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老年运动会陶承颜参与感满满,什么互动都能安排他去凑个热闹。
太极、麻将、竞走,陶承颜玩儿得十分顺手,周围社区大爷婆婆们一致拍手称赞,唯独在乒乓这项运动上仍旧没讨到好。
和陶承颜对战的是一个社区老大爷,起先是逗孩子玩儿,压着技术陪陶承颜打,见着陶承颜逐渐上道之后,突然毫无提示地上难度。
一两回合之后,咂么出陶承颜技术之后,甚是纠结别扭地提醒:“孩子,咱们老年运动会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乒乓我们的国球,看咋样也得比赛第一吧?不行不行,我不和你打了,找韩院去,她技术和你差不多。”
陶承颜一阵汗颜,媛姨他也打不过啊。
这会儿韩媛正和岑连打球上劲呢,自己还是别在社区乒乓大佬面前丢脸了。
环顾四周,没上场的老人多是实在跳不动的,坐着轮椅在旁边当拉拉队。
剩下的活动只有围棋和羽毛球,围棋他不会,羽毛球没老人参与,一时之间他竟落了单。
东边施工场地仍旧嗡嗡地响,听起来甚为烦躁,西边大家玩儿得开心,自己又加入不进去,所以思考着思考着就往车队的方向走过去。
张鹏仍旧蹲着,一直看着手机屏幕,从陶承颜的角度看过去,输入界面一片绿。
估计是给徐泽发小作文呢。
陶承颜也蹲了过去:“哥夫,会打乒乓球不?技术如何。”
张鹏恋恋不舍地摁熄屏幕:“没岑连好,被你哥嫌弃过。”
听见此话,陶承颜眼睛都亮了,觉得找了一个水平差不多的:“走走,陪我打球去!”
张鹏略有迟疑,神色赧然,牵强笑道:“我在等你哥回消息呢。”
“你肯定给我哥设置了特别提醒是吧?”陶承颜开始劝说,“是不是我哥给你发消息之后,你马上就能感觉到,你知道的,乒乓又不是啥大运动,肯定能听到响动是吧?”
张鹏被说动了:“走吧,我先说好,你哥发消息之后,我立刻终止比赛。”
“当然,当然,没问题!”
第一回合,张鹏发球,力量不够,球落在陶承颜的安全区域,顺利接球,然后张鹏没接住,原因嘛他站在原地就没挪脚步,自然伸手接不到;接着张鹏继续发球,发球技巧与上一颗一致,陶承颜顺手就接了,并且照顾了一下张鹏,也落在张鹏的安全区域。
球倒是能一对一打了,也能接住,但是毫无激情。
陶承颜在乒乓球台前第一次换位思考,并对自己感到难言,难道从前自己也是这样被对手看待的?
一走神,球没接住。
张鹏很吃惊地望着他:“承颜我和你2比2了!再来再来,我觉得我有自信了!”
自信建立在陶承颜身上。
陶承颜看向仍旧在和媛姨打球的岑连,略微有些羡慕,技术差也想拥有好队友。
“换台位,我发球!”陶承颜对张鹏说。
“好!换!”
陶承颜起来点心思,准备给张鹏发一个有技术含量的球,那边张鹏突然撂球拍看手机了。
他满脸含笑,笑得谄媚,在手机上不停回消息,回完了才对陶承颜说:“你哥今晚会早点回家,你带岑连来我家,我晚上给你们烧饭,球我就不打了,给我老婆买菜去!”
陶承颜:哈?
球品比他还差。
张鹏乐滋滋地去找岑连,嗓门大得隔两个球桌的陶承颜都能听到,他对岑连说:“我老婆邀请你和承颜来我家吃饭,待会儿早点哈!我走了。”
然后货车也不开走,径直走向养老院大门打车去,留下陶承颜一人盯着对面空荡荡的球桌,一阵风将白乒乓球也吹走了。
无趣,甚是无趣。
太阳大,风也大,风像是专门捉弄人玩儿似的,当他快要捡到球时,球又跑了。
陶承颜蹲在地上,后脑勺的那个小啾啾朝天。
岑连瞧见了,捏住了陶承颜的小啾啾,帮他把球捡起来。
“你打完了?”陶承颜小声道,“谁赢了?”
