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不断的不止孟仪, 看丢了人,吴清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到京北姜语才给回电话,被遣回姜家吃顿饭, 实则面谈。
一顿家宴, 除了还在挂牌无所事事的姜文到场凑热闹, 就吴清妍和她面对面。
僵持许久, 厨房将菜都上干净,吴清妍才板着个脸问她:“去哪儿了?”
姜语淡定往前夹菜,回答说:“去和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干净了。”
吴清妍无言以对,想训点什么话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她是一句谎也懒得编排。
姜文精神了:“真假的?你比我还猛。”
姜语冷笑:“那倒也不及你,几个月泡不到一个妞还反被人耍了。”
姜文:“……”
“你俩都好不到哪去。”吴清妍去揉额,糟心摆脸上,“都是祖宗,正事儿当前就不能安分点吗?”
姜文无辜:“我都已经被勒令安分了。”
吴清妍盯住姜语,筷子停下, 摆明等她讲什么话。
她却不似姜文又怂又顺, 从头至尾吃饭悠闲, 对上目光去只说:“把你的人都撤了。”
吴清妍没点窘迫感:“我那是为你好,很多事情你都不知轻重, 也不小的人了……”
多的话进不到姜语耳朵里, 很快也被一通电话喊下了桌,走出用餐厅,没打算再回去,穿过庭院往大门去。
铃声要戛然而止才接上, 跨境来电, 备注是她以前艺术院校的老师。早两天同样的号码给她播过,说是学院邀请往年优异校生作建校六十周年庆到场晚会的特邀表演。
她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眉驳情面。这通电话是问她什么时候去拉斯维加斯, 说周年庆在大半月后,但希望她能早些过来,和大伙叙叙旧,聊聊近况。
姜语无奈说家中事多,尽量早些来。
再寒暄几句,姜语往前看见匆匆来的赵叔,随便了结了话头,收了手机才去搭话。
“赵叔?”
“诶,小姐回来吃饭吗?”
“刚吃过。”姜语问他步履匆匆,“你这是……”
赵叔指指身后:“我送家主回来用餐,他还在主厅与人通话,我来跟厨房交代。”
姜语蹙眉:“我爸也回来了?”几秒思虑,果断背身,“那我绕个后院走。”
赵叔:“就走了?”
姜语停步,笑望他眼:“不然留下来跟他畅谈人生?”
他与家里人的关系,莫说别人,赵叔最看在眼里,听到这里就明白,“那您快走,我站前边儿给您望着风。”
姜语笑说:“你忙去吧。”
接着头也不回,挥挥手,步向后院速度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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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起元那儿拿的药物并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
在那天之后,姜语时断时续地晕乎了几天,甚至有时迸发余劲,燥热难耐起来——好在也只是一会儿就过的余劲,不然真要让她产生一种离了那男人就开始念想的错觉。
正好卡在月底最后两天,姜语回了北海城。
才到地方,姜语给徐梦通过电话,报个情况,再说晚点聊聊演出的细枝末节。
前往商厦住所的路,是刚好能够一道之差,绕过徽宫,她没选择从那绕过去的偏远路,这样有点蠢——包括那人随口一句承诺,她没放心上,关于最后一场演出,她只字未提。
说是分别,她当真也没回头。纵有留恋,回归事情本质,他们算什么,玩伴?有什么玩伴搞恋人那套难舍难分。
想想都搞笑。
姜语索性约了徐梦出来吃完饭细聊,特意问她附近贵些好些的饭馆酒楼,寻之一家过去。
点的菜均价几千,上了包间满桌。
徐梦惶恐着劝她好几次,头回她接待的主来带她吃这么贵的饭,稍微两三道就是她大半一月的工资。这便宜她占得心慌。
姜语笑声说:“要是我自己吃就随便点了。这顿算我谢谢你这段时间。”
徐梦慌张摆手:“那是我份内工作,您不用这么客气。”
姜语不喜多事,“行了,点都点了没什么好讨论的。说说明晚演出。”
徐梦呆傻一会儿,筷子平放碗上,正襟危坐说:“噢噢……是这样,您推拒的场次包含几位演奏厅特待的贵宾,资方一合计,决定在最后一场请几位都来见个场。”她加快了语速,心里还紧张,“说赔偿可以压低,或许需要您……多准备两曲。”
果真姜语很久没答这话。
突然通知,徐梦想好被拒绝,脑子还在转编排好的第二份解决方案。
姜语支着下巴歪头:“这事儿才跟我说?”
徐梦放低脑袋:“对不起……我觉得以您的性格不会同意,现在告知您,是想跟您交涉商谈下第二种解决方案。”
姜语轻叹,多的话没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准备两套礼服就好。”
徐梦脑子打了嗡鸣:“您这是……答应了?”
姜语环臂靠上椅背,半阖眼皮盯着正对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远道而来,也不好驳人面子。”
“多谢您!真是太感谢了!”徐梦一阵又哭又笑的,刚才还在思考如何难办,这会儿就迫不及待掏手机给演奏厅那边回复,脸上盖不住欢喜,嗡声嘟囔什么,“这下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姜语才问早先注意到她的异样:“怎么了闷着脸?就因为演出?”
