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开始第二单打的比赛。关东青年选拔队,仁王雅治,对阵,美国西海岸青年选拔队,安德鲁·伊葛利杰夫!”

  在休息了二十分钟之后,比赛正式开始了。

  观众们有了充裕的消化时间,也从之前那惨烈的第三单打中回过神来。他们从场馆分发的宣传册上看到过关于美国队第二单打人选的介绍,据说是“从无败绩”的网球机器。这让他们兴致勃勃地期待起这场比赛来。

  不少从美国包机来的美国队的粉丝和簇拥们大声地呼喊着安德鲁的名字。

  这可实在是一个让人不爽的场景。

  “刚才华村教练和我说,那个叫做安德鲁·伊葛利杰夫的选手,被称作网球机器,有着出类拔萃的精密打法。”幸村微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仁王,“怎么样?是你喜欢的对手吗?”

  “噗哩。”仁王轻轻勾起唇角。

  这样的反应让幸村心领神会起来:“看起来你斗志十足呢?”

  “是个好对手?”仁王不置可否地道。他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两只手的护腕。

  那里面的铅块已经提前被抽走了。仁王在准备活动时也适应了没有负重的状态。比起单打三时要温和一些的阳光让他心情不算特别糟糕,而在比赛前遇到贝加教练的事反而让他兴致勃发起来。

  网球机器……吗?

  “比技巧,我难道还会输吗?”这句话的语气很淡,是难得的没什么起伏的音调。

  幸村闻言颇为惊讶地加深了笑意:“不打算按照惯例先试探一番了?”

  “试探啊。”仁王舔了舔嘴唇,“我也是有想要出风头的时候啊,piyo~”

  “也该让那个不知所谓的教练……知道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表演了。”

  备战区里,在前辈的关照下不得不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看比赛的切原,在瞥到仁王眼角流露出来的锋芒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仁王前辈他……”

  “怎么了?”忍足看了过来。

  “这种在刚开场就攻击性十足的表情,真少见啊。”切原感慨道。

  这句话引起了同在备战区的其他立海大的队员们的共鸣。

  柳看着在对话的仁王和幸村,若有所思:“说起来,刚才仁王出去大厅的时候,好像和美国队的教练遇到了?”

  “咦?!刚才吗?”切原眨了眨眼,“说了什么?”

  “不知道。”柳回答的很干脆,“你想知道可以等比赛结束再去问仁王。”

  “仁王前辈怎么可能说真话啊。”切原嘟囔道,他重新将实现转回了场内:“不过,能让仁王前辈认真起来,说不定是什么挑衅的话?……也不太对的样子,只是挑衅的话……啊啊,真的好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啊!”他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海藻头。

  呵呵,在立海大的人眼里,仁王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呢?不二忍不住这么想道。

  而更了解仁王一些(毕竟是狐朋狗友)的忍足,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观众席上,乾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仁王雅治和安德鲁·伊葛利杰夫,这场比赛真是值得关注啊。”

  “什么意思?”桃城不解地转过身看着坐在后面一排的乾。

  推了推眼镜,乾用平淡无波的语调道:“安德鲁·伊葛利杰夫,他的外号是钢铁蝎子,还被称为网球机器。”

  “机器?也就是说他的球路特别精确吧?”桃城问道。

  “那是当然的,但好像不只是那样。”乾抬起头,“似乎还意味着他自己本身就是机器。”

  “乾前辈?!难道他真的是个机器人?!”被吓到的桃城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真是个天真的家伙啊。

  乾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杯墨绿色的发着光的饮料,举了起来,背景莫名变成了黑色:“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桃城。”

  背后马上出了一层冷汗地桃城干笑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啦。”

  场内,比赛已经开始了。

  “一局决胜负,伊葛利杰夫发球!”

  握住了网球的安德鲁,转过头,眼神聚焦在了对面半场的中线边角处。他盯着那里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抛球,挥拍。

  啪!

  “力量太大了?!”在观众席上的乾推了推眼镜:怎么会?不是网球机器吗?这样的轨迹,难道不是要出局吗?!

  网球越过中网过后一段距离才到达了最高点,眼看着落点是界外……

  “怎么会?!”