“媛姨。她技术好。”
听见媛姨赢了,陶承颜的心情平和许多,就说嘛,肯定是媛姨技术高他一大截,所以自己才能和岑连打球愉快。
“我们打羽毛球怎么样?喝水不,我先给你倒点水。”岑连说。
“要打,要喝。”
陶承颜抬头看向岑连,伸出一只手给他,意图很明显,拉他起身。
岑连拉着在乒乓球上吃了亏的陶承颜,往羽毛球场地走。
围绕操场一圈,各个活动场所划分清楚,除了养老院的老人,还有红星社区的老人,围在四周站着,不时起哄,为认识的朋友叫好。
岑连与陶承颜手拉着手从人群后绕过,耳畔是喧闹声,陶承颜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许久,这样拉着手走的机会,即将又快没了。
“咳咳,”韩媛突然出现在他俩前面,“才说过,稍微藏着点,就光明正大手拉着手在这里走?万一有人拍照发网上呢?”
岑连退回半步,贴着陶承颜的手臂,缓缓松开了:“我一时情急了。”
“媛姨,”陶承颜冲着韩媛讨好一笑,“没那么巧合吧。”
韩媛说:“我看你就是玩儿心重,下午还想玩儿什么,我再陪你一会儿,晚点社区那边还有会。”
陶承颜指了指羽毛球场地:“羽毛球,咱俩先打,岑连当裁判?”
韩媛纵容道:“可以。”
俩人到场地做准备,岑连去给陶承颜接水。
“不烫,我试过水温了,可以直接喝。”岑连把一次性纸杯送到陶承颜的手上。
“你咋试的?”俩人又凑得很近,陶承颜抬眼戏谑地看着岑连,“喝过了?”
岑连用手摸了摸杯子:“不是,拿两个水杯兑的,用手摸的杯子。”
“好吧。”听起来语气有点失望。
韩媛有点看不下去两人太过黏糊:“注意了,裁判就位。”
乒乓球不行,但是羽毛球还行,毕竟年轻体力好,陶承颜又是常年练舞的,能蹦能跳,在乒乓上的失落全在羽毛球上找回了。
太阳偏西,余晖成片挂在树梢上,远处的西方红通通一片,有几只归家的鸟儿从红云前飞过,美好得像幅画似的。
陶承颜的对手换了几波,他依然能打,额头上全是汗水,岑连的工作从裁判逐渐变成了运动健将陶承颜的助理,送水、送毛巾、擦汗。
“岑哥哥陪我再打一局?”又一次岑连来送水时,陶承颜突然说。
从昨晚开始,陶承颜叫了他许多次岑哥哥,每次叫时,他都想抱一抱陶承颜,“哥哥”两字的尾音,像是带勾子似的,陶承颜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好,但是你今天运动量太大了,明天还有工作吗?”岑连关心问到。
“有,”陶承颜当即胯下脸,“有个户外广告拍摄,运动量也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先陪我打球,规则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
颜颜发出的球,他能接到,且要回球能让颜颜接到。
“当然。”
陶承颜蓄势:“那就开始吧!”
由于两人又折腾了两局,打车到张鹏家时已经快六点了。
当陶承颜一脸歉意敲开门时,迎接他的是张鹏非常夸张兴喜的脸,但见到是陶承颜他们,变得没那么兴喜。
“是哥还没有回来?”陶承颜问。
张鹏点头:“他说下课就回,估计是今天有同学问题吧,你们自己找位置坐,锅里煨汤,我盯着。”
张鹏的家也在泾阳区,是中心小区的大平层,客厅外是透亮的大玻璃,能将泾阳区大半个街景都俯瞰到。
华灯初上,城市边角缝隙里皆是车灯,这座城市在繁忙地流动着,此时正是归时。
“以后,你打算在哪儿安家?”陶承颜问站在身边的岑连。
若是没重逢陶承颜,岑连的答案是瑜县,而现在,重拾了旧年梦想,也找到了颜颜,但他不知道颜颜会在何处安身,所以只能答:“应该在潍城。”
“我知道了,我猜也是,”陶承颜呼出一口气,“那房子也这样大好不好?才能看见这座城市的所有。”
岑连的心一顿,回望陶承颜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迫切的情绪,没有丝毫隐藏,就等着岑连的回答。
“我努力,买一个比这还大的房子,然后设计权交给颜颜。”
陶承颜耳尖有些红:“交给我干啥,我不会画图了。”
岑连说:“你说想法,我来画。”
陶承颜埋头抵在岑连的胸口上:“那你快些努力,实在不行,就找我援助,反正你欠我债,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岑连缓缓伸出手,抚在陶承颜的背脊上:“我知道。”
靠近相拥,本不是难事,只在于相拥之人是否还有相拥之意。
重逢不久,分别在即,满腔心意还未发泄,多的是隐忍和不经意地身体靠近,仿佛贴近就能缓解因长久分开而蕴藏的无限情意。
岑连的心跳声很大,陶承颜亦是。
“下一部戏,我真的要拍好久好久啊,你会来探班吗?”陶承颜嘟囔道。
“会,我会来的。”
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相拥的两人没感觉到,倒是厨房的人飞快跑到门口,穿着围裙就抱住了站在门口的徐泽。
徐泽略微嫌弃地推开张鹏:“一身油烟味,衣服上粘得都是。”
张鹏傻笑:“我给老婆熨,熨不好就买新的,再抱一个。”
“学院定制的西服,买不到,晚上给我熨好。”徐泽的金丝边眼镜摘了,模糊视线看向远处,似乎也有俩人抱在一起,他推了推张鹏,“有人,松开了。”
“好吧。”
张鹏接过徐泽的外套挂在入户的架子上,趁着徐泽不备,偷偷贴了一下嘴皮子,乐悠悠地往厨房走。
“哥!回来了?”陶承颜走过去给徐泽打招呼。
“来多久了?临下课实验室数据统计有问题就回来晚了,你们自己玩儿就行。”徐泽的视线扫过岑连,“你俩和好了?”
