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第一双打的比赛。由立海大附属中学,毛利寿三郎,仁王雅治,对战冰帝学园,北条拓也,忍足侑士。”

  重新调整了左手上负重护腕的位置,仁王握紧了球拍,压低了身体。

  而在他身后,毛利握了握网球,抛起,又接住。

  他微微弯了眉眼,再一次抛起网球,身体后仰,起跳,用力抡拍。

  网球像是黄色的闪电(虽然这样的比喻很烂俗,但确实是如此),落在了对方的半场。

  “15-0”

  “好……好快!”慈郎原本正在昏昏欲睡,见到这一个发球顿时清醒起来。

  他抓住了身边还情绪低落的岳人的胳膊:“岳人你看你看!那家伙很厉害诶!”

  “那可是毛利寿三郎啊。”栗木站在旁边,听到慈郎的惊叹声转过头。

  “诶?”慈郎和岳人同时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怎么说呢,就像是部长和立海大的幸村君一样,是去年的超级新人呢。”栗木苦恼地摸了摸下巴,“是个在去年的全国大赛上大出风头的家伙。”

  “毛利的进步比想象的还要大嘛。”看台的一角,冰帝上一场的对手,绿川国中的人也在议论纷纷。

  “不愧是那个毛利啊。”

  “这个球的时速,超过两百了吧?”

  “真是个可怕的人呢。”

  ……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毛利身上的。

  比如,看台另一边站在一起的两支队伍中的一支。

  “是……澳大利亚阵型?”山吹的部长惊讶道,“一开始就用这么正式的阵型吗?看起来立海大还蛮认真的嘛。”

  “你是在掩饰自己输给他们很多的事实吗?”六角的部长斜眼。

  “什么啊。”山吹的部长嗤了一声,嘴角却违背意志地弯了下去。

  山吹向来是擅长双打的学校。

  伴田教练这位业界有名的老狐狸,其实是一个很能了解青少年心思的老家伙。

  让勤奋的热爱网球的孩子们有发挥的余地,让有才华却桀骜不驯的孩子对山吹产生认同感——山吹就是这样被揉合而成一个奇妙的集体。

  然而和立海大的那场比赛,他们在引以为傲的双打上,输的那么惨。

  真是讽刺呐。比赛前还在想着,凭借我们的默契,一定不会输给看上去就是临时组合的家伙的。

  山吹的部长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场内的银色脑袋——那个家伙,比表面看上去还要不简单。

  就算只是一年生,却牢牢控制着比赛的节奏。凭着一个人的能力来引导双打比赛的走向,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你生气了?”六角的部长见他嘴角下垂,双眼无神盯着场内,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不是在生气。”山吹的部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就是想知道,冰帝的那两个人,能坚持多久。”

  “不至于吧?就算是那个毛利寿三郎,可这是双打比赛啊。”六角的部长不解。

  “就是因为这是双打比赛啊。”山吹的部长叹了口气,“那个银发的小子,才是关键啊。”

  “诶?”

  “他和你们的比赛,是上的单打三?”山吹的部长眯起了眼睛,“那个小子,神奇的地方,要在双打比赛里,才能看得到啊。”

  六角的部长疑惑地转向场内。

  只看到被称为“关键”的银发一年生,从网前直起腰来。

  第一局已经干脆利落的结束了。

  毛利是擅长己身肌肉与关节控制的选手,他对力量和肌肉有效率的使用,精准到其他人很难相信的程度。并且他的关节和肌肉的强度也足够。

  北条数次试图去接球,却始终没有赶上。

  双方交换场地,在外围观众们喧哗的同时,场内的四人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可别以为,只靠发球,就可以赢。”交换场地时,北条这么说着。

  毛利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闻言偏了偏头,唔了一声,眯着眼笑起来:“如果只是这样的发球,你们就接的很辛苦,那我们会赢的很容易的。”

  “可真是傲慢啊。”北条叹道。

  但是这种傲慢,会拖后腿也说不定。

  没有摘下负重就进行比赛……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们会在你们的肌肉感到负担之前输掉吗?

  体力的消耗,你毛利或许没有问题,可是这个一年生呢?

  北条走向半场的发球点。

  而在他转身后的视觉盲点,仁王走在毛利身后,轻轻道:“看起来他们想打持久战呢?”

  “唔,你不喜欢?”

