的钢制弹丸。

  他绕了几个圈子,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拿出那枚钢制弹丸仔细端详着。

  这枚质量不错但并不特别的钢制弹丸为何拥有比狙-击子弹更胜一筹的威能,不仅能撞飞高速飞行狙-击子弹,还能隔着三四百米左右的直线距离射穿人体,甚至还有余力击穿玻璃门并在墙上撞出个浅坑?

  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持有它的主人是个怪物。

  朗姆回想起他从近处看到的令人惊心动魄的景象。

  那个女人仿佛全身长满了眼睛,轻松自如地躲过从视线盲区射向她的狙-击子弹,用意想不到的暗器撞飞后面两颗狙-击子弹,甚至用一颗钢制弹丸重伤了他派去的狙-击手,害他不得不丢卒保车,让他们组织现有的为数不多的出色狙-击手又折了一人。

  见识到这个女人的实力后,他确信自己找到了琴酒自-杀的原因。

  正如他的心腹库拉索所言,琴酒是被这个女人逼上绝路的。

  “此人——必除!”

  朗姆最初想要使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送奈绪上天——他派库拉索变装后暗中潜入宫本家,在她家安装炸弹。

  然而,库拉索成功了,但计划失败了。

  奈绪遇袭后,怕家人出事,聘请私人保镖贴身保护自己的父母不说

  ,还委托一家侦探事务所在她家外面安装了无死角的数个监控器,时刻注意她家情况。

  侦探监控到有人溜进宫本家,立即联系奈绪并报了警。警方上门后,让人里里外外检查了宫本家一回,派出炸弹专家将炸弹尽数拆除掉。

  炸弹还没来得及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就哑火了。

  最后,朗姆命令库拉索打探宫本奈绪的每日行程汇报给他,决定把国外几个暂时没有重要任务的代号成员调回东京待命——留在日本境内活动的代号成员没剩几个了。

  像这样的怪物,试探一回足矣。

  若他派遣组织成员逐个暗杀她,那些组织成员们估计会像今天这般被那个女人反伤,去一个没一个。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怪物也曾在琴酒等人手中受过两次狙-击伤害,说明她并非刀枪不入、无懈可击,仍会受伤甚至死亡。

  那么,他不如集中力量围剿她,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在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她这样的怪物和组织作对,她最好的归宿应该在土里。

  他会负责送她入土为安的。

  至于是否要上报给那位先生……

  近几个月组织内噩耗频频,那位先生的情绪肯定不好,他不希望火上浇油,惹那位先生更生气。

  就算那是个怪物,也不值得那位先生挂心。

  他只需要奉上战果,在之后将惹怒那位先生的罪魁祸首的首级献给他、平息他的愤怒就好。

  “大鱼咬钩了。”

  得知讯息的几人振奋起精神,再次聚首,进一步将计划细化,填补细节。

  奈绪的活动轨迹一直很简单,工作日以家作为起点,连接警视厅,夜晚在各条街道上巡逻,最后回家休息,三点一线,形成一个闭环。

  而在双休日,她会去朋友家,或者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只是在近两个月里,奈绪一般只和松田阵平在一起,俨然是一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有人时刻守护宫本家,而奈绪比谁都熟悉那里,朗姆不会把那里设为战场;她的朋友家也是同理;警视厅是警方的大本营,朗姆干不出闯进警视厅肆意妄为这等蠢事;而在街道开战,不仅容易招来大量警察,而且作为掩体的建筑物极多,反倒对单枪匹马的奈绪有利。

  朗姆只好把目光投向奈绪和松田阵平的约会之所。

  这个周末,他们打算去海洋世界以及大型公园约会。

  朗姆的手指落在短信上:“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