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分是4-4平。

  双方队员出于不一样的原因而各自站了起来,还是青少年的他们面对这样的场面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有资格叫停比赛的只有双方的教练。榊教练虽然改变了坐姿,但面色依然冷冽的他看不出任何有要求比赛结束的意愿。

  而幸村——

  没有教练的弊端在此时更深刻地体现了出来。

  立海大的休息区出现了大骚乱。

  “弃权吧。”仁王皱着眉道。

  “别开玩笑了,这样的情况明显是赤也占优。”真田转过头反驳道。

  “那就让他这样下去吗?这么明显的高血压症状,不好好检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仁王难得没有用他那标准性的上扬语调和刻意做出来的古怪口音,而是正正经经的标准语。

  “离比赛结束也没有多久,按照这个情形先撑不住的肯定是冰帝!”真田的声音渐渐更冷了。

  眼看着之前那场争吵又有死灰复燃的倾向,本来就感到焦躁的幸村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别吵!”

  “没在吵架。”仁王侧过头淡淡道,“就是很认真的谈话。”

  “真伤脑筋啊。”幸村啧了一声。

  场内的慈郎又一次跌落在地,虽然勉强顶着笑脸又一次站起来,可夏季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因为多次的摔倒已经有了擦伤,掺杂着沙土的伤口开始渗出隐隐的血迹。

  在看到那隐约的血色时,切原的眼白彻底变红了。

  “嘿嘿嘿嘿……我要染红你!”

  变调的声音与平日里元气满满的少年语调完全不同,变声期末尾的少年声线本就有些沙哑,刻意压低后像是含着砂砾一样诡异十足。

  “他这个样子,你们还不打算弃权吗?”仁王的声音也忍不住抬高了,“切原赤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来回看着幸村和真田,试图说服他们。但很少做过这种事的后果就是,仁王真的不知道要怎样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幸村犹豫地抱着胸:“比赛……”

  “赤也他又没有使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真田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暴力网球也是光明正大的!在这种情况下,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弦一郎,这一点我不同意。”柳突然插了话,“幸村,弃权吧。在这一点上我和仁王的看法是一样的。切原的状态真的不对劲。青少年高血压如果不是遗传的因素,突然发病很可能是肾脏那边的病变。耽误时间会产生的后果我们谁都不能估计。”

  场面顿时僵持起来。

  其余四人在这样的气场碰撞下很难开口。而事实上,在这种事情里他们也很难有发言权。

  一年级就成为正选,随队征战了整年的联赛,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在部内的威望和话语权的改变。虽说外界形容立海大时还是会常常使用“三巨头”这样的词汇,也不过是因为仁王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潇洒而玩世不恭了。

  他毕竟是那四名一年级正选之一。

  前世不曾拥有过的,今生自然而然就得到了的话语权,始终握在仁王手里。

  让他有足够的底气说出“弃权”这种话。

  可决定权依然掌握在幸村手里。

  二比二的场面,那两个却是部长,场面上的优势自然而然体现出来了。

  仁王不自觉咬住了一点点的下唇,敛眉沉思有什么办法让幸村答应弃权:比赛已经赢了两场了,就算弃权也不意味着……

  等等!

  他好像知道幸村在犹豫什么了。

  和丸井的关系再好,也得承认,和忍足放在一起,冰帝的赢面要大得多。

  前世时和青学的比赛赢得了诸多吐槽,但忍足“千种天才”的名头和默认的冰帝No.2的地位放在那里,无人敢小试。单打双打都没有死角,锁闭心扉这种招数对付丸井也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再想想单打一的真田和迹部的比赛。

  仁王是知道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到高中毕业迹部正式放弃网球转战商场,这两个执着于“手冢”的家伙彼此之间的对决反而要激烈许多。

  而说起胜算,比起对半开,不如说是,好多次迹部就要赢了的非正式比赛,最后都被幸村叫停了吧……

  那个因为嚣张的作风而一直被低估的大少爷,后来的U17国中组领队,只有真正和他朝夕相处过,才明白那样的外表下是怎样柔软的内心吧。

  “精市,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柳正在温言游说幸村,“是对丸井没有信心还是对弦一郎没有信心?”

  “我对大家都有信心。”幸村面不改色,“但这也是对赤也的一种磨练,不是吗?”

  “精市……”柳对待嘴硬的幸村始终没辙。

  仁王走神听着他们的讲话,劝说的话全含在嘴里不知道怎样说出来,急的自己出了一身汗。

  他看着场内切原打球的姿态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不稳的呼吸和格外诡异的眼神却让人怎么也没法放下心来。

  而且那小子的精神力……这算是暴动了吗?