岑连的心情突然收紧,面对商岁末这个哥哥时,岑连没有紧绷的感觉,偏偏见徐泽有种见大家长的气势。
陶承颜拽着岑连的胳膊:“分开太久,还需要磨合。”
徐泽摇头,陶承颜黏糊的模样,哪里需要磨合,就快嵌到岑连身上了:“行了,到沙发上坐,别干站着。”
沙发上,徐泽颇有大家长的气势,若说今天媛姨那儿只是旁敲侧击,徐泽这边就差刨根问底了,不愧是当过几年大学教授,问题都十分犀利,但好在岑连为人这一块儿实在没话说,对陶承颜的心意是实打实的,除了现在依旧负债的身份。
但是这间屋子剩下三人,谁又不是从泥坑里艰难爬出来的,陶承颜仍旧喜欢,徐泽经过交流,对岑连也还算放心。
“那你确定要再考潍大?”徐泽知道岑连的计划,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你现在30了,再读两年书,就是32,你想过付出的沉没成本吗?你能坚持,承颜能等你吗?”
陶承颜握住岑连的手,向他点头,回正身时却见徐泽冷了他一眼,于是迅速松手。
岑连说:“有颜颜,我才想去闯一闯,如果颜颜有其他想法,我支持他。”
徐泽见过陶承颜为岑连痛哭的模样,本不想他吃回头草,但陶承颜喜欢:“承颜对你好,你要珍惜,除了他,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对你的情意。”
岑连回答时略带哽咽:“我知道。”
陶承颜被徐泽说得脸红了,推着岑连去帮张鹏端盘子去,再问下去,担心自己坐不住了。
岑连去了厨房,已经摆了许多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三个人九道菜都放在加热垫上的,还有一道张鹏正在炒。
“做饭手艺这么好?”岑连闻到香了。
张鹏收铲子,装盆:“我老婆之前胃不好,全靠我一点点的喂食才慢慢好起来的,刚在一起那会儿,我天天中午送饭给他吃。”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清楚?”在车队时,也没见过张鹏有异常的情绪。
“嘿嘿,”张鹏傻笑了两声,“你当然不知道,我和我老婆早几年前就认识,他开的车出了事故,我开车给牵引的,一面之缘,后来大概三四年,我到潍城送货才又碰上的,他人好,也不嫌弃我,外冷内热,实际可关心我了。”
“那颜颜是徐泽弟弟,是怎么来的?”岑连问出了他想打听的。
“邻居,处得像亲哥俩,远亲不如近邻嘛。”
竟然是这样。
菜和汤都好了,岑连完成了陶承颜交代的任务,端盘子。
桌上四人,两人都胃不好,但张鹏的手艺好,没辣椒、没醋照样好吃,朋友相聚,这段饭吃得很畅快,无拘无束,随意聊着形势。
娱乐圈、教育圈、货运圈的话题都有人接,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都乐意听,没有人把话掉在桌子上。
饭后开展了一局麻将,十点左右岑连才送陶承颜回酒店。
“我们明天见!”陶承颜站在房门口对岑连挥手告别。
岑连也说:“明天见!”
陶承颜开了门,留了道缝隙没进去,他垂下手仅仅只是望着岑连,眼睛一直眨呀眨,就是不说还想干啥。
岑连明了,俯身抱住陶承颜,头枕在他的肩上:“颜颜,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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