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温辞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披散的发丝向下滴着水，慢慢浸透了身上的薄纱。
“咳咳。”他忍不住咳了两声，脸色苍白。
虽然此时已入初春，可他身上有伤，整个人十分虚弱，又这般衣不蔽体的跪在地上，浑身冷的快要失去了知觉。
【宿主。】系统开口叫了一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事。”
系统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深藏的难过都快溢出来了。
温辞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他恨我也罢，终归也好过恨这个世界。”
“皇儿，皇儿？”叶映开口叫了两声，宋怀瑾才猛地回过神来。
叶映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可是身上有何不适？”
知道他回来，叶映一大早就命人准备了这些菜肴，全是他爱吃的。
可还没吃两口宋怀瑾便心不在焉起来，眼神盯在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怀瑾抱歉的看着叶映，“儿臣并无不适，劳母妃费心。”
叶映一直关切的看着他，她总觉得今日自己儿子有些不对。
“可是因那质子一事？”
宋怀瑾指尖一顿，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不想对母妃撒谎。
叶映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不清楚当年在南越国他与那三皇子到底有何纠葛，宋怀瑾总也闭口不谈，想是怕她多思。
她伸手盖在宋怀瑾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有些事，过去便让它过去罢，切勿日日放在心上。”
叶映不是想劝他宽宏大量，她也没有这般宽阔心胸。
但她怕宋怀瑾会一直记着过去，记着那些在南越国为质的日子。
长此以往，只是徒生折磨。
宋怀瑾笑了一声，低垂的眸中尽是痛苦。
叫他如何云淡风轻，温辞曾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连现在也是。
他放不过他，也放不过他自己。
叶映见他沉默不语，也只能叹气。
“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宋怀瑾站起身，向她躬身行礼。
“儿臣告退。”
宋怀瑾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微微发暗。
福禄向前凑了两步，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是回寝宫歇着？”
宋怀瑾摩挲了下手指，转身朝前殿走去。
宋怀瑾一直坐在前殿看书，但足足三个时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殿下。”福禄在门外躬身唤着：“已过子时了。”
宋怀瑾打开殿门，背着手从里面走出。
“他还跪着？”
福禄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谁，于是赶忙回道：“没殿下您的命令，他何敢起身。”
从正午到子时，温辞足足跪了六个时辰。
宋怀瑾微敛双眸，隐在长袖下的手指用力攥起。
爱而不得，却又爱而不舍，终是自己活该。
当宋怀瑾踏进殿门时，温辞浑身早已没了知觉。
宋怀瑾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看着温辞一身薄纱，眼中涌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抬起头来。”他沉声道。
温辞咬着牙，僵硬的抬起脖颈，视线从他的靴尖移到脸上。
宋怀瑾披着湿发，寝衣微敞。
水滴流过精壮的前胸，滑落在一块块肌理分明的腹肌上，整个人透出冰冷而又危险的气息。
宋怀瑾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一把将温辞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这副样子，是想让孤怜悯你吗？”
温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被他握着的腕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此时温辞面上突然涌上一股潮红，忍不住咳了出来。
宋怀瑾咬着牙，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温辞拼命喘着气，努力平复呼吸，胸口不停传来灼烧感，让他痛苦的蹙起了眉。
宋怀瑾此时已经坐在了床上，冷声道：“过来。”
温辞咬牙迈步走了过去，站在床尾处。
宋怀瑾微眯双眸，然后伸直手臂，“伺候孤安寝。”
没想到他刚想起身，却被宋怀瑾一脚踩在了肩上，双腿咚的一声，全部跪在了地上。
“这般被羞辱的滋味，如何？”
温辞却垂着眸子，连看他都不看。
他的沉默让宋怀瑾更加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把狠狠的掐住了温辞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孤如今给你两个选择。”宋怀瑾的眼中迸射出汹涌的寒意。
“一是去受宫刑，这辈子只能当孤身边的一条狗。”
他感受着指尖下的冰凉，接着开口道：“又或是做孤的娈宠，等孤腻了，就放你回南越国。”
宋怀瑾说完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选吧。”
温辞跪坐在地上，突然笑了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早知如此，六年前你进长宁殿时，我也该这般问问你。”
温辞苍白的嘴唇讽刺的勾着，“你选么？”
宋怀瑾的眸光瞬间变得阴鸷起来，寒澈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他。
“你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语气中的杀气异常明显。
温辞却毫不畏惧，直直的看着他的漆黑的眸子。
“你始终都觉得我是在骗你，利用你。”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的早已攥握成拳。
“既然你觉得我不可饶恕。”温辞缓缓俯身，一头磕在地上，“那我愿以死谢罪，求你放我一回。”
宋怀瑾浑身一颤，脚步向后踉跄了一步。
原来温辞竟厌恶他至此，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他看着他灰败的眼神，心中的某个角落，轰然坍塌。
宋怀瑾双眼发红，一股浓烈的悲伤从心底升腾而来。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他俯下身子，紧紧的捏住温辞的肩膀，“哪怕一点点动心也好。”
温辞惨然一笑，“我若是想骗一个人，定是要骗他一生，哪怕此人上了奈何桥，都会信我爱他至深。”
他看着宋怀瑾的双眼，“可当我真情实意的对一个人时，他却不肯相信。”
温辞眼中带着极度的悲凉，“你说，是不是可笑至极？”
宋怀瑾微敛双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静静的看着温辞，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在长宁殿时的画面。
这个跪在他面前一心求死的人，也曾那般温柔的对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