  在接近边角的时候徒然下落的网球在落地时发出了咚的声音,充分说明了这个球的力量有多大。

  “15-0!”

  随意地瞥了一眼落地的网球,本来就没打算接球的仁王将这个球的轨迹和旋转的变化看在眼里。他直起身来,带着不变的笑意走到了另一边的中线,等待着对手的第二个发球。

  啪!

  从轨迹来看毫无疑问是飞往右边边角的网球,却在接近中线的位置突然改变了转向。

  和前一个发球一样的,在过了最高点之后突然下落,和突然的转向。

  匪夷所思的场景,和在这样的技术中透露出来的发球者对于旋转和力度的精准控制。

  观众席上不少懂网球的人都发出了抽气声。

  唯一不太和谐的场面,就是只是握着拍摆出准备姿势的仁王,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仅仅是站着看着网球划过折线落地?

  咚!

  “Out!15-15!”裁判道。

  安德鲁诧异地挑了挑眉。

  站直了身体,仁王的声音比起平时要低了两个百分点,句尾有着被压抑的想要上扬却强行压低的语调:“不,这一球没有出界。是压在线上的。”

  愣了一下的裁判重新转过头判断了一下球的落点,大力击打在地上的网球留下了鲜明可见的球印,确实是压在线上没错。

  “……更正,30-0!”裁判喊道。

  比赛重新开始。

  备战区里,见到这样的场景的忍足挑了挑眉:“连裁判都看错了吗?那么这一球是真的压在线的正中间了?”

  “既然被称为网球机器,有这样的控球力也是理所应当的。”真田抱着胳膊一本正经道。

  “不,不仅仅是控球力而已。”柳淡淡道,“仁王应该已经发现了什么吧。”否则也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样……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猎物的表情。

  只有控球力特别精准的话,也不至于被美国队拿来当做典范和卖点来宣传了。安德鲁的技术让观众惊叹,但他通过这样的技术透露出来的其他情报,才是在场上更有用的东西。

  而仁王通过这两球所看到的对面那个被称为“网球机器”的人的实力,也不仅仅是只有控球力而已。

  原来如此啊,调动每一块肌肉来控制旋转和落点的吗……

  可只是这样,就能够被称为“地狱”?

  别说笑了,这样的程度,全日本不知道有多少中学生能够做到呢!

  第三个发球和前两个发球一样,是瞄准了边线。

  中间自然进行了弯折,而仁王还是没有动作。

  呵,是没看清……还是被吓住了?这么想着的安德鲁一眨眼,却惊讶地发现,就在网球将将要落地的时候,仁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网球的后面。

  !!

  怎么回事?!

  抬手,挥拍……

  看不清动作?!

  啪!

  咚!

  “30-15!”

  “好快!”越前睁大了眼睛,他不自觉转过头看向了真田的方向:“那是‘看不见的引拍’吗?”

  “不。”真田抱着胳膊,“不是。”

  “诶?”

  “虽然仁王也能打出‘看不见的引拍’没错,不过,刚才那样的速度,只是因为他今天没有戴负重而已。”柳淡淡地接了话。

  “……负重?!”

  长期戴着负重训练生活以后,会渐渐忘了自己戴着负重的事实。

  仁王就是这样。

  在查阅过资料以后,按照身高体重换算比和体检的各项数值,时时刻刻给自己戴上了最高限度的负重的仁王偶尔也会忘了自己还带着负重这一点,学习生活训练都不受影响。

  只是偶尔。

  ——毕竟再习惯,等到体力快要透支的程度,多拿一个网球都是负担,何况铅块呢?

  最初只是为了加快实力的增强,后来渐渐变成了提高自己先天不足的力量和体能的方式,再后来是为了给自己加上限制以至于练习时能更经常到达极限,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达到跨越瓶颈的目的。

  即使如此,在实力到达一定程度以后,负重也起不了作用了。

  身体在某种程度上到达了极限,精神上和意志力上的增幅也不是仅仅靠着负重就能克服的。

  那么……摘掉负重呢?

  摘掉负重以后……

  “30-30!”