“……也不全是吧,说来不怕被笑话,我刚和男朋友分手,老板这几天还说我状态不好。”徐梦沉浸着回复与意外惊喜里,什么话都往外蹦,回复完抬起小脸,顶着双眼乌青问:“真的很颓吗?”
姜语唏嘘表情,笑答:“谢谢我的时候不颓。”
徐梦挤出个很难看的笑。
姜语没憋住,问她:“怎么分的?”
徐梦捧着脸颓靡:“渣男出轨。”
“那有什么好苦闷的,你该庆幸,早早甩了个渣男。”
“……说的也是,我就是有点郁闷。”
“别闷了,好好吃一顿。”姜语向她抬下巴:“点了很多,吃不完尝个味也行。”
徐梦要感动哭出来:“姜小姐,我发现您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姜语顺话逗趣:“还比你前男友有钱,不然你跟我好了。”
“嗯??!”
她还愣着,姜语就转了话问:“你在演奏厅工作多久了?”
问话转得突然,徐梦恍惚说:“五年左右,我毕业就在这儿了,从基层到现在升了小管理,才有机会负责接待您。”
姜语悠缓点头:“嗯……只是我在这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行程不太固定。这样好了,联系方式我留着,有机会,让你接个私活,价格好谈。”
徐梦喉咙咽了又咽,受宠若惊:“这……真的可以吗?”
姜语笑,反问:“还郁闷吗?”
这好比是天上掉馅饼,人生难遇一次贵人。
她那股颓气一挥而散,举杯酒恭敬,说话都打磕,顺乎出句:“……我、我敬您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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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天,姜语跟徐梦去过了眼礼服,挑选了几套中场更换。例外加的两曲,商议下用了姜语在读艺术学院时比赛的原创曲子。
她掐着时间才回来的,什么事情都堆在一块儿做,忙一下午晕头转向,饭都顾不上吃,随便找个餐厅对付就算完。姜语又跟着演奏厅那边去确认了一下舞台效果。
徐梦刚从侧边拿着文件夹跨上台,到姜语跟前,“咱们先去换个衣服把造型做了吧,今晚我对了下,只留了您的贵宾场,可能有些赶。”
“没事。”姜语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划拉。
徐梦注意力在她身上:“最近是越来越冷了,您怎么私服也穿那么少?”
“北京那边晴多阴少。”
“噢!忘了您才回来。”
姜语吩咐说:“下场了到衣帽间找两套给我就好。”
徐梦点头:“嗯好。还有等演出结束,更衣室那几套都是您个人的贵重礼服……”
姜语向她掀掀眼皮:“不用操心这个,我让人处理就好。”
“好的。”
徐梦松心笑笑,走下阶梯,直往后台化妆间,漫不经心张开手里文件夹,神态有点儿奇异,“还有件事。刚才收到消息,说有个大人物临时到场,还给加在中心座,全场都要重新调座,今晚来宾名单有些多,这调起来可麻烦。”
姜语脚步顿顿:“临时?你们演奏厅什么时候还会坏了非邀禁入的规矩?”
徐梦左右看看过路人,凑她耳边:“听说来人不简单,该是惹不起。我在演奏厅待了五年也是头回遇到这种事。”手里白纸资料举了举说,“我刚拿到的消息,看看?”
“你先慢慢看吧。”姜语笑笑往里走,换衣室门口有人推着礼服架等着帮她换。拍了拍徐梦便走过去。
礼服厚重繁琐,穿起来费事,倒腾了十来分钟。姜语一头卷发都散下来,一会儿还得再拉直做造型,化妆师在后边整理完东西,帮着整理好裙摆出去。
徐梦还在沙发上捣鼓那几张白纸,还深入模样,几分意想不到跟怀疑人生。
姜语跟两个负责造型妆容的走到化妆镜前,都让她丝毫不觉。
姜语笑出声:“什么大人物,看得这幅表情?”
徐梦惊得肩膀直颤,啊着嘴哑半天蹦出音来:“我刚在搜索引擎和那个名字之间反复横跳了数遍。”她眉心皱得很深,“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啊……”
“怎么匪夷所思?”
徐梦感叹那句:“姜小姐您可真厉害,连这种人物都来现身。”
姜语才堪堪视线注意过去,“谁?”
徐梦忻忻走到她身边去,臂弯里文件夹捧得紧,踉跄着扶到化妆桌。
“您见多识广,该是更清楚这位?”徐梦翻开文件夹首页便是加进来那位,抬指引姜语视线落在人物介绍的首排人名栏。
那是所有的意料之外。
她当即便是傻眼,呼吸窒停半拍。
徐梦手在她眼前挥挥:“姜小姐?”
姜语一瞬丢了状态,眉眼压得紧,“他怎么会来?”
徐梦笑意吟吟开始天马行空,“我刚刚还刷了好些资料,敢情还是我孤陋寡闻,实在想不到这种量级是这么年轻的先生,以前这样的演奏厅只能碰见老油条,这么年轻还真头回见,我——”
“徐梦!”
门口有人探身喊。
徐梦看过去:“啊?”
来人招手:“过来跟你交代点事。”
“噢好……”
旁的声音消匿下去,周遭陷入空茫的死寂,脑子里装下的东西就开始无限放大。
姜语半点动弹没有,目光跟着思绪扫过那三个白底黑字一遍又一遍。眼前一次又一次,不断地确认,涌现,印进记忆里的名字——
李……京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