  5-5了。

  切原的发球局。

  因精神力的波动而无风自起的海藻头的发梢在空中舞动着,切原捏着网球的手劲大的让人不由担心起那颗网球会不会承受不住力气而爆开。

  稚嫩的面颊上露出恶魔一样的表情,切原咧开嘴呵呵呵呵地低笑着。他舔了舔唇:“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棒的招数呢,虽然没有试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

  他扣住网球的指节一顿,以一种神奇的角度把网球捏出奇怪的造型。

  蹲身,撤步,抛球,挥拍,叩击!

  不规则发球?!

  仁王眼神一凝:“幸村!你还没感觉到切原精神力出问题了吗?!”

  看着场内不规则发球狠狠咬上了慈郎的膝盖,幸村扣住自己手肘的手指狠狠一收,感觉到疼痛的同时终于承认,切原的精神力已经到达不稳定的临界点了:他是精神力运用的专家,自然知道在使出这样的发球的时候,不受控而暴动的精神力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让这一球准准打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他向前迈了一步。

  而与此同时,迹部再也忍不住了。

  他大跨步越过了休息区前的扶手,走到了教练席旁边:“监督,我……”

  这之后的话他说不出口。“弃权”这种话,对于现在已经两败的冰帝来说太残忍了。可目睹着慈郎这样坚持,难道就是冰帝的道义吗?

  那一球打到了膝盖。

  这种暴力网球,会不会对慈郎之后的网球生涯造成影响呢……

  榊教练侧过头对上了迹部的眼神。

  这孩子……

  他敛下眉眼,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站起身,双手还插在兜里,朝着立海大的教练席走去。

  休息区与教练席的位置本来就隔着不远,迹部的举动大家都看到了。

  冰帝的拉拉队陷入一种矛盾之中,以至于全场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不忍心看到慈郎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受伤,甚至站不起来。但是这一场比赛输了,冰帝就输了啊。

  “幸村君。”榊教练喊住了已经有所打算的幸村。

  “啊,是,榊先生。”幸村定了定神,笑着应道。

  “现在这种场面,幸村君不打算采取什么措施吗?高血压这种病征对于运动员来说……况且,切原君的精神力已经要支持不住了吧。”榊教练一脸冰冷。

  幸村明白榊教练的意思,而面对长辈和老师也让他很难有队内的气势。

  但有一件事还是可以争取的:“从场面上看,先坚持不住的,不会是切原吧?”他这样反问道。

  “那么,我们一起弃权如何?”榊教练单刀直入,“这局算平局。谁先支持不住,这一点目前还无法判断。”

  说的也是啊。

  冰帝的那家伙,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呢。

  反而是切原……

  幸村咬着牙答应了:“就这么办吧。”

  仁王看着幸村和榊教练一起走向教练席的背影,没来由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他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柳和他做了相似的动作。

  诶?军师这是?

  对上柳侧过来的脸,那明明是闭着的眼睛却分明透出一点庆幸的味道来。仁王勾起唇角笑了笑,果然,柳才是立海大最温柔的那个人呐。

  “……好的。比赛暂停。……由立海大附属中学对战冰帝学园的第三单打的比赛,由于双方弃权,比分记为平局。二十分钟后将进行第二单打的比赛,请双方队员做好准备。”

  裁判如此说道。

  切原听着裁判扩音后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弃……弃权?!为什么?!”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

  心情还在激动之中,身体却提前反应过来“比赛已经结束了”,眼里的红血丝褪去了不少,暴动的精神力却愈发紊乱。

  幸村看着计分板上的平局分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听到了切原这声惊叫,正转过身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小学弟,就见切原转身的动作一时收不回来,那飞速褪去血丝的眼睛仿佛对不准焦距。

  然后——

  “切原!”“赤也!”

  三三两两的惊叫声响起,离得最近的幸村几步走过去接住了切原软下的身躯,怎么看怎么觉得脸色苍白的后辈是“昏过去”而不是“睡过去”了。

  他抱着切原,先对上的是从休息区那边几步跨过来的柳微睁的眼睛。

  “切原他……”

  幸村苦笑:“似乎是晕过去了呐?”

  柳皱起眉蹲下来将手放在切原的颈侧,静静听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休克。”

  “那……”

  “我带他先去医院吧。”柳道。

  身后,冰帝那边同样传来惊叫声。

  似乎是慈郎也伤的不轻。

  皮肉伤倒还好说,只是最后那几球打到了膝盖,说不清有没有对关节造成损伤。

  榊教练还在场边没有走。他看着场内乱七八糟一片,微微蹙眉。

  “幸村君。”

  幸村回头,看到了在网前留步的榊教练。

  “榊先生?”

  “放心的话,由我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医院吧。”榊教练颔首示意了一下切原,又指了指慈郎:“两个人都需要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啊,是,那么,麻烦您了。”幸村站起身鞠了个躬,“能让柳一起跟着吗?”

  “当然。请跟我来。”榊教练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