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贾敬嫉妒林如海高中解元,明明约定好一起回京,却不告而别。
从那之后,林如海便觉得贾敬此人心性欠佳,不可深交。
时隔三年,贾敬的嫡亲祖母病亡,贾敬却全无悲色。
表面看着像是悲伤过度,已经麻木,但林如海已经做官两年,也算见了世面,贾敬到底是悲伤过度,还是根本就没有悲伤,他还能看不出来?
林如海对贾敬的印象再次拉低了些。
若嫉贤妒能,还能说是品行有瑕,至亲身故却无悲色,这完全是不孝了。
回府后,林如海不免向贾敏提及此事。
贾敏听后叹气,“东府敬堂哥怕是废了。”
林如海闻言诧异,“废了?”
“东府大堂伯父膝下原有两个儿子,嫡长名贾敷,天资过人,他才是东府原定的继承人,奈何天妒英才,敷堂哥一病而亡,东府长房便只剩下敬堂哥这独苗,无人可选的情况下,只得培养他。敷堂哥夭折时,我还没出世,因此没见过,他的传闻都是听府里长辈们说的。”
“东府那边早年的事,我并不太清楚,但这些年来,敬堂哥几次落榜,便是我都看出他的深浅来了,何况堂伯父?敬堂哥的才智,较之人人称赞的敷堂哥,实在是相差太远。独享了东府的资源,年近而立,还只是个举人。”贾敏说得摇头。
林如海与贾敏也成婚好几年了,贾府嫡系有几口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何况,贾敷夭折时,已经快满九岁,京中大半的权贵都知道宁府有个天才继承人,他祖父也是见过的,记得与贾家商定婚事时,祖父还跟他提起过贾敷,言语间尽是惋惜。
“宁府将来若是被他继承,怕是百年基业要毁于一旦。”林如海叹道。
贾敏闻言默然。
宁府老太太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停灵的规格是按照国公的规格操办的,停灵二十八天。
老太太是九月二十五没的,出殡是十月二十三,这个时候贾敏已经出月子十多天了。
因此,贾敏自然没有缺席宁府老太太的出殡。
当年宁国公贾源亡故,出殡后并没有送去原籍安葬,而是拖到了铁槛寺停灵。
如今宁府老夫人也没了,贾代化作为嫡长子,自然是选择扶灵回乡,带着父母的棺椁一起南下安葬,顺便在原籍守孝。
老太太的丧礼过后,日子恢复了平静。
翻过年,今年又是春闱大比之期,同时林如海也被调任户部任郎中,入朝三年,官至正五品,这升官的速度让人眼红。
可没办法,谁叫林家人深受帝王信任呢。
近些年,太子的动作越来越大,与其他皇子们的争斗也是如火如荼。
太子是元后之子,自幼被立为太子,明年都要三十了,做了十几年的太子,皇帝仍然健壮。
上头有身强力壮的父皇镇压,下头有咄咄逼人的兄弟明枪暗箭,太子不堪其扰,情绪日渐暴躁。
三月初九,是贾赦嫡次子贾琏的抓周礼,不仅太子差人送来贺礼,其他诸位王爷皇子也送了礼。
贾赦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感觉到不同寻常。
连贾赦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又何况是上头这些人老成精的长辈们?
没多久,贾赦就受到祖父和父亲的交代,令其远离诸位皇子们,不要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斗。
贾赦如今娇妻在侧,又有儿子逗着玩儿,哪里有闲心掺和那些?