  咚!

  网球划过一道残影落在了安德鲁的脚边。

  视觉捕捉到时已经是网球将要落地的时刻,如果无法预判,就根本接不到这样的球,可是预判……

  也得看得到对手的动作啊?!

  安德鲁皱着眉转过头去。

  之前的情报里,他的对手的实力……没有到这样的程度啊?!

  “你说的负重是什么意思?”备战区里,柳说出来的话让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愣了几秒钟。忍足狐疑的推了推眼镜:“只是负重的话,你们立海大不是每一个人都戴着吗?”

  “不太一样。”柳沉吟了一会儿,“确实我们有带着负重练习和比赛的习惯没错,不过,仁王的负重,要比练习单规定的多很多。”

  “……多很多是多少?”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柳偏了偏头,“取决于他自己的身高体重和身体状态。又不是从来不换的。”

  “……你们立海大管理的还真是松散啊。”迹部挑了挑眉这么评价道。

  转过脸面向迹部的方向,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我姑且把这句话当做对我们立海大管理的赞赏了。”

  “……你哪里觉得本大爷这句话像是赞赏?”

  “这难道不是在夸我们自主管理的好吗?”柳意有所指,“至少不管是关东大赛还是集训,我们立海大的成绩都很拔尖呢。”

  无法反驳,迹部只能冷哼一声。

  啧,与其说是你们立海大管理的好,不如说你们立海大都是一群心脏的货色吧?

  以幸村为首,包括你这个资料男,仁王和柳生这一对骗子搭档,还有红头发那个被慈郎惦记着的看起来天真可爱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的家伙……

  这么一想,真田居然是个老实人?

  迹部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他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就站在身边不远处的真田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啊恩。”

  “……”又发生了什么啊,这个大少爷自说自话的习惯,真的·得·改·改·了!

  真田抬起手压了压帽檐,一言不发。

  场内,被没有预料到的对手的爆发打乱了一开始计划的安德鲁蹙了蹙眉。

  他的眼里,对面的场地被划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类似于格点的阵型,边角点和中位点的位置,还有对手所在的位置,如果落点设置在那个位置需要的直线距离和曲线距离,这一球需要加上怎样的旋转……

  他扔起了网球,用力挥下球拍。

  啪!

  右边?

  不,是左边!

  死死盯着网球的仁王的眼里,动态视力发挥作用之后旋转着的网球的态势清晰可见。

  侧旋球吗,还加上了左上方的压拍,那么,这一球在往右之后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落地。

  再快一点!

  他脚尖一点,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网球的后面。

  啪!

  “30-40!”

  再来一球……

  走直线吗?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内旋球加上超旋转,以高速来破开空气阻力——

  还太慢了!

  啪!

  咚!

  “Game won by仁王,1-0!”

  “居然这么快就破发了?!”观众席上的乾的眼镜疯狂地闪了起来,“仁王的实力……”

  “那样的速度,不是仅仅可以用‘脱了负重’来解释吧?”不二轻声道。

  把笔记本拿在手里却并没有要记录的意思的柳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仁王的数据,我也从来没有收集到过。就像是不二你的数据,贞治无论如何也收集不到。所以,他现在用的是怎样的技巧我也无法更深入地解释了。脱下负重仅仅是原因之一。”

  “接下来是仁王的发球局了,如果他用那个的话,应该也会结束的很快才对。”不二笑着摸了摸下巴,“这场比赛会结束的比想象的快也说不定?”

  “那个?”越前好奇地抬起头。

  “啊,你说的是那个啊。”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看向正笑着和幸村说着什么的仁王:“不过,他用出那个的前提,是他想要速战速决。目前来看的话……”

  在交换场地以后重新回到场上的仁王看了一眼对面的安德鲁:唔,打算先观察观察我吗?

  可别一观察,就直接输掉了啊。

  他抛了两下网球:好久没有这种轻快的感觉了。太阳也不见了?真是最适合奔跑的天气啊。

  本来还打算快一点结束比赛的呢。

  噗哩,想想看,要让这场比赛变得更有趣的话……

  仁王轻轻扔起网球,并不算很高的高度。

  左手挥拍,并没有跳起而是利用大臂挥动的幅度来带动球拍。

  这样的动作——

  “咦,这个动作,和千石君你的超高速发球很像呢?”