  “那是当然的啊。”仁王把小辫子往后一拨,“果然带着负重,体力消耗是成倍的呢。我已经有点忍不住啦。”

  “野兽要出笼了?”毛利回过头笑了笑,“一肚子坏主意的家伙。”

  “多谢夸奖。”

  冰帝的发球局。

  北条的发球速度并不慢,落在靠近球网的地方,明显是离仁王更近的位置。

  想要各个击破吗?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一些。

  况且……就算我上一场上单打三时发挥的不太好,但在你们冰帝的人眼里,我当真打不过忍足那家伙吗?

  仁王反手打出一个斜长球,同样是在网前的位置。

  想要二打一,也要考虑看看你们的默契度,和我们的默契度之间的差距呐。

  仁王扯了扯嘴角,看着忍足已经开始跑动,在那一瞬,手腕和手指轻轻一动,力量一松,原本的削球变成了放小球。

  网球轻轻落在忍足的脚后。

  “0-15”

  “真不客气呐。”忍足推了推眼镜。

  下一个发球从仁王身侧略过。

  仁王只是歪了歪头,让过了这个球。然而……

  “15-15”

  “前辈你也认真一点吧。”仁王回过头挑着眉道。

  “啊,抱歉抱歉。”毛利弯着眉眼摸了摸后脑勺,“我还以为接下来是你的表演了呢。”

  “这可是双打啊……”仁王鼓了鼓腮帮子。

  “HAI,HAI。”

  下一个球打在中线的边角上,又是仁王跑动的方向。

  唔,冰帝的那个北条打球的风格还挺直的嘛。这三次发球的力度和旋转度的波动值都在同一个模型以内。以及忍足一年级的时候技术也不弱嘛。

  怪不得会和迹部达成6-4。

  只是——

  太熟悉了。

  那家伙的画风就从来没有变过。不管是打球的习惯,还是技术的变化方向。

  阿拉,还以为会更有难度一些呢。

  “15-30”

  “15-40”

  “2-0,won by毛利,仁王。”

  交换场地时北条看了忍足一眼,忍足点了点头。

  第二局时花费的时间是第一局的两倍,看起来好像是达到了拉长比赛时间的目的。

  忍足在弯下腰盯着准备发球的仁王时,不由得想:接下来就不会让你赢得那么容易了。你的情绪,你的所思所想,都表现在你的眼神的动作里。

  我已经看清楚了。

  他微微敛起眉眼,镜片遮掩住了眸子里的所有情绪。

  开球是速度不算快的旋转球。

  方向是……是左边!

  果然。

  对角线,正手抽击,那么,这一次的方位是右后场,侧旋球!

  果然!

  忍足微微勾起唇角。

  那么,北条学长!

  “0-15”

  场边,幸村突然笑出声来。

  真田正皱着眉看着比赛,听到笑声转过头来:“怎么了?”

  “真可怕呢,仁王。”幸村摇了摇头,“不过,用精神力,算不算是一种投机取巧呢?”

  “精神力?”真田一惊,“现在?已经?”

  “是呐。”幸村点了点头,“我还指望他正面用力量和体力对决呢。不过……会老老实实地迎战对方下的持久战战书的人,就不是仁王了。”

  “不过还是失算了啊。”幸村摩挲着下巴,“我还以为,他会更有耐心一点的。”

  真田狐疑地重新看向场内。

  十分钟后。

  “2-1,won by 北条,忍足。”

  而下一局的时间拖得很长。

  二十分钟以后。

  “2-2,won by 北条,忍足。”

  冰帝的拉拉队的气氛,随着这两局的胜利而重新活跃起来。

  而比赛时间的拉长,则意味着队伍持久战的战略成功。

  冰帝的预备席上的气氛也开始活跃起来。岳人握紧了拳头:“很好,就是这样!”

  迹部看了看比分,又看了一眼在交换场地时交换信息的北条和忍足,面色慢慢变得凝重。

  比赛已经过了超过半个小时,按理来说,流汗的程度和气喘的程度比较厉害是正常的。但是迹部还是从比赛的走向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就算是持久战……

  但是,持久战不是为了消耗对手的体力吗?

