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拥住秦可卿,心中稍定,“你说得对,无愧于心就好。”

  但凡贾蓉是个自私自利之徒,他绝不会将这种事揽在身上。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贾蓉,不管也说得过去。

  可按照血缘关系来论,他确实是周家的外甥。

  这点无从抵赖。

  他接手了贾家,继承了宁府的一切,没道理好处都拿了,宁府遗留的债他却不想管。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贾蓉便没有再回书房,而是陪着秦可卿闲聊。

  待用过晚饭,一起去园子里走了一圈消食,最后才回屋歇息。

  次日贾蓉一早去了衙门,将要紧的事情处理完,便在午后回了府。

  这个时候,周家人已经到了宁府。

  贾蓉的外祖父和大舅舅都已经离世,外祖母虽还在,但年事已高,当然不可能亲自前来看贾蓉这个外孙,二舅舅倒是在世,虽然是长辈,但只是来府里做客,倒没什么忌讳。

  贾蓉的大舅母严氏在家陪周老太太,没跟着一起来,但贾蓉大舅舅家的两位表哥表嫂都来了,大表哥周少松膝下有两个孩子,长子十岁,取名周永蔚;次子八岁,取名周永茂;今天都跟着来了。

  二表哥周少楷也已经娶妻生子,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居长,今年四岁,名周永蓝;女儿今年五月才满周岁,名周丽馨。

  大舅舅家的表姐周婉兰已经出嫁两年,嫁的是周家祖籍那边一户书香门第的公子,如今已经生下长子,坐稳了大奶奶的位置。

  二舅舅家育有三子一女,女儿周婉芸居长,出嫁已经五六年,嫁的也是祖籍那边一户书香门第家的公子,周家这一辈就两个女孩儿,因此是一同序齿的,二舅舅家的表姐居长,是周家的大小姐,大舅舅家的表姐年纪小,是周家二小姐。

  大表姐周婉芸之下,就是二舅舅家那对双胞胎儿子,今年都是十八岁,长子名周少枫,次子名周少桂,都已经娶妻。今年正月周少枫的媳妇生下了长子,取名周永英。虽然周永英已经满月,但到底年纪太小,现下气候不算高,带出来怕生病,因此今天没带出来,只有周少枫夫妻俩来了。

  至于孩子,自然是交给了在家的祖母和伯母带着。

  周少桂的媳妇比周少枫的媳妇小一岁,晚一年进门,如今已经有孕七八个月,将要临盆,因此今天没有跟着过来。

  最后就是周家的希望——周少桓。

  贾蓉刚进府,鼓山就来报信,女眷们都被领去了尤氏那边,秦可卿也去了,因为今天打头来的是贾蓉的二舅舅和二舅母这两位长辈,自然得尤氏出面接待。

  秦可卿虽是府里的当家太太,但到底差了辈分,只能去尤氏院儿里见客。

  至于贾蓉的舅舅和表哥表弟们,则被请到了宁府的正院堂屋里喝茶。

  “他们来多久了?”贾蓉一边往正院堂屋走,一边问。

  鼓山回到,“舅老爷他们一早就来了,等了大概有两三个时辰。”

  贾蓉捂额,心里叹气。

  看来是真急了。

  可贾蓉也是没办法,本朝的休沐制度基本沿袭了前朝,除了冬至、元正、元宵这三个节日整合成了一个月,其余只有在清明、端阳、中元、重阳等节日休沐一至三天。

  当然事假和病假也有,但事假一般都是修墓、迁坟或是祭祖等重大的事情,一点小事是不允许朝臣请假的。

  病假也是同理,最多请三个月,超过了请假的日期,就要上请皇帝续假,如果皇帝不准,就会开缺现任职务,等你病好了,再补其他的官职,并不会官复原职。

  本朝的休沐制度就是这么严苛,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严苛的休沐制度。

  全年几乎只有五十多天的假期,比起几百年前全年有一百多年假期,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贾蓉没有生病,自然不可能请病假,而事假,也不能说要接待亲戚请假,因此他只能先去衙门解决重要的公务,然后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回来一趟,见过之后,还得赶在午休结束后赶回衙门办差。

  来到堂屋,贾蓉先给舅舅和表哥表弟们道了歉。

  周云涵是个很温雅的中年男人,见贾蓉回来,还立马道歉,忙笑着道,“是我们来的太早了,忘了你有公务在身。”

  周家当年出事的时候,周云涵还没考中进士入朝做官,家里出事后,就更不用提了。

  他资质也很平庸,但凡有能力,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窝在老家培养儿孙后代。

  周家有能力的,就是贾蓉的外祖父和大舅舅,偏偏两个有能力的男人先后离世,就留下贾蓉这位一事无成的二舅舅鼎立门户。

  周云涵也是吃尽了苦头,加上老娘还在,才勉强撑起了周家。

  虽然他是贾蓉的嫡亲娘舅,可毕竟这么多年没管过贾蓉。

  即便是因为自身难保,也说不过去。

  因为往年他们礼都没往贾家送过,贾蓉多少猜得出来原因,周家八成也是对被贾敬牵连有怨气。

  想想也是,好端端的,因为贾敬投靠太子,累及全家。

  虽然没有获罪,也是被太上皇迁怒丢了官。

  贾蓉的外祖父甚至还没活着到家,就没命了,贾蓉的大舅舅也是大受打击,英年早逝。

  周家老太太丧夫丧子丧女,这么悲痛的心情,总该有个地方宣泄。

  而宁府成为这个发泄怨气的地方,一点都不冤枉。

  因为周老太太的丈夫、儿子、女儿,可以说都是因为宁府出事的。

  怨恨你宁府不应该吗?