他心里清楚,在那些皇子皇孙跟前,他什么都不是。
拉拢的也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长辈。
感觉近日找他出门玩乐的纨绔子弟有点多,贾赦不厌其烦,干脆带着妻儿去了庄子上躲清静。
而这边林如海,比贾赦更苦恼。
贾赦毕竟只是个等着继承家业的纨绔子弟,林如海却不同,他有才智,有能力,有本事,如今还初步掌握了户部的一些权利,加上他背后的林家,想拉拢林如海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能与太子争锋的诸位王爷。
林如海不堪其扰,直到次子林玮满了周岁,终于向祖父提出了想要外任的事。
待在京中,确实能稳稳的往上爬,但奈何现在是多事之秋,一旦被卷进夺嫡之争,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林老侯爷也明白林如海现在还没彻底成长起来,被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很容易出事。
他想了想,答应了林如海的请求,但是林琦得留在京中随他学习,林玮才刚满周岁,离不得生母只能让林如海他们夫妻带走。
只是再过两三月便是新年,就算要谋外放,也得等明年了。
这边林府才商定好林如海外放的事,另一边,张家老太爷病重了。
张老大人德高望重,致仕后被当今陛下恩赐了正一品的光禄大夫之职,这只是个散官,并无什么实权,不过也是有品阶的,能领朝廷俸禄,算是退休金。
听闻祖父病重,张静仪哪里还能跟贾赦在庄子上逍遥?匆匆收拾东西回城,然后夫妻一起去了张家探望张老太爷。
张家老太爷这是寿数已尽,回天乏术。
从宣布病重,到离世,也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张家老太爷病逝,张家嫡枝从善如流的上折子丁忧,算是躲开了这段时间的夺嫡风波。
张静仪的母亲是林如海的姨姑母,两家也算沾着亲,吊唁自然也有林家一份。
等张家办完丧礼,已经是十月下旬,眼看着气候渐渐寒冷起来。
又是一年除夕,祭完祖,守夜至子时,满城都是爆竹之声。
这一年,林琦已有七岁,而贾瑚也九岁了。
两年来,贾瑚一直在林家跟随林老爷子读书,与林琦作伴。
论天资,林琦远胜贾瑚,论沉稳,贾瑚远胜林琦。
林琦大抵是太过聪明,脑子灵活,学什么都快,性子就有些跳脱。
而贾瑚不一样,贾家的成长环境虽然不算遭,但也不算好。
贾瑚小小年纪已经体会到人心之可怕。
更何况,还有个早慧的林琦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让他提防二叔二婶。
一天两天,贾瑚不在意,十天半月,贾瑚不在意,可一年两年呢?
习惯是很可怕的,当贾瑚习惯了林琦在他耳边叨叨,心里就不自觉的开始对二叔二婶产生了强烈的防备心。
更何况,二叔二婶还有诸多劣迹,由不得人不防备。
这两年林琦长得很快,如今已有四尺(124.4cm)高。
贾瑚比林琦年长两岁,但也不过四尺四寸(136.8cm)高。
两兄弟站在一块儿,瞧着年岁相差并不大。
致和十三年,正月里朝廷刚举行开印大典,没过多久,林家老侯爷便帮孙儿谋了个知府的缺,等二月十五林琦过完生日,林如海便带着贾敏和次子林玮一起去了四川嘉定府赴任。
而林琦,按照跟老爷子的约定,留在京中随老爷子学习。
林琦年岁渐长,主意就越正,不太受管。
至少父母不太能管住他,府里也就老爷子能镇得住跳脱又有一肚子歪理的林琦。
目送父母的船只远去,林琦有些提不起劲。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
虽然他早慧,也不怎么需要父母的陪伴,但父母在身边比起不在身边,终究还是不同的。
见向来活泼的曾孙自从父母弟弟离京之后,精神就恹恹的,老爷子也有些不忍。
想了想,便道,“你若是考中了小三元,我就让你随父亲去任上。”
林琦闻言精神一振,“当真?”
“当真!”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这之后,林琦便将心思全都用在了读书上,他本就聪慧,这下将心思全都用在读书上,自然是进步飞快,一日千里。
贾瑚被妖孽的表弟打击地都麻了,便也懒得跟他比较,只一心用功读书。
一晃三年,林琦已经十岁,身量又涨了一些,瞧着足有四尺六寸(143cm),已是翩翩少年。
去年林琦本欲下场应试,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林老爷子也是这么认为,但他觉得林琦年岁太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便压着不让他考。
林琦便一直纠缠不休,林老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让林琦今年南下应考。
跟林琦一起南下的,还有十三岁的贾瑚。
虽然贾瑚天资不如林琦,但也只是不如林琦,并不代表他资质差,恰恰相反,他的资质很高,若不是跟林琦比,他也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二人一个祖籍金陵,一个祖籍姑苏,金陵比姑苏近,贾瑚在金陵就落了脚,林琦则还要南下去姑苏原籍。
林琦的资质确实高,年仅十岁,便一鼓作气,从县试考到府试,再闯进院试,连夺三个案首,按照当年的约定,拿到了小三元。
较之林琦,贾瑚也不逊色,他也拿到了今年的小三元。
按理院试是要在省城考,但姑苏离金陵有些远,学政考完了金陵以及金陵附近周府的学子,又分批考了其他周府的学子,贾瑚和林琦不是同一批,才能同年一起拿下小三元。
这两是表兄弟,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岁,两个小三元,顿时引起了轰动,消息传回京城,林老爷子既欣慰又担忧。
他林家麒麟儿锋芒毕露,就怕被上头盯上啊。
太子是元后嫡子,在其他王爷的围攻之下,已经渐渐乱了方寸,陛下已然不满。
继后嫡子也渐渐长大,今年十二岁,与他家小七和瑚儿年岁相近,因小皇子聪慧,陛下对继后嫡子很是偏爱,太子对这个异母且同为嫡子的弟弟,十分的忌惮,觉得他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