  “忍足,你打的时候什么感觉?”迹部开口问道。

  “唔,很顺利?”忍足拿着毛巾擦汗,“击球点和落点都和预计的差不多,而和北条前辈的持久战战略和主攻仁王君的战略也在进行中。”

  “哦?你确定你对仁王的判断是正确的?”迹部的右手,慢慢地摸上了鼻梁,按住了眉间。

  这是他洞察力运转到顶峰时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问?”忍足把毛巾放到椅子上,站起身后突然顿住了一瞬,“等等……”

  站起来的瞬间,身体沉重的程度超乎他的意料。

  明明消耗的应该是对方的体力吧?带着负重和不带着负重,体力消耗的速度应该是不一样的啊。

  忍足拿着球拍站上球场,镜片下的眼睛里多了些什么。

  而迹部看着忍足和北条胸口起伏的幅度,又看了一眼同样满头大汗的立海大二人组,放在眉间的右手,一直没有放下。

  对方的发球局。

  发球的是毛利,而球速和力度,明显比第一局的时候要弱了。

  忍足的心放了一半下来。

  而在北条,则按照计划又一次把进攻的矛头对准了仁王。

  很好,是正手抽击,那么,落球点应该是在……

  忍足刚刚提速,还没反应过来,身侧就划过一道黄色的光。

  比起前两局要重得多的力度和速度,还有在网的对面,那个白毛的家伙右手顺着网球的轨迹往下一按。

  “bong,噗哩。”

  怎,怎么会?!

  忍足震惊地直起腰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即使一样是满头大汗,但是自己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沉重地听得见声音了。

  什……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的时候哟~”对面的仁王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右手拉扯着那十分吸睛的小辫子,左手把球拍架在肩上笑道:“这两局打的开心吗?我可是很配合你们的打了持久战呢。”

  “已经半个小时了,你们玩够了吧?”仁王对着忍足,和不明所以的北条龇了龇牙:“现在,该我了。”

  场边的迹部放下了右手。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立海大的那个家伙……

  他盯着仁王两秒,然后转开了目光。

  “3-2,won by毛利,仁王。”

  “4-2,won by毛利,仁王。”

  冰帝的后援团又陷入了混乱当中。

  而看台上的山吹的部长,在3-2时,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着六角的部长说:“你看,和我说的一样吧?”

  “咦?”六角的部长皱起了眉,“奇怪……比赛的节奏,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从一开始吧?”

  “可是冰帝的战术,之前不是执行的很好吗?”

  山吹的部长摇了摇头:“战术?你觉得立海大的那两个人之前是顺着冰帝的节奏在走吗?”

  “难道不是吗?等等……难道?!”六角的部长突然反应了过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难道你的意思是,掌控正常比赛节奏的,是那个一年级的小子吗?”

  “是啊,很奇怪对吧?”山吹的部长叹了口气,“和我们比赛的那一场就是这样的。明明一直觉得是我们占了上风的,可是不知不觉就输掉了。”

  “……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毛利的功劳?”

  “因为赛后,我才突然发现,对于那个一年级的小子,我没有能够确认的东西。”山吹的部长声音渐渐低下来,“打球的风格,打球的习惯,甚至是体力的使用程度,和技术的程度,我没有能够对他进行评估的地方。甚至不知道他表现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个银发的小子,和那个幸村精市一样,是在使用精神力的家伙啊。”

  “虽然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山吹的部长复杂道,“立海大的传承,真是妖的不像话啊。”

  而场内的忍足,正在体会的,就是山吹的部长所说的,“没有能够确认的东西”的感觉。

  明明之前是笃定的,观察到了仁王那家伙的情绪,技术。

  但是……好像就在眼前的网球,为什么就是接不到?

  等等,这不是双打比赛吗?

  什么时候,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仁王一个人身上了?

  忍足眨了眨眼,突然感到茫然。

  我眼前看到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是只有仁王雅治吗?

  还是只有毛利寿三郎呢?

  “6-2,won by毛利,仁王。”

  “Game won by立海大,毛利,仁王。”

  ……比赛,结束了?

  这最后的几局,怎么这么快……?有,有十分钟吗?

  我们,是一分未得吗?

  忍足直起身来,转头,对上了一样茫然的北条的双眼。

  然后他突然就清醒了。

  好像浑浊的脑子里突然灌了一杯薄荷水。清凉清凉的,冷到了心里。

  “我所看到的,是你让我看到的?”握手时,忍足复杂地问道,“所以,之前是精神力的后果?”

  “也许呐。”仁王笑着弯起了眉眼,是少见的纯真模样:“但你觉得,只是精神力的作用吗?”

  而我说的话,你当真了吗?

  我真的,使用了精神力吗?

  还是我让你以为,我使用了精神力呢?

  欺诈师的手段永远是没有答案的。

  相信我,你就输了哟~pi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