  坐在椅子上听着声音转过头的千石看到了露出兴致勃勃表情的华村教练。

  总是穿着白大褂带着无框眼镜的华村教练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变得狂热起来:“不,只是动作看上去像而已,技术要领和千石君你的超高速发球很不一样。这样的动作……我在哪里看到过呢……”

  陷入冥思苦想的华村教练的表情让少年们都沉默了几秒。

  总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呢……

  不去管自顾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华村教练,继续看比赛的其他人也渐渐陷入了迷雾之中:这一球的动作好像也在哪里看到过,这一球的技巧看起来和前面完全不同?!还有这一球……

  等等,我为什么会去想这样的问题?不管是怎样的招数,追究如何破解不就好了吗?

  ……这难道就是……

  “‘幻影’的原理,就是这个吗?”迹部突然开了口。

  “你是这么想的吗?”柳反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迹部摇了摇头:“不,如果是‘幻影’的话,精神力的波动也不至于让我们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那么,现在仁王所做的……”

  “他或许只是过于兴奋意思没控制住也说不定,也可能这样的举动是布局的一环。又或许是纯粹为了误导或者自己高兴。可能有很多种,无法估算概率。”柳淡淡笑了起来,“说起来你们还没完整看过吧?欺诈师的表演。”

  “欺诈师的……表演?”

  “对。”柳点了点头,他翻开了笔记本,“有一点你们一直没注意到吗?比起被宣传为‘网球机器’‘从无败绩’的对手,‘在公开比赛上没有输过’这一点,对于仁王也是一样的啊。”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华村教练都看了过来。

  “公开比赛没有输过”?仁王吗?

  “……等等,让我想想。”忍足推了推眼镜,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说起来仁王是从国一开始就一直在正选里了吧?也比了那么多场比赛没错……确实没有输过?”

  迹部渐渐变了脸色:“本大爷的记忆是不会出问题的。除了没有输过,仁王还是你们立海大出场比赛最多的那个人吧?”

  现在一算,很少轮到替补还长期待在双打一位置上的仁王基本上是联赛的每一场比赛都出赛了。

  而且……确实结果都是赢的?!

  本大爷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狠狠地皱了皱眉,迹部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那么,既然是‘公开比赛上没有输过’,你们内部排位赛呢?本大爷知道你们立海大的正选选拔赛赛制和其他学校不一样,是打循环积分赛的,就算是正选也一定会在选拔赛里遇到的时候。”

  “内部啊。”柳耸了耸肩,“你猜?”

  “……”喂,既然是你自己发起的话题就不要突然改画风啊,你们立海大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奇特的?啊恩?

  迹部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让本大爷猜?你这么说是代表着你输给仁王了?”

  没有否认,柳给笔记本翻了个页,却依然没有要动笔的意思:“不知道仁王今天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打比赛呢?很久没看到他打单打的样子了,真是期待呢。”

  “……”这算是忽视本大爷了吗?

  迹部抱住了胳膊:说什么很久没看到他单打的样子,纵容仁王那个家伙一直在打双打的难道不是你们立海大的其他人吗?!之前就说什么比起单打双打更有趣因为除了两个对手还有搭档可以捉弄。

  ……等等……

  这个的意思是……

  捉弄这个词……

  还有欺诈师……的表演?

  迹部若有所思地转过头。

  而场内,第二局正进行到一半。

  天色突然昏暗下来了。

  一阵风吹过,几滴雨在风的作用下砸在了地面。

  “下雨了?!”观众席产生了小范围的骚乱。

  眼看着砸在地上的雨滴越来越大,很有要来一场夏日午后爽快的暴雨的意思,主办方很快做出了应对。

  场馆上方的移动屋顶很快地合上了,屋顶上的照明灯全部打开。

  在这样的照明下,在场地上比赛的两位选手的一举一动被屏幕捕捉的更加分明了。与此同时——

  “Game won by仁王,2-0!”

  等等,第二局什么时候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