  该!

  贾蓉倒也不怪周家,毕竟他不是被周家抛弃的那个倒霉蛋。

  要贾蓉说,原身也是太不争气了些,活该做个倒霉蛋。

  看看换了他,日子过得多美满。

  当然,这也多亏贾蓉有个玉葫芦空间撑着,不然想要得到现在的一切,也没那么容易。

  起码林如海的支持就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寒暄了片刻,贾蓉因中午休息的时间不多,得赶回衙门当差,就直接切了正题。

  “舅舅今日亲自登门,可有什么要事?”

  周云涵愣了一下,贾蓉便解释了一会儿要赶回衙门的事。

  闻言,周云涵恍然,也不扭捏。

  既然都登门了,哪儿还有那么多廉耻心?

  “不瞒外甥,我为的就是幺儿少桓,他天资过人,你舅舅我实在没什么能力,教不了他。又寻不到名师,只能来求外甥你帮帮忙。”周云涵叹道。

  倒是挺坦荡,贾蓉想了想,道,“舅舅是想我帮少桓寻一位先生?”

  “倒也不用这样麻烦,贾家不是有个家塾吗?我想让你大表哥家的两个孩子,还有少桓一起去你们家的家塾上学。”周云涵道。

  贾蓉皱起眉,“不是外甥不帮忙,舅舅好多年没回京了,想来还不知我家族学的情况,现任塾掌是我太爷爷的族弟,名贾代儒。

  他中年丧子,只有一个弱孙。算起来也是我的族叔,名为贾瑞。

  代儒老先生对这位弱孙虽管得严,但也看得很重,近些年他孙儿长大后,他精力不济时,都是由这个孙儿代管族学,贾瑞这人有些贪财,没少勒索族里的学生,消息早就传到我这儿来了。

  只是我去年才刚回京,忙着科举,之后又诸多事情忙碌,没时间整顿族学,舅舅想把两个表侄和表弟送到咱们家的家学里来,就是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辜负了舅舅的信任,是以只能据实相告。”

  周云涵闻言,倒也不觉得贾蓉是在推脱,毕竟这种事,他回去只要一查,就能知道。

  贾蓉没有必要拿这种一捅就破的谎言欺骗他。

  既然贾蓉这么说,那必定是真的。

  周云涵不由得苦恼起来,他知道贾蓉刚做官,大抵是没有时间帮忙教导少松家的永蔚和永茂,以及他家的少桓。

  可除了贾蓉,他还能找谁呢?

  看出了舅舅的苦恼,贾蓉便道,“舅舅若是不着急,就等我整顿了家学,再将两位表侄和表弟送过来上学。”

  周云涵闻言大喜,“如此就多谢蓉儿了。”

  之前周云涵还叫贾蓉外甥,这称呼听着就疏远。

  如今贾蓉一答应,立马就改口叫蓉儿。

  贾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没在周云涵面前笑出来,那也太不礼貌了。

  “舅舅且安心,最多不过一个月,家学的事,我就能处理完毕,到时候我再派人告知你。”

  周云涵忙谢过贾蓉。

  贾蓉摆手,“不用这样客气。”

  之后贾蓉又陪着坐下来喝了杯茶,看时间不早了,才起身道,“我衙门里还有事,舅舅和表哥表弟们就在我家休息,会芳园的景致不错,也可找人带你们去逛一逛,我大概申正(下午四点)左右散值,散值后立马回来。”

  总不能这个时候把周云涵他们撵回去。

  说着,贾蓉想了想,叫来鼓山,“你去把蔷哥儿从家学叫回来,让他帮忙陪客,等我回来之后再谢他。”

  贾蔷也是宁府的嫡派玄孙,同贾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视贾蓉如同亲兄长。

  虽然贾蓉后来离京好几年,但从小长大的情分却没断。

  只不过,许是贾蓉回京后变化太大,贾蔷有些不太敢往贾蓉面前凑。

  尤其是贾蓉整顿了家里积世的奴仆之后,贾蔷就成日待在家学里学习,看着像是想像贾蓉学习做个好学生,将来考科举。

  不过就家学那种风气,贾蓉觉得贾蔷学了也没用。

  毕竟,就连塾掌贾代儒的学问,在贾蓉这里都不合格,何况是替贾代儒代管家塾的贾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